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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展开掌心一看,这竟算不上暗器,只是一个皱巴巴的纸团罢了。
尽管如此,还是令得所有侍卫警惕起来,快速走位,将太子的马车团团掩护在中间。很快就有人发现了阁楼上鬼鬼祟祟的可疑人影,然而离得稍远了些,追上去兴许会叫他跑掉。于是侍卫当即挽弓搭箭,射向那人,同时另一波侍卫急追过去准备拿人。
可惜的是射得太准,一箭毙命,最后侍卫们只拿布袋裹了个尸体回来,准备带回去从他身上找找线索。
危机解除,段禛从侍卫手中接过那纸团,展开一看,顺时就变了脸色。先是瞳仁骤缩了下,继而唇角沉下,眸中厉光也变得刺人。
他将那纸撕裂,看起来有着布帛质感极富韧性的纸,顷刻在他掌间被撕得粉碎。
身边侍卫也是头回见自家殿下着恼的模样,不由心生森寒。平素殿下即便是恼谁,也皆是不行于色,毕竟战场上嗜血杀戮都麻木了,还有什么至于人前失态的?
是以大家忍不住偷偷好奇这纸上到底写了什么。
其实那张纸,正是贺良卿拿夏莳锦去向曹富贵换米粮时写下的那张典妻书。
翌日朔望朝上,官家当着百官的面表彰了太子此次建立的不世功绩。
如今太子在军中和民间的威望皆不可小觑,若拿他私作主张改道攻赵的事作伐子,定会有人不服的。毕竟早前官家自己开过金口“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原是怕将军们太过死板错失先机,鼓励他们大胆的审时度势,依势而变。可如今却成了官家的绊脚石,不能拿此借口责备太子。
再者与西梁联手灭了赵国已成事实,此番结果显然好过与西梁苦战上一场,落得个两败俱伤。唯一可惜的就是郑婕妤所生的小皇子不能再被立为太子了。
如今便是百官肯,官家自己也不肯了。祖祖辈辈积攒下来的基业不能为异族所破坏,若真将小皇子立作太子,赵国那些仍在流亡的宗亲臣子们必会燃起由内部分化大周的野心。那比将皇位传给嗣子还不如。
不过官家倒也未因此事太过消沉,毕竟龙体无碍就是最好的消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也许明年又会有别的小皇子降临。
赵国之事揭过,又有大臣奏报杞县灾民遍地的事。
官家先是罢免并重责了此次负责督运赈米的官员,因着此人的办事不利,使得赈米迟到了足足半个月,饿死冻伤无数。
之后不得不再次表彰太子的果决。因着太子命人直接斩了那个曹富贵,开仓放粮赈济灾民,才令惨剧提前收场。此举不仅挽救杞县于水火,亦震慑了本朝所有商贾,举凡发国难、战争、灾祸等不义之财者,其行无异于叛国!
当然最后,官家也提及了杞县县令舍得献出私财救助百姓一事,只是官家对此事知之甚少,以为县令舍下的不过是历年积攒的一点私银。这时刚刚从杞县回京,并协助过稼穑重建任务的司农寺卿站了出来,腔调颤抖:“陛下,关于杞县县令救助当地百姓一事,臣在当地有些见闻委实不吐不快!”
原本官家对这个小县令不过是顺带一提,没打算在朝堂上大肆褒奖讨论,此刻见司农寺卿情绪激昂,老泪将落的模样,觉得其中似有隐情,便忙道:“爱卿有什么想说的,直管开口便是。”
“陛下……杞县受灾之时,正值县令贺良卿新婚燕尔之际,堂未来及拜,就一心扑在救灾事宜上,贺县令变卖了祖产良田为灾民搭建避冬棚舍,又几番卑微求助于粮商,然而那粮商丧天害理,竟拿杞县数万百姓的生死口粮相挟,逼迫贺县令……”
司农寺卿一时哽住,有些说不出口,停顿的须臾间陛下并着百官都将心高高提起,臆测着那个奸商能提出什么歹毒要求:“如何?”
唯有太子段禛面无表情的沉默立在那儿,一双拳却暗暗攥起。
“逼迫贺县令将新婚夫人送予他为小妾!”司农寺卿终于恨恨的将这天怒人怨的惨剧说出了口来。
百官纷纷倒吸凉气,陛下亦是唏嘘不已。
良久,陛下才确认道:“那贺县令就依他了?”
司农寺卿满目悲悯地点了点头,“贺县令曾对臣道,他既为人夫,亦为一方百姓之父母,若不能将子民护住,上愧对官家,下枉生为人。故而妻可舍,命亦可舍!”
“陛下,贺县令为救百姓不只变卖祖产,还典妻换粮!如此一心为国为民的忠良,稀世难得啊……”
小县令的悲壮义举,引得百官动容,纷纷落泪,求陛下予以嘉奖。
陛下当朝准奏:“传朕旨意,杞县县令贺良卿致君泽民,乃国之干臣。朕秉承先祖任人唯贤原则,特授贺良卿为从六品翰林院编修,即日回京膺任。并以忠义之名载入杞县县志,世代流传。”
如此,百官俱皆欣慰,只是段禛的脸愈加深沉,沉如紫渊。
圣旨很快传至杞县县衙,贺良卿跪接完毕谢了恩,谁知一旁的老夫人就突然晕了过去。他连忙上前将母亲扶起,焦急呼唤,一边命人去请郎中,一边先掐了掐母亲的人中。
老夫人缓缓睁开混沌的双眼,半清醒半迷糊的问:“儿啊,娘没听错吧?你真要进京当大官儿了?”
见母亲竟是被这道封赏的圣旨吓晕的,贺良卿一时哭笑不得。
也无怪乎母亲如此激动,要知翰林院编修虽是从六品,比个七品县令仅大一级,但意义却有霄壤之别!县令乃是地方官,晋升难免受拘囿,翰林院编修却是天子身边的侍从官,平日负责的是诰敕起草,经筵侍讲,说白了这是通往内阁的必由之路!向来只有新科状元才可担任的清要之职,如今他一个二甲进士出身也能得此安排,属实是天恩浩荡了。
既得了圣旨,贺良卿便连夜收拾了行囊,翌日起程上路。
因着他今次是奉旨入京,不敢耽搁,是以一路车马行得极快,为怕母亲身体受不住颠簸,加之刚刚犯了晕眩之症,便让母亲先吃几副药调理身子,晚几日再上路,一路也可缓缓驶行。他则正好先在京中置办下府邸宅舍,也免了母亲早过去操心这些。
安逸侯如今不领实职,消息难免滞后,加之无人觉得朝廷的一次任免能与安逸侯府有何干系,便也没人特意捎消息来。是以等到圣旨传去杞县多时了,安逸侯才无意间从友人处听闻了此事,回府后急忙告知女儿。
夏莳锦得知贺良卿要来京赴任,只觉倒胃口。
水翠则庆幸:“还好小娘子当初留了个心眼儿,没将真实身份告诉他,如今他还以为您是侯府出去的丫鬟呢!就算他来了东京,也没脸来敲安逸侯府的大门,不然他要如何向侯爷和夫人解释当初的典妻之举?”
夏莳锦也是如此认为的,不过短短几日后,这对主仆就知晓自己是如何低估了人性的卑劣。
大清早阿露急急从外头跑进屋来,失礼地夺下夏莳锦端在手里正欲饮的清茶,生怕小娘子过会儿喷了。
“娘子,大事不好了,那个贺畜生找上门来了,这会儿正在同门房理论呢!”
第12章 入室
春风从支开的窗子吹拂进来,裹挟淡雅杏香,屋里的主仆三人却有些额蹙烦虑。
“娘子,不如我带几个护院去将那姓贺的打一顿得了!在杞县时走得急,正好账还没找他算呢!”水翠最先沉不住气。
夏莳锦倚着软枕靠在贵妃榻上,缓缓摇头:“杞县的事还是不闹开为妙。如今他大小是个京官,来府上叩门求见又并不是硬闯,你以何罪名打他?”
水翠一气之下确实没想这么多后话,的确杞县的事一但闹开,名誉遭损的还是自家小娘子,得不偿失。
阿露便道:“那不如奴婢去对他说,娘子和水翠去了杞县后就再没有回过京,先将他骗走?”
夏莳锦垂眸思忖着,问:“他可有向门房报上官职,或者穿了官服?”
阿露摇摇头:“没有。他先说要找娘子您,门房按之前夫人交待过的,说侯府已没这个人,他又说要求见侯爷。门房便告诉他这会儿侯爷不在府上,且求见侯爷需有拜贴,可他仍是腻在门口问东问西,不肯离开。”
夏莳锦拿指尖轻叩着花梨木的榻案,有节律地发出“笃笃笃”的轻响,片晌后那声音停了,她勾了勾细指。
水翠纳罕着凑上前,听小娘子低低吩咐了几句,待撤回身时,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而后匆匆出了屋。
这厢贺良卿仍堵在安逸侯府的大门前,方才他已几番叩开门同门房交涉,求见侯爷不在,又改而求见侯夫人,得知夫人也不在,又追问几时才会回府。门房被他烦得紧了,干脆闭了门装听不见,对他的叩门完全不予理会。
贺良卿却不肯离开,握着铜环不住地叩门,面色苍郁而凄楚。
天知道他进京的一路有多心急如焚,原本要一个月的车程,硬是叫他骑单马十余日便赶到了,除了路上必须之物,余下行囊都要随母亲半个月后才能送到。
当初他为了万千苍生将心中挚爱拱手献出,那种纠扯与悲恸除他自己无人能懂。将莳妹送上花轿后,他朝着她离去的方向跪了几个时辰,后来是如何回的县衙他自己都不知道。
那晚天色降下来时,他望着昨夜莳妹睡过的床榻,脑中闪过种种不堪的画面,之后疯魔了一般跑出去,奔往曹府。
那一刻,他后悔了。
他赶到曹府时曹府已乱作一团,他虽没能亲手救回莳妹,但得知莳妹已逃脱了魔掌,他终于放下心来。
不日后东宫的属官便来到杞县,斩了奸商,救了万民。
可自那之后,他带人沿途寻找,踪迹遍及附近州县,却再也没有找到莳妹的下落。
他不知她是伤透了心找地方躲起来了,还是出了狼窝又入虎穴。毕竟据他打听那日去曹府抢人的足有数十人之众,各个身手了得,也不知是什么来头。
如今他将最后希望放在安逸侯府,只盼着他的莳妹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就算真如门房所说没有回来,莳妹在侯府待了这么多年,侯爷或是侯夫人也应当知晓她原本的家在哪,还有哪些亲人在这世上,摸着这条线寻下去,总归还有希望。
故而贺良卿一进京便直接来了安逸侯府,衣裳都没来及换一身。就在他继续猛吼着侯府的大门,心仿若被油煎火燎之际,那门终于打开了。
不只门开了,这回门里站着的人也令他欣喜若狂!他瞪大着双眼,就在“水翠娘子”四个字要出口时,水翠率先将食指抵在口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贺良卿万分不解。
这时水翠将门开得更大了些,露出身边的门房和护院,同时朗声对他道:“这位郎君,门房已同你说得很明白了,你要找的人早已不在府中,你就是求见侯爷和侯夫人也没有用。且你大白天堵在别人门前大呼小叫,不但自己失了体面,还会带累阖府女眷的清誉。”
说完这话,水翠转身就要走,只是走出几步后忽又回头,背过门房和护院的视线悄悄指了指西边方向,又掐了掐无名指根儿的位置。
这回侯府的大门再闭上后,贺良卿终于没再继续叩那铜环了。
先前水翠娘子的噤声和疏离,显然是不想在侯府下人面前与他相认,从她话里也不难听出,她或许有对他官声还有府中女眷清誉的考量。只是最后她掐着无名指下,又指向西方是什么意思呢?
贺良卿绕着府墙往西侧看了看,见那边有一段院墙是矮一些的。难道水翠是有要紧的话想和他说,又不便公然相见,是以让他爬西墙悄悄进去?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右掌,突发奇想按照十二地支的排布掐指一算,无名指根儿的位置刚好代表着子时。
所以这是叫他今夜子时由西墙潜入侯府……
中夜寂寂,夜寒露浓。
已在客栈简单休整了一番的贺良卿,重新又回到了安逸侯府外。他在西边架了木梯,艰难爬上院墙,还没在墙头骑好,突然就有什么搂上他的脖子,直接带他摔入了院子里!
之后便是如雨点般密集的拳头和棍棒落下,还专往要害处猛砸!疼得贺良卿一时顾不上士人的风骨,满地打滚儿。
最终他晕晕乎乎地被人给扔了出去,还伴着啐过来的几口唾沫:“登徒子再敢半夜爬墙,下回打断你的腿!”
伴着大门重重关闭的声音,贺良卿彻底疼昏了过去。
高阁上,夏莳锦正在远观着这一幕,面上却是没有什么表情。
心疼么?自然不会。昔日能走入她心里的,是那个视钱财如无物,视她却如珍宝的贺兄。然而在他将她出卖的那一刻,那个只存在于信笺文字中的虚假形象已经死了。
快意么?倒是没有。这人再坏,于朝廷于百姓倒是无害。
夏莳锦只希望从此这人能远离她,最好此生再不相见。多余的情绪,已是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