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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桌上就摆满了糕点蜜饯,还烹起了茶。
燕明庭:“……”真是极致的享受啊。
“行了,你们都自己去玩吧。”赵夜阑不喜有人打扰,打发完下人,身边就剩下高檀和燕明庭。
他看出高檀眼里的雀跃,这小子这么多年一直寸步不离地保护他的安危,眼下有燕明庭在身边,便让他也放心去玩了。
高檀高兴得跟只猴儿似的,在几棵树上来回窜。
燕明庭在他旁边坐下,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百无聊赖道:“我以为你们文人赏花,会做点特别的事呢,真的就只是看花啊?这花有什么好看的?”
“莽夫。”赵夜阑白他一眼,“再好的景,入了你的眼也是糟蹋了,你又何必跟过来。”
“这不是想看看你们到底怎么赏花的嘛。”燕明庭笑着支起下颌,眉眼弯弯地凝视着他的侧脸。
看得久了,视野中心渐渐只容纳得下一人,亭外姹紫嫣红的春花就变成了点缀,红的、黄的、蓝的、紫的,都不如这眼前人的白肤红唇乌发好看。
察觉到对方逐渐认真的视线,赵夜阑端茶的手微微一顿,没有回望过去,不想深究,而是垂下眸子,低头饮茶。
说不清是懒得搭理,还是逃避。
坐了一会,赵夜阑终于舍得站起来了,他张望一圈,将四周大好景色纳入眼中。
不远处有一片桃林,燕明庭注意到高檀在和掉落的花瓣玩,觉得有趣,提剑跃了过去,和高檀在林间过起了招。
高檀莫名其妙地回了几招,觉得自己打不赢,又怕伤到主子,索性使着轻功溜了。
燕明庭刚热好身,看着四周一片鲜花丛木,终于有一丝理解赏花之人的乐趣了,世界仿佛就剩下他自己,与自然合二为一,会自然而然地想要纾解心绪。
他提起剑,在林间舞动起来,将每一片掉落的花瓣当做敌人,林间响起一阵簌簌声,他身形灵动矫健,如风幻影,与春意盎然的景色构成一道绝佳的画面。
利剑一横,恰好接住一朵花,他停了下来,信手拿过花瓣,走出林间,发现赵夜阑正在亭中作画,动作行云流畅。
恰在这时,赵夜阑抬起头来,注视着他。
也不知怎的,燕明庭看着不远处仿佛置身画中的人,心随意动,下意识将花瓣隔空扔过去,直接插/入赵夜阑的头发里,恰好落在玉冠的位子上,相映成趣。
“……”赵夜阑抬手想取下来,笔却在袖子上溅了两滴墨,他又赶忙去擦袖子。
“你在画什么呢?”燕明庭笑着走到亭中,往桌面上的宣纸上看去,只见对方已经画出了山间大半风景。
忽然间,他眉头一挑,笑意盈盈地指着画上的一片桃林说:“你把我画进去了,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整幅画只有一个人影,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了画中人舞剑时的潇洒与轻灵。
赵夜阑提笔重新蘸取颜料,侧头与之对视:“谁让你闯进我画里来的?”
第26章
春日多雨;豆大的雨珠溅在青瓦上,雨水顺着屋檐形成一道道水柱,连绵不绝地落到地面上;溅起一圈圈的水花;滋润着大地万物。
何翠章撑着伞;匆匆赶到将军府,在门口撞见了刚到的钟越红和另外几名副将,几人甩甩伞面上的雨水,拍拍裤腿。
“这么急召我们前来;是出了什么大事吗?”何翠章问道。
“等会见了将军就知道了。”钟越红说道。
几人点点头,一身湿气地去找燕明庭;却发现今日议事的地点是在书房。
平日大家都习惯在武器库房;可以一边议事,一边练练身手,来到书房的机会着实少得可怜。
几人一踏进书房;就闻到了笔墨的味道,何翠章道:“哎,头开始疼了,一看见书我就头晕。”
众人笑了起来,钟越红也笑;看见燕明庭背对着他们,拱手道:“将军;我们来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好半晌;燕明庭才回过神看着他们;大眼瞪小眼。
气氛诡异得很。
“哦,你们来啦。”燕明庭招招手;将他们召至身前,“找你们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查找大夫一事查的怎么样了?”
“还在继续查,只是附近的人都说没听过鲍伦的名字,我怀疑他没有用真名去看大夫。而且我们拿着画像去,也没有大夫认识。”钟越红说。
“说到这个画像啊……”燕明庭忽然来了兴趣,往身后一指,“你们看看这幅画像怎么样?”
顺着视线抬头望过去,大家这才发现燕明庭一直是在站在一幅画的前面。
而那幅画高高挂起,画上烟波浩渺,一簇簇姹紫嫣红的鲜花争相开放,实在是赏心悦目。
可惜再好的画,对这群武人来说,都是对牛弹琴。
几人仔细看了一会,很是敷衍地点点头:“不错不错,咱们刚刚说到哪了?”
钟越红:“说到画像了。”
何翠章接话:“对,我是觉得鲍伦这个画像没画好。”
“我这就有一幅上好的画像啊!”燕明庭道,“来来,你们看这。”
他指向画上的某一处,大家凑到面前,仔细看了起来,钟越红说:“就这个小人,是画像?”
“画像不都应该是那种大大的人物吗?”何翠章好奇道。
“你们不懂,这个叫意境。”燕明庭声情并茂地解说着,“瞧这幅画,挥洒自如,一气呵成,城外春景就跃然纸上,栩栩如生。再看这画中人,用如此大一片景色来衬托这个人物,是不是绝佳的画像?”
何翠章琢磨道:“可是人物太小了,这分明就是幅风景画嘛,人应该是随便添上去的吧。”
燕明庭:“这怎么能是随便添上去的,摆明就是作画之人眼中有他,才将他放在这幅画里,成为最亮的点缀。所谓点睛之笔,便是如此了!”
两人争执了起来,钟越红沉默半晌,忽然道:“这画上人是谁呀?”
“问到点子上了。”燕明庭站到人物旁边,得意地抬起下巴,“正是在下。”
几人:“……”
“那这画是……赵大人画的?”钟越红小心翼翼地问道。
“非常不错,很有眼光。”燕明庭指着她一个劲地夸,“今晚留下来吃饭,我给你加鸡腿。”
其他人:“……”
何翠章转转眼睛,一拍大腿:“哎哟,我说是谁才能画出这么妙不可言的画呢。将军你要是不说啊,我都不敢往赵大人那儿猜呢,你就说说这画,多么巧夺天工!再看看这画上的人,多么英俊!这就是一副标准的人物画,以景衬人,意境悠远!”
“不错,你也加鸡腿。”燕明庭点头。
“我也要我也要!”其他人也马上拍起了马屁,把燕明庭哄得那叫一个高兴。
看着他那得意的样子,何翠章和钟越红小声嘀咕:“我越看将军,越觉得他要完。”
“谁说不是呢。”钟越红道,“我看他是陷进去了。”
何翠章:“你在说什么陷进去?他明显就是分不清人物画和风景画的区别嘛,这脑子迟早要完。”
钟越红:“……”
如愿以偿让这幅画得到重视后,燕明庭才回到正题上来,问:“你们有鲍伦的画像?给我看看。”
钟越红从怀里取出一张纸,燕明庭打开看了一眼,意味深长地说:“越红啊,咱不会画就别硬画了,你拿着这个非人似鬼的画像去打听,那谁能说能见过呢。”
大家放声大笑,这张画像不说画得很丑,起码是特别丑了,连是人还是怪物都有些分不清。钟越红脸色微红:“我就照着印象中的样子去画的,我又不会画画,有本事你们来!”
其他人又不吭声了,看天看地看旁边,就是不敢看燕明庭。
“行了,画像也确实难为你们了,还是让我去请教高手吧。”燕明庭心情颇好地去找赵夜阑,走到门口时,又忍不住回头叮嘱他们,“你们小心点,别碰到那幅画了啊,那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不然我弄死你们。”
“放心吧。”何翠章说。
除了你,压根没人在乎这幅画好吗!
燕明庭在府里四处寻了一圈,看见高檀端着点心从卧房出来,他拦住高檀,发觉盘子里的糕点一块没少,惊讶道:“他还在睡觉?都一天没出过房门了吧。”
“嗯,也没有胃口。”高檀叹气。
“这是怎么了?昨日不是还好好的,画了一整天的画呢,难道是太累了?”燕明庭问。
“大概吧,而且今日又下雨,大人心情就更差了。”
“跟下雨也有关系?”
“嗯,一到下雨天,大人就没精神,脾气也不大好。我听大夫说,很多人情绪都会受到天气影响,可能大人也是这样吧。”高檀说。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燕明庭回到房中,见赵夜阑躺在床上,被子将整个人包裹住了。
他上前掀开被子一角,发现赵夜阑并未睡着,睁着眼睛发呆,脸被闷得泛起了红。
“这样睡觉对身体不好。”燕明庭刚说完,被子就被赵夜阑抢过去,又将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
“翠章和越红他们来府里了,越红有事想见见你,你打算让她看见这样的你吗?”燕明庭笑了笑,“跟只蜗牛似的。”
“不见!”赵夜阑瓮声道。
“那我想找个帮个忙……”
“不帮!”
“我掀你被子了啊。”
“你敢!”
燕明庭大手一扯,就将被子完全掀了起来,抱在怀里。突然暴露在空气中,赵夜阑下意识蜷缩起双腿,愠怒地看向他:“燕明庭,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在干什么?”燕明庭将被子放到桌上,才坐到床边去,温声道,“来,跟我说说,你现在在想什么?”
“我想杀了你。”赵夜阑怒视道。
“但是你杀不掉。因为你身子弱,武功差,饭量小,还在这自暴自弃,你能动得了我一根汗毛吗?你要是想杀我,首先就得好好活着,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燕明庭说。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赵夜阑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恼火地披上衣服就往外走去,连鞋子都来不及穿,“行,你不走是吧,我自己找个清净点的地儿去,少来烦我。”
他刚出门口,忽然从身后伸出一只大手,搂住他的腰,往后一拽,他就跟着退回了房间。
房门啪地一声关上,赵夜阑伸手去开门,情绪有些崩溃:“你放开我!你别逼我!”
“我没有逼你。”
赵夜阑不住地用手脚去踹门,身后的人却将他紧紧抱着,不允许他逃跑。正当他要破釜沉舟时,忽然感觉肩头一重,燕明庭将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猛地一僵,身体被一阵阵暖意所包裹。
燕明庭将手放松一些,依旧抱着他,深吸一口气,道:“我们不是说好要合作吗?你要是有什么事,跟我说就好了,发火也行。外面那么大的雨,别出去乱跑了,万一又病了怎么办?”
赵夜阑还在挣扎。
“其实我也不喜欢雨天,会出现很多意外。原本定好的制敌计划,可能就因为一场雨而失败。行军路上,一场暴雨就能让运送军粮的队伍停滞不前,将士们就会饿上好几天。大自然面前,人就是这么脆弱。可是再讨厌雨天又能怎么样?仗就能不打了吗?日子就不过了吗?”
赵夜阑终于安静了下来,沉默地盯着地面。
“我们才要更爱惜自己的身体,无论是为自己,还是为关心自己的人。”燕明庭感慨道。
赵夜阑扯了扯嘴角,眼里却没有任何笑意:“我一直都是为自己而活,不然,你觉得还会有人关心我不成?”
“我啊,我关心你。”
赵夜阑睫毛微微一颤,却又转身将他推开:“你不过是想让我帮忙查真相而已。”
“你怎么总是将人心想得那么坏。”燕明庭无奈地笑了一下,“好,就当我是为了真相吧,我舍不得你死,更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去自尽。”
赵夜阑一愣:“谁要自尽了?”
“你一直捂着被子,难道不是想窒息而亡?”燕明庭狐疑道,“你平时睡觉可不这样的。”
“……我只是觉得雨声吵罢了。”赵夜阑道。
“啊……看来是我误会了,不是自尽就好。”燕明庭挠了下头,余光瞥见他还赤着脚,拉起他的手腕往里面走,却没拉动,他索性将人抱回床边,拿起帕子给他擦擦脚,又给他穿上靴子,“好了,去见见钟红她们吧,热闹些,一个人呆在这房里多闷。”
赵夜阑耷拉着脸,被他左哄右骗地带去书房。
只是在走廊上碰见了覃管家,覃管家见到他们时,笑得一脸老褶子,随后又一愣,疑惑道:“你们这就结束了?”
“结束什么?”燕明庭问。
“没什么没什么。”覃管家见赵夜阑的脸色难看,便小心翼翼地退下,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