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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那些小妾与孩子,在我眼中不过是些糟粕,也是时候该清理了。”
“你……你……逆子!逆子!”沈长东指着钱胜,气的浑身发抖。
“你那些小妾,我是不会过问的,”钱胜接着道:“她们若是想带走孩子,尽管带走,若是无人要的,便放到双生巷那处的大杂院去,我会不时周济一些,让他们不至饿死。
我能做的,仅此而已。”
“如此甚好,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孙安平连连点头:“那便照钱少爷所言去办,若有何人不从,尽管遣人来找我。”
他说着捏了捏手中的票据:“此间事已了,我便先回府衙去了。”
他急于回去好快些瞧瞧这票据是多大数额的。
“孙大人不坐下一道吃些吗?”钱世海震惊于自己的女儿竟有这样一面,久久回不过神来。
此刻见孙安平要走,丁氏掐了他一把,他才回过神来,忙开口挽留。
“不必了,”孙安心中惦记着票据数额,哪有吃饭的心思。
钱世海与丁氏又跟着出门去送。
钱香兰这才招呼众人:“今朝让大家见笑了,继续用饭吧!”
“钱香兰,你可真会装,这些年你就一直在等,等我落魄是不是?你别看我腿折了,信不信我还能叫你生不如死,我今朝……”
沈长东恨之入骨的瞪着钱香兰,恨不能扑上去撕她一块肉下来。
“都干看着没点眼力劲,”钱香兰直接打断他,皱眉朝着下人:“不曾瞧见姑爷累了吗?抬他下去休息。”
几个小厮一拥而上。
沈长东被抬了起来,口中兀自辱骂不休,言语极尽羞辱,不堪入耳。
“给我甩他嘴巴子,”钱香兰怒道:“骂一句甩一个,看看他嘴有多硬!”
果然,几声巴掌之后,沈长东彻底的安静了,被几个小厮横着抬了出去。
众人忙七嘴八舌的开口安慰钱香兰,任谁也晓得往后钱家还不是她说了算?
顾不上深究钱香兰平日言与今朝多么不符,一个个一声高过一声的讨好。
此时不讨好,更待何时?
云娇冷眼旁观,瞧见表姐手都在微微发抖,心中也知,她是忍耐了多年,今朝也算是背水一战了。
幸好,她拼赢了。
她作出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偷偷瞧着身后的耳房,这刻儿怎的还有人守在里头呢?
瞧着桌上菜也吃的差不多了,到底何时才能上饭?
她自然不是想吃白米饭,而是另有所图。
无意抬眼便见谷莠子在棚子边上探头探脑,她不由一惊,朝着一旁的蒹葭使了个眼色。
蒹葭点头去了。
云娇皱眉,谷莠子不是去请哥哥的吗?怎的如此快便转圜了?
正在她出神之际,便听丁氏在不远处吩咐下人:“菜吃的差不多了,上白米饭,切切记住别把我那饭根子给伤了!”
云娇闻言顿时精神一振。
第63章 饭生了
由土灶支着大圆铁锅,下面烧木柴焖出来的大米饭,在米饭的最下面会形成与锅形状一致的饭锅巴。
只要火候掌握的恰到好处,这饭锅巴便黄澄澄的,吃在口中又香又脆,无论是干嚼或是泡汤,皆是极美味的。
丁氏方才所言的“饭根子”,说的便是这饭锅巴。
家中有老人去了,习俗一贯如此,饭可尽吃,“饭根子”却半分动不得,便是盛饭之时也需小心翼翼,不可戳破分毫。
须得圆圆满满的留下,一丝不苟的铲出,再放到罗筛上晒的脆崩崩的,留着主家日后烫粥吃。
这“饭根子”便算是保住了,也是保住了主家的根基,也只有有了根,往后才能长出更多更好的果子来呢。
其实这个说法便是指望着去了的人能够保佑家中财源广进,诸事顺遂。
云娇却不以为然,倘若自己不动手,还指望着家中的祖宗从天上给你扔下馅儿饼来?
不过大渊朝习俗一贯如此,从王侯将相到平民百姓,皆是一般做法,吃“倒头饭”留下“饭根子”也已是约定俗成之举,若是谁坏了旁人家的“饭根子”,那几乎等同于杀父之仇。
便是极为清贫的人家,吃“倒头饭”也讲究这一条,哪怕是到外头去借,也要借些米回来,就着玉米渣子野菜之类的,煮成一锅“寒子饭”,为的也是留下一个“饭根子”,取个好兆头。
“姑奶奶,这饭生着哩!还得煮煮。”
耳边传来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
大渊朝民间对于宴席之事,倒也不大区分男女席面,夫妇是可以坐在一道的。
眼下也不过是在内席与外席之间随意拉了一道帘子,实则外面情形,抬眼可见。
若是在帝京,这般自是万万不可。
云娇也不当回事,左右她年纪也还小,姨娘与姨母们皆在,她也不必顾忌那许多。
像姨姐姐吉雅茹,便被四姨母拘在后院随意吃些,不让她出来抛头露面。
云娇顺着那声音瞧了过去,便见余氏怀中抱着个两三岁的小娃娃,想是她孙子。
那娃娃留着个寿桃头,虽是单眼皮,眼睛却也不小,清亮清亮的,瞧着倒挺可爱,可惜鼻子下头两溜清鼻涕挂着实在不大美。
云娇瞧了一眼便收回眼神,这倒不怪孩子邋遢,怪就怪带孩子的大人邋遢。
丁氏听闻那小娃娃所言,不仅不曾变脸,反倒十分开怀,一张老脸霎时便笑开了花,那模样如同捡了金子一般。
这饭是她特意安排的。
早年间坊间流传,有一户人家老人去了,家中也做“倒头饭”,却遇上了一件怪事,便是这米饭在锅中无论如何也煮不熟。
众人皆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出半年,这户原本寻常的人家便开始走鸿运了,做官的做官,发财的发财,做什的都一帆风顺,毫无波折。
后来有个机灵的一拍大腿想起来了:“怪道他家老爷子去时那‘倒头饭’无论如何也煮不熟,这是‘饭生了’,便是‘翻身了’!是他家老爷子在天上保佑呢!”
这话一传十十传百,便逐渐传开了。
如今已是演变成谁家煮“倒头饭”煮出了生饭,那便是得了极好的兆头,虽不至人尽皆知,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总是要谈论一阵的。
丁氏图的便是这个好兆头,让人在煮饭之时米多水少,先用猛火,待锅中一开便掀开锅盖。
这时灶台下面改用文火,细细烤出饭锅巴,可那饭却是如何也熟不了的。
如此,“饭根子”也有了,也“翻身了”,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擒鸡啊你尝尝这个米饭,你家往后还有的翻身呢!”
“这是好兆头,好几年也不曾听说过了!”
耳边一片恭维之声,丁氏听得眉开眼笑喜不自胜。
趁着众人恭维丁氏之际,云娇瞅准了机会,矮身一溜烟跑进了身后的小耳房。
原想着让蒹葭来做,她在外头望风,可蒹葭与谷莠子说话去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若是一会那些下人回来了,这事可就做不成了!
早先她怕人多了坏事,打发了木槿与黄花,此刻她二人大概寻摸了些吃的,躲起来享用了吧。
别无他法,只能自己动手了。
备好的布口袋也在蒹葭身上,云娇没得法子了,一咬牙将身上的小披风解了开来,摊在了灶台上。
也不管他三七二十一,拿起锅铲就铲着锅巴往披风上放。
沈长东被彻底收拾了,二舅母这个不孝的儿媳妇也别想好。
这般不孝还想留着“饭根子”管着她往后的好日子?管你是真有用还是假有用,只叫你“饭粒子”都不剩一颗,气死你!
云娇想着二舅母跳脚的模样,不由好笑,手中动作更快了些,三下五除二便将那两锅饭锅巴尽皆铲了起来。
她将饭铲往边上一扔,那铲子在灶台上滚了两下掉在地上,她也顾不上捡起来。
管不了那许多了,此地不宜久留,若被逮住了,那可真是吹灯拔蜡踹灶台——彻底玩完了!
弯腰将披风四个角一搂,包起来抱在怀中便往头外走。
她原想顺着左侧墙根往后院去,谁料一探头便见几个躲懒的奴才或蹲或站在的躲墙跟脚那处,看样子像是在偷吃。
此路不通!
她又扭头往右侧看。
右侧那一条路被临时搭的棚子堵的死死的,眼下只有一条路,那便是从身后往外走,直接出大门去。
她有些踌躇。
这大晚上的,她一人跑出去怕是不好,便是不为自己的名节考虑,她一个姑娘家家的这般孤身跑出去,怕也是有危险的。
二舅母固然可恶,可也不能为了气她便将自己赔进去,那可是大大的不合算了。
可若是干站在这处,那不是坐以待毙吗?
想到二舅母暴跳如雷的模样,她心中抖了抖,低头看了看怀中抱着的披风。
思来想去,要不然,便将这饭锅巴倒在这处,再披上披风,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座位上去?
她四下里瞧了瞧,好像只能如此了。
心中嘀咕着:“雷公爷爷别劈我,我不是要作贱粮饭,我是为了惩罚那不孝之人。”
抬起手正欲动作,便见大门那处远远走过来四人。
她一惊,往屋檐下暗处躲了躲,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哪里还敢有分毫动作。
第64章 哎,不提也罢
待得那四人走近了,云娇才松了口气。
她先是小心翼翼的张望了一番,见四下无人,这才步履匆匆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那四人顿住脚惊疑不定,显是瞧见她了,但还没看清到底是何人。
“姑娘!”
蒹葭最先惊讶的唤了一声。
走的近了,她认出她家姑娘来了,忙迎了上去:“姑娘,你怎的一个人出来了?”
原来这四人并不是旁人,正是蒹葭与谷莠子,还有秦南风,身后跟着他那小厮万年青。
云娇也顾不上问秦南风怎会在此,急切的拉过蒹葭:“大门口可有人守着?”
“没有,”蒹葭不解的摇了摇头。
“太好了,”云娇将手中抱着的披风往秦南风怀里一塞:“秦小五,你快出去替我将这东西丢了,千万别叫人瞧见了!”
“这是什么?”秦南风抱着那披风一头雾水。
“是饭锅巴。”云娇言语干脆利落,对着秦南风,她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话音落下,几人面面相觑,只有蒹葭事先晓得云娇的打算,拉着她不放心道:“姑娘怎的不等我便自己去了!”
“等不及,我怕后头没机会,”云娇推着秦南风催促他:“你快去,记得要寻个隐蔽的之处,寻都寻不出的那种。”
谷莠子吓得目瞪口呆,是以,这个平日里看着言语不多,斯文恬静又待人可亲的九姑娘,是亲手挖了自己娘舅家的“饭根子”?
这九姑娘,不简单啊,谁能惹得起……
秦南风看了看怀里的披风:“你这披风恐怕不妥,一会你回了席,披风不见了,自然惹人怀疑。”
“我有,我有布袋!”蒹葭忙掏袖子。
“不用了,布袋口子太小,装起来太过繁琐,耽误时辰。”秦南风说着扭头瞧了一眼万年青。
万年青呆愣愣的瞧着他,忽然福至心灵,浑身一个机灵,忙道:“少爷,小的脱,小的这就脱!”
云娇虽心中焦急,却还是觉得有几分好笑。
蒹葭更是捂唇,还“万年青”,叫个“呆头鹅”还差不多。
万年青顾不上那许多,匆忙解开那绒布夹袄的盘扣子,心道这是做了什么孽,数九寒冬大夜天的,叫他在外头就脱了夹袄,这小祖宗如今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绒布夹袄很快铺在了地上,秦南风将云娇那披风抖了抖,确保粒米不剩,这才将披风递给蒹葭:“替你家姑娘披上。”
万年青早已包好了夹袄抱在怀中,秦南风转身便带着他去了。
云娇松了口气,静下心来便觉得有些奇怪,这才想起来问谷莠子:“秦南风怎会来此?”
“回姑娘,秦少爷是去接了咱家大少爷一道来的,”谷莠子回道。
云娇皱眉,很是不解:“为何?我并不曾请他去接哥哥?
既是和哥哥一道来的,那哥哥他人呢?”
“姑娘,先回席吧,奴婢同你细说。”蒹葭伸手扶她,口中小声提醒。
云娇醒悟过来点了点头,就着她的手往里走。
倒是她太心急哥哥了,忘了这天夜了,不该在外头与小厮说话。
况且,离席久了,待会子事发了,嫌疑自然更大些。
“谷莠子出了城外那条大道往西,便遇上了大少爷。”
两人一路往回走,蒹葭小声在她耳畔开口。
“于是谷莠子便与大少爷一道往舅老爷家中来。
谁料方才在街头遇上了孙大人,将大少爷被给绊住了,大少爷一时脱不开身,便遣谷莠子先来告知姑娘一声。
秦少爷不喜与孙大人打交道,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