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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考官的视线移向站在一旁身着浅青的女子,目光深邃。
那女子同旁人或紧张或期盼的姿态都不同,微微垂着眸子,好似不在意一般,又好似……早就知晓会是这般结局。
苏翎缓缓抬起头来。
主考官对上她那双清明的眼,微微一怔,忽然发觉自己好像错了。
她……似乎压根儿就没把身边这些女孩儿当作对手来看。
四下寂静,暖风穿过高阁,长而纤薄的帷帐轻轻扬在,在空中荡出悠扬弧度。
所有人都屏声静气,做好了恭贺的姿态。
高阁之上的人大多也都随那些世家女子的目光而去,心下认定了这个夺得一甲的人是谁。
然而皇帝却看见了主考官的神色。
他眯了眯眸子,手中捻动着佛珠,唇边勾起了微末弧度。
主考官合上手中名单,准备宣布最后的答案。
他的声音沉稳而肯定,落在场上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辅国将军嫡长女,苏翎。”
第一百零二章 甲等(3)
洛晗萱舒展了大半的笑猛然僵在脸上,准备好的还礼姿势欲落不落,显得十分尴尬。
她有些茫然,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光她。
所有人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脸上的神色都定格在迷茫之上。
唯有苏翎若无其事地转了转腕间的玉手钏,仿佛嫌这天气有些热一般。
“以上念到名字的世家小姐,可以进入文试。”
还是主考官的一句话将大家的思绪拉了回来。
众人面上的茫然慢慢转为震惊。
纷纷不可置信地望向苏翎。
苏翎得了一甲?
这……怎么可能?
她那毫无章法的落笔和几乎铺盖满面的画,竟能夺得一甲?
洛晗萱的脸色由白到红,再由红到紫,丰富得宛若调色盘一般。
她勉力使自己的气息平稳下来,看向主考官,一字一句地开口问道,“这其中是不是什么误会?”
若是苏翎夺得了一甲,那么她便是连丙等都未曾入选,这怎么可能?
她自幼习画,画技至少应该排在上游,再不济丙等也挡住,怎么可能得了个不入级的判定?
“会不会是你们将名字搞错了?”
洛晗萱如今头脑昏昏涨涨,只觉得一股气压在心口,下意识就开口问道。
然而主考官在看清她是谁之后,非但没有好声好气地解释,反而沉下了一张脸,道,“所有卷纸经手十二位考官,经由探讨之后公平公正裁决评定,绝不会有误判。”
洛晗萱自幼娇生惯养,家世又显赫,谁见了她都要让她三分,从未当众被人这样下过脸面。
况且……她画技基本功那样扎实都被评了个不入级,苏翎那显然几乎没系统学过画的人竟然评了一甲,这不是误判是什么?!
她不由气得有些发昏,连场合都顾不得了,只咬牙恨声道,“大人不会徇私舞弊了吧?”
主考官的脸色越发沉冷,道,“请洛小姐慎言!”
洛晗萱狠狠剜了他一眼,显然是十分不信任的模样,而是朝皇帝跪拜下去,高声道,“臣女作为考生,有权质疑本次考核的公正性,恳请陛下给臣女一次机会重新核验!”
“再核验几遍都是一样的结果!”一直神色稳重的主考官似乎也动了怒,目光十分凌厉地看着洛晗萱说道。
洛晗萱看着他那番急着拒绝的样子,心中更加笃定他定然不公正,说不定私下里收了苏云庭的银子也不好说。
她为自己撞破这一秘密有些沾沾自喜,嘴角也泛起了冷笑。
她俯身磕头,只面向皇帝道,“恳请陛下给臣女这次机会!”
主考官还要再出言,却被皇帝拦了住。
洛家怎么说也算得开国功臣,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要给这洛家小姐些颜面。
皇帝开口道,“将洛小姐的画卷拿给朕瞧瞧,朕亲自核验。”
主考官面色有些犹豫不定,细细看来眉目之间甚至有些许惊惧。
洛晗萱唇边笑意更冷,心中已经想清了个中缘故。
定然是苏云庭贿赂了这位主考官,所以他才让苏翎拿了一甲。
要不然这一甲的位置,定然是她的!
第一百零三章 甲等(4)
主考官拗不过皇帝的意思。
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将那画卷呈递了上去。
他站在高阁之上,神色竟有些紧张。
在场的世家女子都看出了端倪,不由得面面相觑。
“该不会……真的是苏家大房行贿了吧?”
苏翎垂眸静思。
书中并未提及这一段。
若说有什么不同,便是在书中的花朝宴上原主和洛晗萱是坐得很近的。
而这一次,不知晓洛晗萱出于什么心理,在考核开始之前,特意和在苏翎很远的地方和人换了位置。
那模样,似乎是同她挨得近一些都生怕自己被玷污了一般。
苏翎抬眸瞧着洛晗萱更换后的位置视角所对应的那一树梨花,若有所思。
皇帝显然也发觉了主考官的不寻常之处,微微皱着眉,接过了那画卷。
他徐徐展开。
画上画了一树白梨花,看着白净素雅,笔触自然流畅,倒也不错。
只不过——
皇帝神色骤然一顿。
素净的白梨花下有一簇鲜红娇嫩的海棠。
那海棠看似隐在梨树后,却透出了几枝来,看似如同被梨树枝桠所压弯的一般。
皇帝的沉默在洛晗萱的眼中是对她画的赞许和欣赏,她脸上的笑意不由得更甚,得意地望了一眼苏翎。
苏翎正巧也朝她这边望过来,只不过神色却好似带了几分悲悯。
洛晗萱读不懂她的眸色,只觉得她是在强作镇定。
然而高阁之上却忽然传来拍案摔画之声。
这声响极大,惊了满朝凤台的人。
所有人都胆战心惊地抬起头来,只见皇帝面色铁青,纷纷心下大震,当即跪了一片。
“放肆。”
皇帝这两个字似乎是从牙关之中狠狠咬出来的,用的力度几乎要将人的血肉撕碎。
清和长公主蹙了蹙眉,不由得去瞧那画上到底画了什么。
看过之后,却是面色一变,忙将那画扔了下去,似沾染了什么肮脏东西一般。
“竟连这样不堪入目的画都能作出来,你从小的礼教是学到狗肚子中去了吗?”她高声斥道。
洛晗萱满目怔愣,显然被吓了一跳。
她完全不理解发生了什么,想要辩解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顾昭垂眸轻扫那画上内容。
梨花和海棠都是春日里的花,画得也中规中矩。
只是这满幅画的意境却被女子那点招摇的小心思弄巧成拙。
她以为海棠那一簇红是画龙点睛,却不知晓正好应了一句民间流传的秽诗。
——一树梨花压海棠。
意在讽刺老夫少妻。
皇帝已年过半百,前些阵子却刚举办了一场选秀,选进来的妙龄女子都不出二十,可不正应了这句。
此番此举,是在找死。
“臣女冤枉啊,臣女只是瞧那梨花开得好看,不知晓哪里冒犯了陛下……”洛晗萱身体有些颤抖,不知晓怎么就忽然变成了这番情形,眼泪就盈在眼眶之中,连连摇头。
“带下去,终生不得面圣。”皇帝脸色铁寒无比,也不愿意多同她言语,冷冷地抛下了这么一句。
洛晗萱又惊又惧,喊了一道的冤枉,然而终究被侍卫毫不留情地拖拽了下去。
顾昭觉得耳边有些吵闹,下意识抬了眼,习惯性地朝一个方向望过去,却恰好对上女子视线。
女子眸色玩味,他竟有让人抓了现形之感。
她倒是在笑。
那神态像是在邀请他加入她的阵营。
好似在说——
顾大人,你瞧啊,和我作对的人,都没好下场。
模样无辜又危险。
第一百零四章 诗作(1)
洛晗萱被驱逐出去之后,宴席之上的气氛又变得紧张了起来。
尽管不知晓她到底画了什么,但既然能让皇帝生这样大的气,定然是无比冒犯的内容。
皇帝默了半晌,才一抬手,沉声道,“都起身吧。”
众人这才如蒙大赦。
主考官擦了一把汗,用探寻的目光请示着皇帝。
按照以往的规矩这画试甲等三人的作品都是要给高阁之中的贵人们传阅的,如今看皇帝这脸色,他倒是有些犯难。
“皇兄,今年花朝宴获得甲等的女子都是顾大人班上的人,皇兄不是一向喜欢顾大人所作的画吗,不如瞧瞧他教出来的姑娘们学得了几分风骨?”清和长公主笑着说道。
说罢眉梢轻挑,轻扫了一眼苏翎。
她倒是很想瞧瞧,这个女子到底作出了一幅怎样的画,才夺了这一甲的名次。
皇帝面色虽还沉冷,但听闻长公主此话,却也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顾昭,道,“哦,是吗?”
顾昭被凉风吹了一阵,只觉得喉间有些难受,轻咳了两声之后,哑声答道,“承蒙主考官大人青睐,这三名学生确都是臣班上的人。”
皇帝眼眸之中染上几分关怀之意,他抬了抬眉,关切道,“顾大人咳疾还是未愈吗?太医院之中的人如今竟都这般不中用。”
“劳陛下挂怀,太医院众位大人医术高超,已经给了最好的诊治方案。只是臣自己的身子孱弱,旧疾多年积郁入体,所以福薄些。”顾昭声音恭和从容,不疾不徐道。
皇帝也向来知晓他的状况,不再多问,只叹了口气,道,“顾大人要多注意保养才是,你还年轻,要仔细着身子些。”
“是,多谢陛下。”顾昭温声回应。
皇帝这才看向场中,轻敲了两下桌案,沉声道,“将甲等三人的画呈上来吧,朕瞧一瞧你们的长进。”
主考官这才长出一口气,忙不迭地将那三人的作品呈递了上去。
先被递过来的是付承雪的画作。
她所画的是樱花。
画作一看便知功底深厚扎实,浓淡深浅对比明显。
墨枝延伸而弯曲,几朵樱花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她以淡曙红色绘制花瓣,花瓣扁而瘦长,疏密有致,浓淡层次分明。
花瓣中心一点草绿为花蕊,胭脂色调墨,绘了细细的蕊丝。
远远看去,仿佛那花瓣上尚存晨时露水的晶莹,更显几分秾艳。
这一枝樱花跃然纸上,确实美得无可挑剔,然而也只是绘了景色而已。
所以美则美矣,意境却平庸了些。
所以便是功底再好,也只能拿个第三罢了。
皇室众人传阅之后,心中如是想着。
而后映入众人眼帘的,便是苏婉容所作的画。
她所绘制的是一株牡丹。
曙色和牡丹红在纸上晕染开来,花瓣以点法入笔,被胭脂色所叠加,红与白在纸上相撞交汇,笔锋勾勒得恰到好处,更显昳丽之色。
牡丹的华贵与盛大在宣纸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确实是一副色彩与力度都恰到好处的画作。
第一百零五章 诗作(2)
牡丹是国画之中最常见的,然而想要画得好却不容易。
可苏婉容这一副画作上的牡丹雍容华贵,富丽端庄,笔触细腻入微,色彩艳丽大气,确实有花中之王的意境。
一看便知是有经年的练习。
花旁还题了八个小字。
字体隽秀——“国色天香,名动满京。”
花朝宴之上的贵女们大多数是想选择牡丹却又不敢的,生怕自己没将牡丹的富贵画出,反而落了旁人的笑话。
更何况,牡丹是代表国色的,若是画得小气了些,定然不能过选,说不定还会落一个不敬国花的罪名。
而苏婉容显然对自己的画技十分自信。不过她也确实是有这个实力的。
整幅画中富贵大气,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来。
众人看过苏婉容这幅作品之后,纷纷点头称赞,同时心里也不由得好奇。
如此完美的作品若都只能屈居第二,苏翎到底画了什么,能夺得这第一的名头?
所有人不由得都抬起头来,看向那即将展开的画作。
旁人的画作都是拘泥于一处的,付承雪画了一枝樱花,苏婉容画了一株牡丹。
因为绘画是十分精细的事情,处理一处细节尚且需要很长的时间,在这短短地半个时辰内,能画完作品已经算是不错。
然而苏翎这幅画从打开开始就震惊了众人。
她绘了满篇。
是洋洋洒洒地绘了满篇。
和旁人画上的朝气不同,她画上的花零零落落,潇洒之间尽是萧瑟。
花朝宴之上的贵女大多取义富贵呈祥,要么素洁高雅。
她倒不同,画了满园的海棠,还是急风骤雨吹零过的海棠,或凋落或垂坠,如挂了霜般,透过画作依稀竟能也感受到寒意凛冽。
海棠的落花铺在庭院的青砖小路上,洇湿雨后清寒。
幽幽小径向外延伸蜿蜒,尽头也被层层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