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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亦有心宽宥你,却实在不能再像从前对你那般宽容了。”
皇帝声音顿了一顿,大殿之中重归寂静。
连带着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柳尧紧紧攥着拳。
皇帝这是在让他做选择。
保全太子亦保全柳家的荣耀可以,但是他柳尧,却不能像如今这般立于世上。
无论是作为朝臣辅佐太子,还是作为未来的国舅爷,南昭中心的这份权力都像柳家偏袒了太多。
皇帝会忌惮于他,实属自然。
“老臣认罪,今日之事,”柳尧跪下来,朝皇帝恭敬叩首,一字一句道,“任由陛下处置。”
皇帝唇角勾起微末冷寒弧度。
“你肯认罪?”
“是,千般万般都是老臣的不是,太子殿下心性单纯,一直信赖与老臣,老臣却没有给予殿下正确的引导,这个中种种,皆是老臣的罪。”柳尧缓缓开口道。
“你愿意这样想,便是最好。”皇帝搁下手中的笔,朱笔在明黄宣纸上洇出痕迹,他抬起眼看向身侧,声音不带半分感情地开口道,“王德,拟旨。”
第五百零五章 交易
……
年关将至。
京中最骇人听闻的消息除却东宫太子被幽禁,还有那陪伴皇帝打下江山立下大业的柳大人,竟被陛下一纸诏书送入狱中。
罪名尚未昭告天下,但是严重程度可想而知。
陛下盛怒之下,自然无人劝阻。
柳皇后日日跪在金銮殿外,皇帝起初还能瞧上她一眼,后来竟是见都不见,寒风凛冽的大雪天里,都不曾有过一句关怀。
世人皆言,东宫犯了大错,惹得龙颜大怒,故而才连累得柳家满门皆。
可陛下震怒归震怒,可至今却也不曾真正地发落过东宫什么。
朝中如今大小事务都落在了三皇子肩上,三皇子倒是事事都在如常做着,朝中亦有人言他痴心妄想,他也不以为意,我行我素地照旧,只对陛下的话上心,外界纷扰皆扰不得他。
赶在年关之前,柳尧的罪名便被匆忙地定了下来,桩桩件件列了七条十八罪,件件皆无言冤。
当事者皆认。
年关未过,便已被判得死罪。
朝臣死罪口供要归都察院管辖。
高大人在刑部门前迎着阔步走来的男子,神色严肃。
“顾大人,可是有什么事还不确切,需要刑部修改吗?”
“是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同柳尧核对,我亲自去问便可。”男子淡声答道。
亦知晓近了年关都察院中也十分忙碌,原本耽误着人家时间让人家亲自过来跑一趟,高良已经觉得十分不好意思了。
于是也没再多说什么,连声应了下来,将人往里间请去。
刑部的人引着顾昭自幽暗长廊一路下行,穿过层层石板拦门,空气逐渐泛起潮湿意味,灯火昏黄地摇曳,有人影映在墙上。
“大人,这里就是关押柳大人的地方。”侍从将人带到这里,缓缓欠身行礼,很快便退下了。
石板门在身后缓缓合实。
牢狱之中的人轻嗤一声,灯火昏暗让他看不太清来人的面容,只能瞧见他袖口纷繁复杂的压边官纹绣。
原来竟是老熟人。
“到底还是落到你手里,顾大人。”
柳尧着一袭白色里衣,被这牢狱之中的污秽染得有些脏,连带着平日里向来一丝不苟的鬓发如今也披散下来,形色有些可怖。
顾昭看向他。
“上一次见大人还是大人欲陷害于我的时候,想不到这一次便是见大人最后一面。”他眸色晦暗不明,淡淡开口道。
“怎么?堂堂顾大人难不成也要做一回落井下石的小人了?这可不像你啊。”柳尧语气之中泛着些讽刺。
“是为了公事,柳大人写的陈事录不够详细,无法载入书册之中。”顾昭看着他开口道。
柳尧轻笑一声,微阖了眼坐在地上,开口道,“公事重要,自当配合。”
“见柳大人写陈事录略过了二十三年,只想问一问,那年大人在做什么。”顾昭将怀中书册放置在案上,指尖掠过几篇草宣,右手已经执了笔,淡淡地看向柳尧问道。
柳尧蓦然睁开眼睛,目光定定地攫住他。
一瞬间有复杂的情绪冲破眼底,带着不可置信,震惊,还有暴怒。
骤然站起身,柳尧的手一把抓上身前栏杆,手上青筋层层暴起,眼眸之中血丝犹存,如同鬼魅一般地望向他。
“我果然没看错,你就是昭族人!”声音尖锐嘶哑,带着无比的肯定。
却见对面男子薄唇轻勾,笑意却不达眼底,淡道,“只是公事,大人。”
“你别想骗我,顾锦和,你到底是谁?!”紧紧地盯着他,柳诚问道。
顾昭迎上他尖锐的目光,不避退亦不凌厉,只如常笑道,“是南昭子民。”
“不……你才是那个昭族女帝的儿子……秦寻、秦寻是替你死的。”
“他没有死,大人,”顾昭语气仍旧寡淡,“您还不够谨慎。”
怔怔地望了他良久,压不住心底的震惊,柳尧的手骤然收紧,声音高了几分,“我要见陛下!”
“我要见陛下!”
柳尧四下望去,却发觉这里竟空无一人。
而刑部的石门为了防止用刑时犯人聒噪,是经特殊工艺打造过的,最是隔音不过。
他无论发出多大的声音,也只有这石门能给他寥寥回音罢了。
深吸了一口气,瞧见对面男子的从容神色,柳尧死死抓紧身前牢笼栏杆,靠近他须臾,一字一句道,“顾锦和,你露出了马脚。你怎么知晓你走以后,陛下不会见我。我告诉你,只要陛下知道了,定然不会放过你!”
顾昭倒轻笑起来,淡淡看向他,开口问道,“大人从前,不也说过吗?”
柳尧面上神色骤然顿住,有自心口而传递上来的挫败感,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缓缓坐回地上,笑意惨淡,“你既知晓二十三年发生了什么,又何苦来问我?”
“今日来寻大人,是因为知晓大人算半个通透人。”
柳尧轻嗤,“你这话说得好笑,何论半个?”
“算计世间的本事,大人有,但顺势而为的能力,大人却不懂。”
“你以为我失势,又安知事态如此,何不是我心中所求?”柳尧抬眼看向他道。
顾昭凝了他一瞬,像是笑了,忽而开口道,“柳大人,同你做个交易如何。”
“我如今还有什么值得你交易的?更何况我也不需要同你做交易。我想要的事情都已经完成,如今只愿求一死,你也别来惹我的晦气。”
声音略有几分不耐,柳尧背过身须臾,不愿再同他交谈。
“大人以为真的有这么简单吗?您以为自己在这世上至少留了筹码,若陛下有废太子之心定然会有所权衡。可大人不知道的是,自您入狱,曾同您交好的所有人,包括您府中上下,都在一夜之间尽被暗卫所杀,我想,连同您吩咐着帮您保守秘密的人,如今大约也不在世上了。大人一向懂得揣摩陛下的心思,此番陛下这般行径,到底是为何,恐怕不必我多言。”男子眉眼疏离冷淡,声音不疾不徐。
柳尧瞳孔微缩。
转过身来怔怔地看着他。
“你说什么?”
第五百零六章 以天下为立场
牢狱之中的气息一点点冷下来。
“我只是讶异,事到如今,柳大人竟还会觉得自己对于陛下可以有所威胁。凡事都要讲一个过犹不及的道理,大人起初以威胁的手段同陛下抗衡之时,陛下或许还会依着您,但三番五次,便是在挑战皇权。”
柳尧目光凝在他身上,久久未动。
“大人想让太子殿下稳坐东宫,便是想将皇权拢归到柳家手下,您尚且独断,与朝中所有人抗衡亦力争这权力,更遑论手握天下的陛下心中对这江山又有多看重。”
翻过最后一页书册,男子抬眸,指尖微动,将手中册录合上。
“大人本应该是聪明人,可身在此山中,谁都难做一个局外人去冷静旁观,顾某理解。”
三言两语道尽他所有心事和这些年所谋划的一切,柳尧看向他的眸光有些颤抖。
声音哑沉了些,柳尧定定瞧向他,一字一句开口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从前同大人不睦,大人不愿同我合作,顾某理解,”顾昭自昏暗灯火之中抬起眼,笑意浅淡地勾在眼底,“但事已至此,大人亦别无选择。”
“如今大人想要的东西,这全天下的人都帮不了你,但大人想要保住的柳家平安与富贵,只有我能给您。”
他声线从容,尾音平和地落在这牢狱之中,虽是最寡淡的语气,却足以勾起人心底的惊涛骇浪。
目光不曾从他身上移开须臾,柳尧一声冷笑,“你能给?”
可语气却不如姿态那般强硬,眸色也隐带动摇。
“东宫必废,”抬起眼瞧了柳尧一眼,顾昭淡道,“但区区柳家,我保得下。”
柳尧手中青筋骤然暴起了一瞬。
连带着神色都僵硬阴沉了几分,那双眼似乎要露出暴怒的情绪,可又偏偏咬着牙压着,在这个人面前,他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太子殿下,并不适合执掌天下,”男子态度却不改,声色照旧,“就算如今担上储君之位,日后也未必顺遂。彼时受苦的并非只有百姓,连同殿下自己,也一样。”
“顾锦和,你搞清楚,如今想要同我做交易的人是你,你只能保下柳家又如何?柳家就是应当同天下并名的,若是没有这天下做倚仗,又哪里来的平安富贵?”
柳尧眉眼间的郁色几乎要溢出来。
眼下男子这般本事,若说他没有保住东宫的能力他才不相信,他分明就是不想帮而已!
冷眼瞧向他,柳尧开口道,“我若是不应你,又如何?”
顾昭轻笑。
无端被他唇间这寡淡笑意惹得有些恼,柳尧皱眉问道,“你笑什么?”
“我同大人不同,”男子再度抬起眼来已经一改往日神色,眸间隐带狠戾,像是从黑暗中掀开了真实的一角来,他声音很轻,“我若是想威胁一个人,绝不会只攥一个把柄,定会步步紧逼,直到结果让我满意为止。”
“大人若是不应,也没关系。眼下距离大人的死期还有几日,我总会逼得大人应下来的。”
将他眼中的冷意和狠戾之色瞧得清晰,柳尧恨声道,“你这个卑鄙小人!”
“大人高抬,只是顾某愿意给您选择的机会。要走近路还是远路,您自己思量。”
柳尧死死地盯着他,眸中红血丝明显,恨意几乎都要蔓延到空气之中来。
他是在告诉他,无论选哪条路,结局都是一样的。
眼前男子一身漠然冷意,深邃眼眸之中藏着的尽是近乎狂妄的孤傲。
像是笃定,他一定会如此。
但柳尧却没有办法恨上男子如今这般姿态。
他说得很对。
他如今也确实别无选择。
陛下若是在他入了狱后便这般急不可耐地对他身侧的人下手,那必然是存了灭口的心思。
之后若是筹码都不在世上了,又谈何威胁?
太子心思单纯,若是没了陛下的护佑,定然抗拒不得任人摆布的命运。
如此思来,柳家随着东宫覆灭几乎是得以预见的事情。
“那你能让东宫何处?”沉默了良久柳尧才开口,就算再不情愿,眼下姿态亦低下去几分。
“退居黔州,封地为王,守藏余生。”
寥寥十二个字,却让柳尧眸色微动,带着须臾不甘,他问道,“不可在京?”
“远离京城这样的是非之地,太子才能安然无恙。除此之外,性命堪忧。”
“你果然还是站在三皇子那一侧。”攥紧了拳,柳尧抬起眼冷声道。
“大人错了,我以天下为立场。”
男子声音冷寂,却清明至极。
柳尧微怔。
男子曾言他是这世间难得带些清醒的人,他却只觉得,眼前这个人才是一个真正清醒的人。
他知晓他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十年如一日,只为了一件事努力。
柳尧现下能够确定了,他就是在为了复仇而一步一步接近南昭朝堂权力最中心的地方,日日如履薄冰的行进,处处皆是艰难险阻,却不曾一日有过放弃与动摇,亦不曾被这位高权重的地方所迷了眼。
在这一点上,他自愧不如。
轻笑了一声,柳尧面色有些灰败之意露出来。
这一回,到底还是他输给了人家。
顾锦和此人,是他曾经小觑了。
“其实告诉你也无妨,我亦不觉得你能有什么办法去解决。陛下之所以敢像现在这样对我下手,便是因为知晓我亦只是了解此事而已,却没有什么有所作为的能力,所以如今才敢这般肆无忌惮,就算日后有什么话传出来,那也只会是谣言而已。”
柳尧声音很是缓慢,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