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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为到达合道期后，仙骨重塑，这位思源仙尊就算不是个翩翩佳公子，也该是个鹤发童颜的仙气飘飘的道人吧？
可出乎琼荧意料，她落在这水牢之中睁开眼后，第一眼看见的却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妪。
和其他入魔者不同，这位老妪枯坐在角落里，神色却是清明的。
老妪独臂，一只眼睛紧闭着，另一只眼睛清澈如孩童，正好奇的打量着琼荧。
琼荧的视线下移，落在她怀中紧抱着那个人时，眼底终于出现一丝波动。
被她抱在怀里的青年穿着水云宗亲传弟子的服饰，眉目俊秀，两颊上还泛着淡淡地红晕。
“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对不对？”
老妪突然开口，她像是许久都不曾说过话了，声音沙哑难听，像是锯木头似得。
第四百二十四章 仙尊证道人间妻52
琼荧默了默，才扶额欲行礼，可身子尚未弯下去，就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起。
她抿了抿唇，唤道：“思源仙尊。”
哈得笑出声，老妪自嘲般笑了：“我这样的，算是什么仙尊？”
红尘中一可怜人耳。
见她余光一直注视着怀中人，老妪开口解释：“这是清流。”
琼荧抿着唇，从她这一声唤中，竟听出无尽情义来。
“无情道修者，摒弃情感入道，却因情而惑。”老妪低喃：“又因情之一字生了心魔，从此，堕入红尘。”
琼荧盯着她，沉默不语。
“我终究做不到师兄那般。”老妪轻声喃语，目光始终停留在怀中人身上，似乎是在对怀中人做最后的道别。
“为了所谓的道义舍弃身边侍奉百年的弟子，我做不到。”老妪低着头，怀中人却缓缓飘起，落在了水牢另一端潮湿的石墙之上。
她缓缓站起身，脚腕上扣着的镣铐哗哗作响，身子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迅速干瘪下去。
与此同时，浓郁的魔气从四面八方涌入水牢之中，几乎在瞬间将此处染成了墨色。
“清流于我，便如你于师兄。”老妪睁开那只紧闭的眼睛，露出空荡荡的眼眶，眼眶之下的皮囊空荡，幽幽鬼火飘荡。
琼荧目站在原地未动，只用一种半哀半怜的目光注视着这个独臂的老妪。
可怜人。
这些时日来，清文的异样终于有了解答。
原来，他以为无情道修士入魔是因为——动了情啊……
难怪水云宗上下布下这般大阵蒙蔽天机。
原本琼荧还以为是为了替那些入魔者求得一丝生路，可眼下看来，最需要蒙蔽天机的人，原来是眼前这个只剩下一具皮囊的老妪——曾经的合道期修士、浩渺峰上风光无限的思源仙尊。
“是你引诱修炼无情道的弟子入魔？”琼荧心平气和地问。
“哈……”老妪的声音逐渐变得透亮，不像是老者，倒像是二八少女，带着一丝清冷，又带着一丝甜美。
黑暗之中的琼荧目不能视，只感觉有一只手环住自己的肩膀，有人从背后靠近了她，可却无半丝吐息落在她的身上。
“何谈引诱……他们不过如我一般……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而已……”
老妪的指尖划过她的下巴，在她耳边哭笑：“为了力量，舍弃一切的伪君子……”
“呐，你可要看看……”老妪声音愈发缥缈尖利，像极了绝望之人在深渊里嘶喊。
看看那个高高在上的歧天仙尊，究竟会为了大道负你……
还是会为了你舍了所谓大道……
琼荧指尖聚集的法力溃散，嘴角却扬起一丝诡异的笑意。
“他呀，永远不会负我……”
黑色的魔气入体，琼荧盘膝缩在潮湿的水牢之中，功法运转间将老妪灌入体中的法力和魔气进入吸收，身上气息层层攀升。
【大人……咱……别闹行么……】
零零看着任由老妪将自己拉入魔道的琼荧，上眼皮下眼皮直打颤。
——这不是瞎胡闹么！
水牢中的入魔者相继苏醒，身上魔气如潮水般退去，朝着一处空荡荡的牢房涌去。
逐渐恢复神智的入魔者呆滞的坐在牢中，或是原地顿悟修为大涨，或是悲号大哭后悔不已。
守着水牢的弟子看到这一幕，惊得一窜三丈远，手脚并用的朝外爬。
——掌门！入魔的这群人疯了！
压在整个水云宗上空的黑云突然汇聚，朝着浩渺峰地山头涌去，赤金色的雷芒在云海中闪烁，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劈下去。
站在浩渺峰头石碑旁的清文仙尊看见这一幕后，吓得差点丢了手中折扇，惊得出了一声冷汗。
——怎么这么大动静？
该不会是他家师尊渡劫吧？
清文仙尊朝下方看了看，就见林间飞鸟丛丛，齐齐振翅朝外飞去，整座山峰的动物逃也似的远离此处。
最有趣的是，清文仙尊甚至还看见一只狼背上背着一窝小兔崽子。
也不知道这是狼逃跑前给自己找的口粮，还是小兔崽子跑不动，所以找来狼做了坐骑。
天空中的异样自然没能逃过众人的眼睛，就连闭关的人也挨个苏醒，齐齐朝着这边看来。
正在运功疗伤的歧天仙尊蓦然睁眼，脸色骤变，身形一闪便出现在浩渺峰上。
“歧天——”
清文仙尊这一礼还没行完，便被一块突然飞过来的石碑砸的倒飞而出，在空中划出数百丈才重重地跌在地上。
饶是他已经是元婴修为，还是觉着五脏六腑都被砸的移了位，疼得他当即喷出一口血来，在地上躺了半天才哼哼唧唧扶着腰爬起来。
“艾玛，哪个没公德心的乱扔东西！瞧把这地砸的！”
不晓得哪个峰的小弟子被吓了一跳，探头过来，瞅见坑里有个人，又被吓了一跳，叫着阿弥陀佛就跑了。
刚刚爬起来的清文仙尊一时间竟没能反应过来——什么阿弥陀佛？难道他被砸到西方极乐世界了？
正想着，就被人拎着肩膀从坑里捞了出来。
他一扭脸，顿时觉得自己又从西方极乐世界窜回来了。
“清无？”清文仙尊瞪大了眼睛，难道今日天下红雨？清无竟然会主动碰他？
将他从坑里带上地面，独眼老者皱眉问：“怎么回事？”
“你们见到我家大人了吗？”狐宝甩着尾巴匆匆跳过来，背上驮着孩子，头顶上站着一只鸟儿。
“小鸠说浩渺峰上有不好的东西！”狐宝匆匆说。
就在独眼老者还在想小鸠是谁的时候，清文仙尊已经扭着脖子瞪向浩渺峰的方向，结结巴巴地说：“你、你看那个、是不是你家大人？”
狐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到那浑身上下被魔气包裹地女人的瞬间，也僵在了原地。
“应、应该不是吧？”
那怎么可能会是它家大人？
它家大人什么时候成了合道期？而且还入了魔？
这边，被老妪以醍醐灌顶之处强行堆到合道期的琼荧也不好受，只是法力也就算了，偏偏水牢中的那些入魔者身上的魔气也被老妪一股脑塞到她的体中。
第四百二十五章 仙尊证道人间妻53
若是在旁的情况下，这具身体应该已经被撑爆了才对。
可偏偏老妪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将法力和魔气维持在一个诡异的平衡点上，竟真的让她能好好地接受这份力量。
当然，也不是白给的。
比如说，老妪将这份力量塞到这具身体里的同时，顺带夺了个舍。
于是乎，琼荧的灵魂正缩在识海的一角，打着呵欠看戏。
赶来的歧天仙尊看见这一幕后脸都绿了。
“歧天。”老妪占着林星儿的身体，对着歧天仙尊甜甜一笑。
“她在哪儿。”歧天仙尊半阖着双目，不怒自威，格外强势。
老妪呵的一声笑了：“师兄，好歹同门情谊一场，何必如此绝情。”
她说着这话，目光却一直死死盯着歧天仙尊手中之剑。
话音才落，随着一声龙鸣之音，歧天仙尊手中剑出鞘一寸。
“她在哪儿。”
老妪哈得笑出声来，指了指眉心的位置：“这里。”
“离开她的身子。”歧天仙尊不为所动。
老妪轻笑摆手：“我本就是已死之人，不过因着宗门大阵屏蔽天机才以游魂之态苟活于世，如今好不容易得见天日……让我说完话再走怎么了？”
歧天仙尊敛眸思量了一瞬，归剑入鞘，算是默认了。
不能硬来，会伤到她。
歧天仙尊心想。
“师姐……”
飞来的水云宗掌门声音哽咽，白胡子乱颤。
老妪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眼底没什么感情波动，只轻轻一颔首而已。
“师尊！”刑堂长老等人激动地上前，双膝跪于半空中。
目光从他们身上掠过，老妪目露慈和：“都长大了啊……”
“师尊！”受了伤的清文也赶来，看到她后被吓了一大跳。
“你是什么东西！快从我家大人身体里出来！”狐宝呲牙，朝着老妪低吼。
浑身绒毛炸开，远远瞧去像是一团火焰。
老妪看着她的方向，目光却落在站在她身边的独眼老者身上。
犹豫许久，独眼老者才上前一步，单膝跪于地，艰难地开口：“师尊。”
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老妪才突然问：“你可知本尊为何为你赐号清无。”
独眼老者心头一颤，漠然点头。
比起其他师兄，他这个杀人凶手不过是个可有可无之人，赐号清无再合适不过。
似是读懂了他的心事，老妪慈和的笑笑：“你的出现，夺走了为师的所有，可为师却要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不得生怨……”
他杀了清流，夺了她生命里的亮色，害得她修为倒跌，一无所有。
可她却因为所谓大道而要无怨无恨，可她怎么可能不恨？
老妪深吸一口气，轻轻勾动手指，一具青年人的身体缓缓落在了众人之前。
“清流？”清文惊呼出声，不可思议的看着清流胸口轻微的起伏。
【生命体征正常，灵魂也没问题。】
零零甩了甩爪子上的薯片碎屑，匆匆扫描了一遍【大人，不是说人死不可复生么？】
【可怜人。】
识海中的琼荧目露怜悯。
人死不可复生，饶是她用尽百年，替清流聚魂塑身，也不可能真正复活清流。
清流已死，重新活过来的，不过是一个新的灵魂而已。
“他扛不过雷劫……”独眼老者只看了一眼，便生涩的开口，眼底却没什么恨意了。
老妪恋恋不舍的看着清流，眼底是水云宗众人从未见见过的柔情。
天雷滚滚，水云宗的大阵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老妪抬头看着头顶的黑云，声音里竟多了一丝放松：“我该走了……”
她早就该走了。
“可惜，你受伤了。”老妪呵的笑了一声，缓步移到歧天仙尊之前。
“我走之后，这身体内的魔气失去约束，必会引得生灵涂炭。若是你在全盛时期，说不定还能阻挠一二。”老妪盯着歧天仙尊的眼睛，笑得意味不明。
【大人大人，来了来了，二选一来了！】零零兴奋地攥紧小爪爪【快点快点，看戏了看戏了！】
“趁我还能控制住这具身体，了结我……”老妪神情淡然。
任谁都能感受到她的灵魂正在消散，与此同时，她体内的魔气也在蠢蠢欲动，隐隐地有失控的趋势。
狐宝急的红了眼“杀了你我家大人不也得没！”
“师姐？”水云宗掌门也有些惊愕，没想到老妪竟会在这个时候给歧天仙尊出这样一道难题。
“以一人性命换苍生无忧，舍小爱而全大爱，才是真正的无情之道。”老妪轻叹：“只可惜，我悟道时，已经为时已晚。”
她说着，溃散的灵魂中竟闪烁着淡淡地金光。
若是她悟道时非是入魔之身，若非她引诱多人入魔手染鲜血，若非她替清流塑身聚魂有违规则，只怕早就能得道飞升。
如今，她用魂飞魄散为代价，替自己的师兄铺了一条得道之路。
歧天仙尊盯着她，竟然笑了。
“你虽得道，可终究还是舍不得心中所爱。”
歧天仙尊的话音随着老妪灵魂的溃散落下，几乎同一时间，滔天魔气自琼荧身上冲天而起。
在众目睽睽之下，歧天仙尊上前一步拥抱住了琼荧，那四下扩散的魔气顿时朝着歧天仙尊体内涌去。
“荧荧……”
紧紧拥抱住在无意识中挣扎的琼荧，歧天仙尊安抚性地在她耳边轻喃。
“别怕。”
琼荧：哦。
你与大道皆不负，所有苦难，我一人抗。
在万众瞩目中，歧天仙尊以合道大圆满之力，生生将琼荧身上疯涌的魔气吸收到自己体内，顺带将自己的法力同样用醍醐灌顶之术反灌到琼荧体中。
以自身法力代替魔气，与老妪的灌入琼荧体中的法力重新形成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