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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门随着吱呀一声被打开，艾白抬头，呼吸微滞，眸心细微。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自家娘亲这幅模样，一时间竟不敢相认。
眼前人满头白发松散的盘在脑后，虽做了妇人装扮，但单论容貌更像是双十年华的小姑娘。
眉若青山，眸赛白雪，鼻如碎玉，唇是点绛红。
一身白衣飘逸，宛若云中仙。
琼荧见他，不禁轻叹了一声。
“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性子，倒是像极了你爹。”琼荧说，弯身扶起了艾白。
一旁的幺幺正要跟着站起，却被琼荧瞪了一眼：“你继续跪着。”
艾白捧着苏玥的灵魂光团，不安的跟在琼荧身后入了室内，心中还觉着恍惚。
他进了屋子，发觉室中装扮摆设也和朝凤街上艾府之中屋子的摆设相似。
“坐吧。”琼荧说，率先在桌边坐下。
“娘，这里是……”艾九不安的开口。
“我和你爹，近年来其实也不常呆在这里。”琼荧斟酌着措辞：“此处一日，小世界一年。”
艾九迟疑着应了一声，脑中将自己看过的、为数不多的修仙话本子过了一遍，还是觉着许多事情无法理解。
琼荧也没有解释太多的意思，只对着艾白说：“倒也不是说天道不能生出情爱，只是对普通生灵来说，无论是一朝、十年、百年，还是千载万载……”
“寿命皆有尽时，一段感情也终有终了的一日。”琼荧仔细组织着言语：“可对于天道而言，小世界不亡，则天道不灭。”
微顿，琼荧说：“反之亦然，天道若损，小世界亦会崩塌。”
“艾白，一段感情想要维持千年百年容易，可谁能保证这段感情不会随着时间流逝消散呢？”
琼荧盯着艾白的眼睛，对着他循循教导：“一旦成为天道，你的生命便和数以万万计的生灵挂钩，若是你受到伤害，便会引起生灵涂炭。”
“艾白，你可能保证这段感情消退之时不受情爱所伤？”琼荧问。
艾白脑中空荡，他看着神情肃穆的琼荧，只觉今日接收到的信息似乎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幺幺给了你两个选择。”琼荧缓缓起身入了内室。
艾白捧着灵魂地手指微微蜷缩，是啊，两个选择——随她而去或者一起永生！
她出来时手中多了两个白瓷药瓶。
“娘亲给你们第三个。”琼荧又坐了下来，她将药瓶轻轻推向艾白的方向：“忘了对彼此的感情，你为天道，她成为任务者、秩序者，或者进入轮回。”
第七百三十七章 选择（下）
艾白盯着药瓶，心中某处空荡，他启齿艰难，可眼神却格外坚定：“不会。”
“唔？”琼荧不解。
“我们的感情不会消散。”艾白坚定地说，他看着琼荧，眼底似乎有股火在烧。
“娘亲，您和爹不也是……”
琼荧抬手止住他的话，她平静地看着艾白，声音淡如寒潭之水。
“我与你爹相恋之时，尚未有天道出世，天道存于世时，你爹的情感与记忆便被我亲手抹除。”琼荧轻描淡写地说：“那段记忆他至今未恢复。”
她说的云淡风轻，可落在艾白耳中却赛惊雷。
“后来你爹失踪，天道陆续出世，娘也封印了自己的情感与记忆。”琼荧不疾不徐地说：“再后来娘重伤，当初封印松动，娘才想起那些前尘往事。”
艾白怔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消化这个消息。
“今日给你的选择，每一桩每一件都违反了娘当初创世时制定的规则。”琼荧敛眸：“娘不悔，但也无颜再以创世神明的身份再约束三千天道。”
“娘……”艾白神色动容，他单手按在桌子上，身子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
琼荧抬手按住他的手，示意他不必再在意。
“好在你妹妹成长极快，如此下去，不过千载便能接替娘的位置。”
跪在外面的幺幺眼眶一热，心中更是失落——都是她不好，害苦了娘亲！
原来娘亲一直督促她掌控自己的力量，还有这份苦衷在……
“娘有了感情，做不到事事公允。”琼荧轻笑：“你呢？”
艾白沉默，他自然也做不到，无论遇见什么，他都想给玥儿最好的，他想宠着她，让她做自己一辈子的小姑娘。
许久之后，艾白才开口：“娘，我与玥儿的感情定不会轻易消散。”
原本能陪她这一生，他便已经心满意足，可如今看见这些选择，他却欲念横生，只想再和她多一点相守的时间。
“若是有朝一日，我们的感情散于世间，孩儿必定饮下此药，绝不会有损自身更不会伤到小世界生灵。”艾白镇定地说，他看着琼荧，眼中多了一丝祈求。
“孩儿亦不能做到公允，只请娘亲许玥儿陪孩儿在身侧。”艾白说，他又低头看着苏玥的灵魂光团，声音里满是祈求：“玥儿乖，多陪陪我好不好？”
琼荧哑然，这孩子，当真和他爹一个脾性。
琼荧丝毫不怀疑，若是遇见了同样的情况，艾九定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她没再多言，只挥手让苏玥的灵魂化作人形。
苏玥才落地，就跪倒在琼荧身前，她也顾不得今日所闻给她带来了多大的震撼，只对着琼荧说：“娘，若是有朝一日我负了艾白，便叫我天打五雷轰，永坠畜生道！”
琼荧猛然听到这一通毒誓，心情略有些复杂。
她一言难尽地看着苏玥：“同我发誓，誓言可当真是会成真的……”
“我不怕！”苏玥爽快地说：“只要能与艾哥哥相伴，我什么都不怕！”
琼荧按了按眉心，她看着这两个傻孩子，不动声色地藏起了眼中的怜悯。
“既然你们坚持……”琼荧幽幽地叹息：“那好吧。”
她说着，抬手破开空间，抓来了一一。
一一爽利的和苏玥结契，而后对着两人说【宿主的灵魂还很弱，最好还是先经历几个小世界历练一下。】
灼华端着才做好的桃花酥走进来，看向一一的眼神里都带着鄙夷：“她的灵魂还用你操心？”
也不看看这一屋子都是什么人！
琼荧弯身将两个孩子扶起，对着不请自来的灼华随口问：“他呢？”
“教孩子去了，让我先给你送吃的。”灼华懒懒的打了个呵欠，对着琼荧吐槽：“下次还是别让我教他做饭了，这没法教啊！”
要说艾九不会做饭吧，倒也不至于，可要说做的好吧……
也不至于……
她又看了眼艾白，对着他说：“你爹让你去后面一趟。”
艾白一脸懵，完全没反应过来。
倒是琼荧比较仁慈，轻打了个响指便将人送到了岛后艾九所在的地方。
艾九刚给幺幺布置完惩罚练剑的内容，抬眸见到艾白落在，便对他轻轻颔首。
幺幺一见他便按捺不住，对着他就是一阵挤眉弄眼——成没？
艾白牵强的点点头，应该是成了的吧？
“跟我来。”艾九说，走在前面带路。
艾白移动着脚步，艰难的跟在他身后行于林间，觉着自己的这把老骨头都要碎了。
艾九一路连开了数道结界，才带着艾白来到一处隐秘的洞穴。
洞穴里药香飘荡，正中的位置上摆着一口药鼎，鼎中青绿的药液沸腾，其中浓郁的生机即便是艾白这个不懂的人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一二。
“进去吧。”艾九对着艾白一扬下巴。
血肉生万物，灵魂转因果。
荧荧为了这个臭小子，放血割肉不说还生生分裂了一小片灵魂来做药引子……
一想到这里，原本态度还算是和善的艾九一挥袖子，将艾白丢到了药鼎之中。
突然被丢的艾白差点被呛住，他才刚入内，便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其中却又好似掺杂着一点血腥味……
艾九走到药鼎旁，冷眼瞧着这位，语气不善：“你最好能保证这一生都和苏玥和美如今，若敢叫你娘伤心，为父活剥了你！”
此时此刻，艾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什么妹妹鲁莽行事，这分明就是他这对爹娘早有预谋！
艾白心中暖意横生，他在不觉间湿了眼眶，大胆的问：“娘让出神位，可是为了偷懒？”
艾九冷哼一声，抬手将他按到了药液里面。
——脑子也得好好泡泡。
艾白被呛得不轻，隐约间只听见一声咬牙切齿地回答。
“你当这一炉的药是好练的？”
灵魂被切割之痛，岂是那么好忍受的？
艾九曾无数次分割灵魂，只为在小世界靠近她，让她熟悉自己的气息以便完成当初救她的计划。
可正是因为切身感受过这种疼痛，他才觉着让荧荧忍受这份痛苦的人不可饶恕！
第七百三十八章 幺幺出逃记录1
艾白尚来不及回答，意识便被磨骨削肉的痛苦淹没，他无意识的发出声声痛苦的悲号，被折磨的痛不欲生。
这样的凌迟之痛，对于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来说的确是太过难以忍受了点。
艾九站在药炉前，双手淡然地垂在身侧，他静静地听着哀嚎声，面上并无喜悲。
幺幺竖着耳朵听动静，不禁砸吧着嘴直摇头。
“爹也太狠了！”
她自己想了想，觉着这个爹连已经垂垂老矣的大哥都不放过，那估计不知道还会想点什么招数折腾她这个小可怜呢！
幺幺晃了晃手里剑，小声嘀咕着：“要不，我也逃吧？”
跑的越远越好，等到她这倒霉爹消气了再回来。
“唧唧唧唧~”
小凤凰停在一旁的梧桐树上看热闹，闻言装模作样的晃了晃脑袋。
——普天之下莫非你娘地盘，你能跑哪去儿？
幺幺长叹一口气，想了又想才说：“我要不也绑架一个系统玩玩？”
没了灵魂，他那爹娘总不能对着一具躯壳撒气吧？
小凤凰怜悯的看了她一眼，优哉游哉地说：“唧唧！”
——你在想P吃哦！快穿局的系统都有定数，出入小世界都在天道的监控之下好不？
幺幺眼中顿时失去了光彩，她恹恹的看着小凤凰：“那你说怎么办么？”
小凤凰犹豫了下，她看着幺幺这幅苦恼的样子，斟酌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幺幺却敏锐地抬头，朝着它投去犀利的目光。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幺幺逼问。
小凤凰心虚的移开视线，又在幺幺的逼迫下不得不开口：“唧……唧……”
——办法倒是有一个……但是……
“但是什么？”幺幺剑也不练了，她一把丢下手里的削铁如泥的宝剑，飞身跃到小凤凰身边坐下。
顺带还不忘掐住小凤凰的翅膀跟，免得她逃跑。
小凤凰眼神飘忽，她嘟囔着说：“唧……”
——我也是无意间听我家那位说起的……
绝对没有刻意打探啊！
“灼姨？”幺幺顿时双眼放光，那应该错不了了吧？听说灼华姨可是最优秀的秩序者呢！
虽然她娘的那个监察局到现在也没几个人……
“快说！”幺幺逼问。
小凤凰梗着脖子，颇为硬气地说：“唧！”
——我要化形！
幺幺挠了挠脑袋：“这个……我娘不说了你早晚能化形么？”
小凤凰一扭脖子，闭口不言。
不给化形就免谈！
幺幺又挠了挠头：“好吧好吧，只要你说，等我找个修仙世界就帮你炼化形丹！”
她一拍胸脯，顶着小凤凰质疑的眼神对着她说：“我亲自帮你化形！保证出不了错！”
小凤凰仔细盘算了下，才对着她扬了扬脖子，示意她附耳过来。
两个小的在树上嘀嘀咕咕，三个大的在屋中吃着点心透过水镜看戏。
苏玥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只乖巧的坐在一旁不敢说话。
灼华倒是有点心虚，她摸了摸鼻子，对着琼荧说：“估摸是那天和系统们商量补全小世界漏洞的法子时被听见了……”
苏玥竖着耳朵，悄悄地给小妹点了根蜡。
“没事。”琼荧大大方方的一挥手：“是时候让小崽子体验一下社会的险恶了。”
反正三千世界里都有她和艾九的替身人偶在，就算他们没有将灵魂依附过去，这些人偶约莫也会对幺幺看顾一二。
大抵出不了什么事儿。
幺幺说干就干，跑的干净利落没有半点拖泥带水，唯恐稍慢了一步就被自家爹娘抓住。
小崽子没经过世间险恶，为了躲避追查，主动封了自己的神力。
为了保险起见，她还对自己下了重手，唯恐一个不小心被逮回去吃竹笋炒肉。
等到她再醒来时，人已经在茅草屋里睡着了，简陋的床榻旁还坐着个眉眼如画的女子。
女子着素衣，眉眼温和柔顺，看向她的目光里都带着点慈爱。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女子的眉眼和她娘有六七分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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