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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不如乖乖地做一个乞丐。
没有谁会打一个乞丐的算盘。
她买了几双鞋,然后买了一张地图,买了一堆干粮,还有一把伞,又开始上路了。
她不敢租车,唐家的教训让她不敢相信任何人,哪怕她一无所有,她只要是个活人,就会有人在她身上打不知道的主意。
她会在马车上吃喝拉撒,她不信她在车里头熟睡的时候,驾车的车夫不会起歹心。
她索性让自己安下心,有了地图,她走也能走到金陵城。
第181节
就这样,她一路走到了钱家军对面的那个小山丘,对着那口泥塘子照镜子。
泥塘是马车车辕压出来的一个坑,里头的水是下雨积攒的水,成了一个小小的水塘,供她洗脸洗头。
她决定吃一天的干粮,然后饿一天,再吃一天,这样不会太饿,也不会太快把干粮吃光。
终于来到了钱家军跟前,她太高兴了,她浑身的神经都放松下来。
她甚至没有察觉出来现在扎营的军队跟之前的不大一样。
之前的钱家军的旗是镶着红色的边儿,可这个军旗镶的是黄色的边儿。
她太高兴了,太兴奋了,她不在意这些细微的东西,她只知道自己安全了,以后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她兴高采烈地走过去,脚下的步子一点儿也不漂,满是细细血口子的一双腿一瘸一拐,迈得却是欢快的步子。
她仰着脸,对那一排看守的小兵说:“我要找你们的张参军。”
小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中间的两个后退一步,把腰上的刀拔出来,对着她说:“你要干什么?”
姜如意眼泪一下就出来了,这口纯正的北方人的口音让她的心安宁无比,她没有走错路,他们只是不认得自己,把自己当成一个要饭的,或者一个逃难的。她一点都不慌乱,她满脸都是泪,说话断断续续,她说:“你叫张参军过来,他来了他知道的。”
小兵把她围成起来,七八个人围成一个圈儿,看她身上是否携带武器,看她肩上挎着一个包,粗暴的用刀砍下来,发现里头装着三双鞋。
他们又互相看看对方,然后问姜如意:“你是卖鞋的?”
姜如意激动地摇着头,眼泪珠子摇得满地都是,她说:“你们看着我,我绝对不动,你们去找张大人来,冯玉春冯将军也可以。他们都认得我。”
她不敢直接说钱昱钱三爷,小兵是没有资格去给钱昱传话的。
她安静地让他们打量着,就这么等着,可是没有一个小兵进去传话,她有点着急了,跺着脚说:“你叫他们谁出来,他们认得我的!我不是反贼也不是小偷,他们知道我。”
一个小兵可怜她,把她当成疯子,还是回了她的话。
“我们这儿没有张参军,也没有冯将军。”
姜如意说:“那钱三爷呢?”
小兵们脸上露出了几分惊恐,三四把亮闪闪的刀齐刷刷抵在了姜如意的脖子根下头:“你到底是什么人?”
姜如意不开口了,她等着他们按捺不住告诉她一些情况。
还是刚才那个回她话的小兵,善良的告诉她,这是太子爷的兵,不过太子爷不在这儿,太子爷在京城里头坐镇处理朝政呢,带兵的是姚将军。他们的参军姓黄,不姓张。他们也没有一个叫做冯玉春的偏将军。她刚才说的钱三爷早就不是钱三爷了,他反朝廷,被太子爷下旨让镇压了。
姜如意不知道脸上瞬间糊满了泪水,她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连连摆手:“是我找错了,我找错了。”
她不知道这日子发生的这些风卷云涌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她现在知道了,也学这些日子,钱昱比她过得更辛苦。
她的记忆回到了被绑架的那一天,顾沂,还有一帮兵。
她理不清楚头绪,但是她明白了,顾沂绑走她,不单单是为了报复。而是要用她来对付钱昱。
她不知道最危险的是当下。
因为此时此刻,顾沂正朝着军营外头走来,顾沂正在失察周边,刚好走到这儿,就差拐一个弯儿,就能看见她。
她跪下给各位军爷磕头,说她是戏文看多了,她男人当了兵,她天天糊里糊涂,把戏文里头的事儿当了真,求各位军爷饶命。
当兵的都不想惹事儿,军法可不是吃素的,他们收回了刀,姚将军说了,刀不是用来砍老百姓的。他们像是踹过街老鼠一样把姜如意踹到一边,然后当做没见过这么一个人,又整整齐齐器宇轩昂地站会原来站岗的地方。
刚好顾沂走过来,他直觉有些异常,可是他的眼神绕着这群当兵的人看了一圈,没有看到别的东西,又接着走到下一个帐篷巡视去了。
他没看见姜如意,但是灌木底下趴着的姜如意看见了他。
她浑身都在哆嗦,很有可能姜家被灭了门,强一点被关在大牢里。
那钱昱呢?
还有女儿
她在草丛里泣不成声,她捂着自己的嘴,用牙齿咬自己的手指头,这些天吃的苦算不上什么了。
当她混在一堆老百姓里头,走进金陵城的时候,她看见城墙上头高高地挂着一个人。
她当时没认出来那是钱昱。
她就这么看了一眼就走了过去,她着急赶紧到姜家去瞧瞧。走到一半儿她的心狂跳起来,手脚也不听使唤了,一股力量让她拼命地回头,她转过身,又朝着城墙底下走了过去。
她这回直接把头仰起来,眯着眼睛认认真真地朝上头吊着的那个人看过去。
她看见一个红头发的人。
她看到乱从从的红发下面一张发白发青还算干净的脸,两颊的肉凹陷下去,一双眼睛显得很大,鼻子挺起来,眼睛凹下去。
原来钱昱竟然长了一张这么英俊的脸?
他现在是真的像个成熟的男人了,脸上棱角分明,胡子也冒了出来,密密麻麻的爬在他的整个下巴。
他一张白脸成了小麦色。
可是他脸上五官还是那样的,长眉细目,他天生就是一副笑唇,他不生气的时候抿着嘴,就觉得是在微笑,他笑起来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他现在也像是在笑。
他微微往上有些翘的嘴角边上是干涸了的血,暗红色,一路干到下巴,成了黑红色的血垢。
和他的头发是一个颜色。
第182节
姜如意捂着嘴,眼泪顺着脸颊一路往下流,顺着她的指缝流到她的掌心,热乎乎的泪水让她整个人都凉了下来。
这时午后的阳光投射在她的身上,可是她整个人像是置身冰天雪地,从里凉到外,从外凉到里。
他不是天生长得红头发,他的头发是让血给染成红色的。
他身上的袍子松松垮垮地挂着,两条腿在天上打晃,旁边两个人还在用鞭子抽打他,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好像那鞭子不是抽在他的身上。
姜如意觉得那鞭子是打在自己的身上。
抽一下,她皮开肉绽一下。
这种痛可比被火烧,比被小唐娘揭掉那一层皮要痛多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千万别菩萨心肠
第二天又是这个时候,姜如意提着一个小篮子又来到了城墙下。
钱昱还是像昨天那样被被反手吊在太阳底下,旁边两个人往他身上抽鞭子,他们抽累了就揉揉酸胀无比的胳膊,然后用另一只胳膊接着抽。
一开始抽得自己的一身血,他们有点儿发憷,抽了第一下就愣在原地了,明明钱昱四肢都被束缚,吊在他们面前,可他身上就是有一种让他们不敢下手的东西。那种东西让他们浑身发冷,四肢发软。
这几个看守的兵都是当地现招的本地兵,身上穿的乌褐色的兵服补了几十个补丁,也不知道是上头人从哪些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到处都是破洞,他们接过兵服像是接着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捧回家让媳妇缝缝补补。
那一夜,金陵城不少老百姓投了北军招了兵,开始吃军饷。
那一夜,金陵城不少媳妇熬红了眼戳破了十个手指头,在煤油灯下头给自己男人、叔叔、伯伯、公公、弟弟、哥哥补兵服。
他们男人当了兵,吃着兵饷,他们全家都跟着长脸。
媳妇们不去问:不是北兵早就打进城了吗?北兵不打老百姓,也不抓壮丁,怎么又来个一拨儿兵?到底谁才是真的?谁才是假的啊?
媳妇们不问,爷儿们也不说,消息却像是蜘蛛网似的遍布了整个金陵城。
原来之前带兵来的这位爷,钱三爷谋逆了。
媳妇们问啥是谋逆啊?
一群穿着百家衣溜街串巷的奶娃娃摇头晃脑说:“谋逆就是篡位啊!钱三爷要杀了钱三爷的爹,钱老三爷,钱三爷想当皇帝!”
媳妇们扒在门板上跟一群熊孩子嚼舌根,她们大惊小怪道:“不得了啊!那万岁爷可不得收拾他?”
熊孩子只会说这一句,他们手里揣着满满的一兜子糖,只要他们走街串巷去说这句话,说的大家都能听见,一天说几十回,明天就还能领这么一大兜子。他们没爹没娘没吃过糖,他们年纪太小也要去当兵,兵老爷摸着孩子王的头温和地说:“等你们长大了。”
小孩们抠着破裤子、烂衣服上的洞洞,大眼睛睁得都要爆出来,眼睛里头亮闪闪眼泪珠子说掉就掉。他们练就了一声好本事,他们能让心肠最硬的为他们心酸,让在战场上把人劈成两半的先锋将军鼻子发软眼睛发红。
兵爷一人抓一把糖,还给他们米,给他们铜钱,说:“你们只要把我教你们的话到处去说,明天还来,我还给你们吃的!”
于是金陵城都知道钱三爷不行了,钱三爷要倒台了。
他们一开始不知道被吊在城墙上的人,就是那位钱三爷,他们只把他当成一个贵人。所有被领了军饷的金陵壮丁男人们只有一个任务,就是不停地折磨那位吊在城墙上的人,还不能让他死。
一开始大家手里的鞭子、棍子都在抖,轻轻往他肩膀上挥一下,被打的人没什么感觉,倒是打人的吓得屁滚尿流,抱着脑袋跪在地上给钱昱磕头:“大爷,不是我要打你,是上头的叫我这么做啊!你莫怪我!”
一个起了头,后头的人都不敢打了。
不仅不敢打,还都齐刷刷跪在地上给他磕头,好像大家做了顶对不起他的事儿。
有的人认出了他是钱三爷,说皇帝的儿子只轮得着皇帝教训,咱们算哪根葱啊!
原来那帮熊孩子街头街尾唱的是真的,万岁爷真要收拾他儿子了,可是万岁爷要做慈父,就让老百姓们帮他教训儿子。
万岁爷自己推得干干净净爽爽快快,让老百姓背了黑锅啊!
他们又不要当兵了,把兵服拽下来踩在脚底下,他们这一鞭子抽下去,谁管现在万岁爷是不是气头上呢,回头人要是两父子见了面,看见儿子被打成个鬼样子,抱头痛哭一场,什么恩什么怨过不去。
万岁爷不承认他打了儿子,倒霉的还不是他们这帮老百姓
金陵城可不是一般的乡下小地方,他们这儿住过几十个皇帝,曾经做过几百年的京城,别看老百姓打老婆骂孩子,可各个都是人精。他们祖祖辈辈虽说没见过万岁爷,可是听过的万岁爷嗜好,两只手加上两只脚都数不过来。
他们知道皇帝老子精明得很啊!
这回是真是入了套了!这个套儿还不得不钻进去!
打头那个胖脸矮个儿的,他身上的兵服袖子裤子都长了一大截儿,可是尺寸却又小了,裹不住他身上的肥肉。他今早出门的时候昂首挺胸,用胸脯顶着他媳妇缝得那几十个补丁做处来的兵服,得意啊,美啊,他没有军刀,就把家里头的菜刀别在腰上。他也是兵大爷了。
他怕被人笑话,所以第一个给了钱昱一鞭子。
也是第一个跌坐在地上了。
还是第一个给钱昱磕头叫大爷的。
老百姓跪成好几排,钱昱成了一个被吊着的菩萨,仪表堂堂,他还穿着纨绔少爷的衣服呢。
矮胖兵爷说:“这钱三爷身子可真长,个儿真高!吊这么长,怕是得受不少罪!”
旁边一个高瘦的兵爷赶紧接过话茬:“就是说啊,这天儿可真是热,要不咱给爷送碗茶水?”
话刚落音,矮胖兵爷就从腰里头掏出来一个牛皮水囊,揭了盖子,半跪半趴的姿势给钱昱递过去,递到他的嘴边。
矮胖兵爷连钱昱的脸都不敢看,他低着头伺候着钱昱喝了水,他听见钱三爷喉结上下滚动的声音,他的心酸了一下,他本来就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他在路边看见瘸了腿的狗还要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