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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想到管家许是过于气愤,就又绘声绘色的复述了一遍。
说完,静等着看管家变脸。
尉大管家确实变了脸,只不过变的她看不懂。
这一脸欣慰是……怎么回事?
“不愧是侯爷的血脉,不愧是侯爷的女儿……”
尉大管家欣慰着,赞叹着,连看瓷片的眼神都变慈祥了。
“我跟你说,别看侯爷现在这样,他小时候也是个顽劣的性子,也爱拍桌子,也爱摔杯子,父女俩这习惯真是一模一样!连杯子碎在地上都一样,还有,我数数……连瓷片的数量都一样!”
芸香懵了。
不、不该是这个反应吧?
先不说侯爷摔杯子她无法想象,再就是,侯爷摔杯子跟季妧摔杯子……这能比吗?
季妧是个女的啊!如此做派,哪有一点闺阁教养?
“管、管家……”
她试图再提醒一下,然而沉浸在回忆中的尉大管家完全把她给屏蔽了。
“唉,不愧是父女俩,听说长得也一样……”
好不容易等他唏嘘感动完,芸香正要开口,又被摆手制止了。
“不必说了,我要去追小姐,现在就……”
“不必追了。”姚嬷嬷站起身,“都走半天了,追也追不上。”
话落,皱眉吩咐芸香“让人把这打扫干净。”
芸香“诶”了一声,看了眼两人,蹑步退出门去。
人一走,尉大管家就气冲冲的质问“既是小姐上门,为何不叫我。”
“你当时熟睡未醒,我让小厮去喊你,小厮拍了半天门也没人应声,澄明和雅正也都不在。”
尉大管家瞬间尴尬起来。
连日赶路确实乏了,昨晚又喝了点酒,一倒下山崩都吵不醒他,更别说小厮了。
而澄明和雅正两个又被他指派出去踅摸好东西去了。
那日出发的急,只带齐了盘缠和日常用具以及换洗衣物,行至中途,还是侯爷想起要备些女孩子家喜欢的东西……
不过不对呀,他是睡过了头,但明明说好了,今天歇歇乏,待养足了精神、备齐了礼,明日再去大丰村拜见小姐。
怎么变成今天了?还是在私宅?
尉大管家面色微变。
“是你让人把小姐叫来的?莫要忘了,侯爷可是再三嘱咐过,要咱们亲自登门。”
“亲自登门”四个字加重了音。
“倘若侯爷不是中途病倒,怕耽搁了时间,让咱们先行,便是他今日亲至邺阳,也是他去看小姐,而不是小姐来看他。你该明白这其中的区别。”
姚嬷嬷哼了一声。
“这个不必你提醒,小姐也不是我让人叫来的。她以为咱们是贤二爷的客人,自己前来拜会,我一个奴才,还能拦着不让她进门不成?”
“果真这样那是最好。姚嬷嬷不必介怀,年纪大了,难免唠叨,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咱们这些老奴呢,在侯府伺候了半辈子,老夫人和侯爷给咱体面,但咱们自己不能失了本分,主子始终是主子,大主子小主子——都是主子。你说呢?”
姚嬷嬷站的笔直,嘴角缓缓拉了下来。
“自然。”她道。
尉大管家又恢复了往日的笑模样。
“既然嬷嬷已经见了小姐,明天你就歇着,我带着澄明他们前去就行。哎呀这个雅正,澄明都回来了他还没影儿呢,不知找到什么好东西没有,也不知小姐喜欢什么……不行,我得去看看。”
茗香带着洒扫的下人进屋,和忙颠颠往外走的尉大管家撞个正着。
“对了,那个茗香丫头啊,我想起有件事要跟你说。”
“有什么事管家尽管吩咐。”
“季妧和‘她’,都不是你能叫的,以后记得称呼小姐。是不是出来的久了,把府里学的规矩都给忘了?你这样可不行,这样等回了侯府,还怎么去嘉嬿小姐跟前当差。”
尉大管家笑呵呵说完,阔步出了前厅。
芸香站在原地,等回过神,背上已出了一层冷汗。
第560章 护窝子
“嬷嬷,管家他……奴、奴婢……”芸香战战兢兢看向姚嬷嬷。
姚嬷嬷道“他怎么吩咐你怎么做便是。”
芸香应了声是。
待那阵心慌褪去,终究难忍好奇。
“管家怎么突然……”
他平日除了侯爷的衣食住行,不是万事不问的吗?天天跟个弥勒佛似的,怎么今天突然变样了?
“弥勒佛也是护窝子的。”
“那季……小、小姐那个样子,管家怎么还维护于她。”茗香还是叫不惯这声小姐。
“侯爷都是他看着长大的,那是容不得丝毫差错,现如今冒出个侯爷的血脉,自然更是珍贵万分。季妧便是一朵喇叭花,他也能当牡丹看待,你刚刚那点伎俩,以为他看不穿?”
芸香瞬间涨红了脸“奴婢也是想帮嬷嬷你分忧……”
这话里有几分真,姚嬷嬷又岂会不知。淡瞥了她一眼,芸香便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芸香才小心问道“管家明天真的要去大丰村接小姐?”
“你拦得住他?”姚嬷嬷反问。
芸香下意识摇头。
尉大管家深得老夫人和侯爷倚重,即便他不靠谱、不管事,在府里也没人能动摇他的地位。
“为何不把小姐的原话转述给管家?是她自己拒绝认这门亲,又不是咱们拦着不让她认。”
姚嬷嬷示意她去看那堆正要被清理掉的碎瓷片。
“看到这个,何须再问?”
管中窥豹、叶落知秋,一个碎掉的茶盏,足以让尉大管家窥出季妧的心思。
只不过他不是个轻易服输之人,事关侯爷那就更不可能认输了。不管季妧愿与不愿,他都要给侯爷交代。
芸香又急又无奈,原以为姚嬷嬷说要回京,等于是放弃了季妧,没想到还有尉大管家这一关。
瞧管家那兴奋劲,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
“那就这样……万一……咱们岂不是走不了?”
姚嬷嬷转脸出了花厅。
“让你收拾行李,你收拾便是,剩下的就看咱们那位小姐的了。”
季妧不是不肯认亲吗,她不是有骨气吗,那就最好骨气到底。
等尉红碰了壁,也就是回京之时,不过晚个一两天罢了。
澄明跟着尉大管家回他们住的院子,路上边走边问。
“管家怎不问问小姐的态度,还有小姐拍桌后说了什么?”
尉大管家哼着小曲“还用问吗?姚老太婆脸都被气歪了,定然没讨到好果子吃。”
澄明偷偷嘀咕“你倒是幸灾乐祸上了,就不怕明日也没好果子吃……”
尉大管家自上了年纪,耳朵就时灵时不灵,具体表现在——凡是找他办事或者想见侯爷的,喊破嗓子他都听不到;凡是夸他或者骂他的,那是一听一个准。
“兔崽子!我跟那姚老太婆能一样?小姐冰雪聪明,定能知我一片丹心!”
澄明也不怕他瞪眼“还冰雪聪明,你都没见着人呢!”
“由父看女,错不了。”
澄明心道,光看摔茶杯这个,跟侯爷就差了十万八千里。
尉大管家刚走几步,蓦地停步转身,背着手看向澄明。
澄明吓了一跳,心想肚子里的话也被他听到了?
不料尉大管家却是问他今天踅摸到了什么。
澄明松了口气,带他去库房。
尉大管家翻来覆去不甚满意,都是些胭脂水粉、绮罗锻匹,还有就是珠钗环佩和金石玉器,瞧着甚是一般,也不是最时兴的款式。
“俗!俗不可耐!你是银子没带够还是不上心?”
澄明大呼冤枉。
“小的哪敢不上心啊!天地良心,为了这些东西,我把这小县城都翻遍了。管家你也不想想,这里又不是京城,你觉得不好、不时兴,没准小姐觉得好呢?她在乡下长大,说不定都没见过这些……”
尉大管家扬手要打他,被他躲开了。
“那是以前,今后小姐吃的用的玩的,那就得是最好的!”
“最好的、最好的、都是最好的。”澄明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不过管家,最好的都在京城,那也得把小姐接回京城再说。”
这个说到尉大管家心坎里去了。
“雅正还没回?”
“我俩分头行事,谁知他……”
说谁谁到。
雅正进了房间,拱手行礼“管家。”
比起跳脱的澄明,雅正是人如其名,一言一行,板板正正。
“全都打听到清楚了?”尉大管家问。
雅正点了点头。
过了许久,库房的门才再次打开。
尉大管家把澄明和雅正赶了出去,自己留下,挑选他认为“勉强入眼”的东西。
被赶出去的两人也并没有离开,而是守在门口。
澄明唏嘘摇头“我看明天之行,悬!”
雅正没接话。
澄明撞了撞他“诶?咱们那位小姐,你觉得是个什么样的人?”
雅正道“你今天不是看到了。”
澄明叹气“我回来的晚,就看到一个背影,也没看清长啥样……不过那背影瞧着挺有气势的,仿佛随时都会撸袖子跟人打一架。欸你说……”
澄明说了半天身旁都没反应,转过头,发现雅正抱臂倚柱,闭目休憩中。
“季东家,你是回店还是回村?”
和刘掌柜在岔路口分开后,留仙楼的小伙计如是询问。
季妧想了想,道“回村吧。”
她今天心绪不佳,回季氏味业也没心情做事。
今天早上跟关山说过自己不会来邺阳,让他不要多跑一趟。所以即便她等到天黑,也搭不上顺丰马。
“麻烦你了。”
“不麻烦!季东家坐好!”
马车拐了个弯,向北大街驶去。
这个点不怎么热,街上行人比较多,车速渐渐慢了下来。
季妧坐在车中,托着腮,百无聊赖的掀起了一侧车帘。
可巧,正对着新开的那家茶馆。
季妧还在考虑要不要停车去买些他家的茶点,眼神不小心扫到一片紫色。
定睛一看,是一个人。
茶馆的二楼,锦衣公子手摇折扇,凭窗而立,正对着她笑。
对着她笑???
季妧微探出头,四处看了看,确定周边没旁人。
再转过头,那锦衣公子笑的更灿烂了。
似乎为了帮她确认,还收拢折扇,隔空冲她点了点。
季妧“……”
这哪来的花孔雀?瞅那花枝招展的样,以为自己是潘金莲吗?
可惜她不是西门庆。
季妧吐槽了一句骚包,顺带附送了一枚白眼,就刷拉放下了车帘。
锦衣公子望着远去的马车,笑意愈浓。
“季妧……”
“公子。”一个随从模样的人无声走近,递给他一个细小的竹管,“京中飞鸽传书……”
锦衣公子接过打开,笑意逐渐消失。
“谢直,安排一下,也是时候见见故人了。”
第561章 别来无恙
留仙楼的小伙计把季妧送到家就回去了。
季妧把早上离开时未完成的工作做完,又把批示后的工作汇报分别送到三个作坊。
从酱醋坊回村的路上,正好碰到下学回家的大宝和季明方。
他俩身后,胡大成手挥树枝、骑着木棍,跟同村的孩子“打仗”打的不亦乐乎。
见到季妧,大宝黑澄澄的双眼陡然一亮,而后抛下季明方,登登登跑向她。
季妧替他擦了擦额头的汗,顺手把书包接过。
发现书包鼓囊囊的,打开一看——又把狮子布偶带去上课了。
去村塾的头一天,季妧怕大宝待不住,就把那个丑不拉几的布偶塞进了书包,还一本正经的告诉他,有布偶陪他上课,就等于姐姐陪他上课。
自那以后大宝就一直带着这个布偶。
后来见他适应了村塾的环境和人,季妧就试图把这习惯给他戒掉。或藏或洗,总之什么借口都用过了,至于效果……就是现在这样。
大宝怕她又把布偶藏起来,快速从她手里抢过,紧紧搂在怀里。
狮子玩偶做的本就不大,他如今又长高许多,衬的玩偶更迷你了。
季妧戳他额头“大夏天抱团棉花,你也不嫌热。”
大宝摇头,道“不热。”
非但如此,还自发牵住了她的手。
季妧没奈何,拉着他一晃晃的,迎着余晖往前。
大成和其他几个孩子很快追上他们,喊了声小妧姐,又嬉闹着跑远了。
渐渐的,小路上只剩下她们姐弟俩还有季明方。
见季明方面有忧色,季妧跟他闲聊了会儿,得知夫子的身体更差了,今日还摔了一次。
“晕倒了?”季妧惊问。
季明方摇头“就是眼前一阵发黑,没看清楚路,所以才跌了跤,过了那阵也就好了。我们劝他休息,他也不休息,今天还是常时下的学。”
季明方不能不忧心。
若夫子就此倒下,村塾难以继续,那么二十多个学生将无处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