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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不是呢!我一个文人,都去给他跑保媒拉纤的活了,老顾他却怎么都不点头!”何三甩开他那文士袍的袖子,指着心口老妈子一样地心酸道:“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要给谁守身如玉!”
张鸿很懂地哦了一声。
何三:“你哦什么?!”
张鸿看向他身后:“在想这也不能怪大帅,他择亲的标准确实有些高。”
何三道人跟着他视线回头,整个人都僵硬了一下,登时磕磕巴巴地问了声好:“殿,殿下大病初愈,怎么出来吹风了?”
廊下转出一个笑吟吟的美人。
明明是粗布荆钗,却能一笑生花,就连这朴素的议事堂后院也因为她的存在而显得华贵了不少。
暮芸示意他不用起身,带着点笑意说道:“我大荆都亡了,何三当家又何必这么客气?”她灵动的眼睛闪了闪,看向了张鸿:“倒是探花郎,既然亲手从本宫手里接过杏枝,又为何要落寇草莽呀。”
何三唰然起身,不可置信地看向张鸿:“你中过探花?!”
少年军师摸了摸自己滑溜溜的脸蛋:“我的长相不配吗?”
何三快抓狂了:“这是配不配的问题么!”
“我十六七的时候不懂事,被家里逼着参加过科举。”张鸿两手在胸前无辜地摆了摆:“真的只是中了个探花交差便回来了,从未在大荆领受过官职。”
暮芸同情道:“毕竟是河西张氏的嫡长子,考不中确实会被打断腿的。”
何三已经完全没有表情了。
这一刻他突然很希望自己脑后生出一根反骨,让他立即举兵造顾安南的反,然后狠狠将此人捶进地里去!
当年顾安南是这么跟他介绍张鸿的:“姓张,读过点书,因为读得不好被家里赶出来了。”
河西张氏也能叫“姓张”?!
中了探花也能叫“读过点书”?!
全国第三怎么就他娘是读得不好了?!根本就是因为跟着你造反才被家里赶出来了吧!
何三握拳:“老顾在哪,我要干他。”
少年军师立即冲上去,两手一展将他抱住:“何大哥别气,咱们眼下还得帮大帅把会盟这摊乱子摆平才是,回头有空咱再算账奥!”
“是呀,”暮芸自顾自地在后院找了个小石凳坐下:“另外我还想问问,你们方才说的‘主母’是怎么回事。”
原本处在狂躁状态的何三登时静了。
就连张鸿,也不动了。
他们两个维持着这个抱在一起的姿势,内心瑟瑟强装平静地干笑了几声。
“殿下,我刚从匈奴回来,不大清楚。”张鸿率先往后退了半步,后背重新靠在了廊下的墙上,小手往前一伸:“还是何大哥跟着大帅的时间最长,他一定知道!”
“……哈,哈,这个嘛,”何三头上的汗啪嗒啪嗒掉下来:“老顾不肯娶南境九君的千金,但是直接说他看不上人家也不成,于是就编了一个顺口的理由。”
暮芸托腮。
何三把心一横,语速飞快地说道:“所以他就说他已经成亲了!说他家里有一个糟糠之妻!九郡的千金不肯放弃,便自认是妾身,都认了这位没见过的‘姐姐’当主母!”
“是这样啊,”暮芸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热茶:“那主母是谁呢?”
“我真的不知道,殿下。”何三快跪了:“但是当年老顾亲口答应过他们,这位主母会出现在此次会盟上。”
张鸿已经贴边溜达到了暮芸身边,十分恭谨地接过了茶壶给她倒水,继续煽风点火:“咦?何大哥,不是你跟我说裴姑娘要来当主母的吗?”
何三看起来快要哭了。
“想起来了,”暮芸两掌轻轻一拍:“我一开始之所以没注意到你们这支势力,是因为你们一直顶着一个裴姓女土匪的名字,主母……看来就是这位了。”
何三心都死了。
等顾安南回来,要是发现他已经把裴璐的存在透给了殿下,说不定会一掌将自己打死——还不如让顾安南死在外头得了!
暮芸看他满脸写着壮烈,一时有些好笑;她走上前去将热茶放在何三手中,淡声道:“顾安南之所以掳我回来,是为了利用和报仇,即便他这辈子还会有儿女之情,那个女子也不会是我。”
张鸿起身,和何三对视一眼,都感到了一点无措。
“别紧张,”暮芸单手给自己捶了捶肩:“反倒是你俩,夜里会盟之宴就要开始了,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守君过来,难道不用着急吗?”
何三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如何不急,只是帖子已经发了出去,人家不来我们也……”
他话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了九声长长的军号,一声长过一声,从山脚下渐渐传上来,如同隐在云中的闷雷在响。
何三和张鸿一起踏出了议事堂后院,脚步还没来得及跨出外门,冷不防一个传令兵就撞进来了。
何三立即紧张地问道:“是哪位守君来了?”
传令兵:“图州官氏父子!”
张鸿眉梢微抬,一针见血地点评道:“来了一对没主意的和事佬。”
“和事佬也是客!”何三:“大帅人呢?客都来了,我去迎规格不够啊!”
传令兵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三当家,我便是来报此事的!今日凌晨,大帅突然带着铁三石将军冲出去了,至今,至今……”
何三急得挠头:“至今如何?”
传令兵跪地磕了个头,眼眶赤红,目眦欲裂:“铁将军他自己回来了!”
“啪嗒。”
是张鸿手中的羽扇掉在了地上。
传令兵之后,另一个铁塔般的汉子也风一样地冲了上来,一路跑一路大叫何三的名字,声音里几乎带了哭腔,正是刚刚赶回来的铁三石。
铁三石抓着何三的衣服,快要给他跪下了,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半跪在地,把头抵在何三身上,泪水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何三整个人都打了个晃,面色如死,连声音都是飘着的:“三石,你跟我说实话,大帅怎么了。”
“没有了,都是我的错,他没了……”铁三石深深吸了几口气,连声音都是哽咽的:“大帅没了!”
作者有话说:
真1V1,大帅和裴璐没有关系哦~(下章就提到啦)
第17章 打下那座城(七)
惊雷落日。
在厚厚的云层中藏了一整天的雷电终于没命地劈了下来,强烈的光辉仿佛巨鞭,将残日的最后一丝光华也鞭打殆尽。
百尺高的断崖之上,密林重重;陡峭的山脊上,尸骨森森;这些尸首大多穿着暗色的夜行装,肩背上还带着箭囊长弓,死状虽然各异,死法却大多相同,基本上都是一剑穿胸,死得十分利索。
只是这尸身足有百数,若为一人所杀,此人未免也太过凶悍了些。
山崖下惊涛拍案,山崖上疾风劲扫;丛林中大大小小的动物都在四散奔逃——
只除了一个。
这个“动物”看起来格外镇定,他就站在断崖之侧,单手扶着一截枯木,正闭着眼睛侧耳倾听。如果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这身量高得过分的男人满身都是尘土,脸上也带了几道细小的伤口。
男人似乎在仔细分辨断崖下的水声,耳朵轻微地动了动;片刻之后,他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黑白分明,戾气森然。
顾安南的眼睛其实很漂亮,而且异常生动,要么令人心惊,要么令人心动,然而此时此刻却有些空洞——
就像个盲人似的。
“老顾命大得很,”山寨后堂,何三已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道袍,人看着还是很镇定,拂尘的末端却在细微地抖动:“你如何断定他已去了?”
铁三石就跟在他身后,已将脸都哭肿了:“操他娘的,早上大帅不知得了什么消息,带着我就上了飞将峰——那地方你也知道,虽然离咱们这不远,但是陡峭得很!上山时还好好的,不料想刚要下去的时候,竟不知何处冲出了百十来个弓箭手!二话不说便上前进攻!”
“起初他们放冷箭,我一时不察,大帅为了救,右臂上便中了招!此行本就只带了五个人,我等且战且退……”
他说到此处,捂着脸哭着骂了声娘:“都他妈是我的错!大帅看出这些人只是针对他,便要将人引走,临去前让我回寨子传信,我这才拼死闯了出来!”
何三闭了闭眼:“那也,不能断定他一定就没了。”
铁三石吼道:“大帅再怎么神武,难道还能将那许多人都杀了不成!我不用你教!回来之后已经带着人上山寻过了,大帅根本就不在那里了!他还能去哪?!那么高的山崖,落下去还怎么活!”
“你少跟我喊!”何三心里也乱作一团,却不得不强行稳着:“带上你的令花,去外围等我!”
何三忽然一愣,而后倏忽回身,身形细弱的道士身上却似忽然被鬼上了身,揪住铁三石衣领的时候,脸色阴沉得就像是另一个人:“我只问你,大帅摔下去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铁三石先是一怔,而后脸色涨得更红,气得像是想直接举起何三摔死:“你怀疑我是故意害死大帅的?我他妈……”
“他是个雀蒙眼!”何三几乎是从牙缝里把声音逼出去的:“天一黑就和瞎子一样,你会不知道?!”
铁三石狠狠喘着粗气:“我再去找!”
“你给我听着,老三,听着。”何三一把将他抓了回来,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几乎是用尽所有理智在说道:“无论大帅是死是活,咱们都必须把今天这场九君宴的场子按住。”
铁三石赤红着眼:“大帅都没了!”
“是!那半瞎可能是死了!但寨子里这万把来人都不活了是吗?!”何三的鼻息几乎喷到了铁三石脸上:“把你的人带好,去外围看令花等我指令——听懂了没有!”
铁三石几乎快将拳头攥得爆开了,半晌,他狠狠别过头去:“南境一共九个守君,除了现在前厅里那对只会打哈哈搅混水的官氏父子,就只来了一个零州孙青。”
“官氏那两个糊涂蛋也就罢了,”铁三石急得在自己胸口砸了一拳:“孙青那不要脸的狗东西你一个人对付得了吗!”
何三抹了把脸,把眼角那点红都抹掉了:“那也没办法,硬着头皮也得上——赶紧去吧!要不然今天的形势只有更难!”
铁三石一把抓起了自己那把大刀:“你别给老子死了!要是姓孙的为难你你就赶紧放令花!”
何三快崩溃了:“快去吧!”
铁三石大踏步从后堂出门了。
何三转回身来,把脸埋在摊开的两手里深深吸了口气。
“老顾啊老顾,”埋在手掌中的脸发出一声细微的抽泣:“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
这半壁江山是姓顾的一寸一寸亲自打下来的,他死了,江山就散了,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替代他。
此时此刻也唯有期待一个奇迹了。
何三慢慢站起了身,一步步走向了灯火辉煌的正堂;这个道士军师仿佛自有一种变脸的技巧,就在他跨过门槛的一瞬间,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了。
何三进了正堂,对着里面起身迎接的两个客人一甩拂尘,单手结印笑吟吟道:“无量天尊,何三道人见过两位尊客。”
…………………
漆黑的山崖上,被议论惦记个不休的半瞎打了个喷嚏。
顾半瞎在黑暗中眉梢一挑。
铁三石八成是以为自己死了——不为别的,就为着自己跌落山崖的时候,听见他在上面撕心离肺吼得那一嗓子。
好端端一个八尺大汉,嚎起来端地是凄厉无比,以铁三石的德行,八成会直接带着一脸鼻涕眼泪哭到何三张鸿跟前去报丧。
也不知寨子里现在怎么样了。
“旁人如何不得而知,”已是个半瞎的顾安南狼狈已极,却越发觉得好笑:“暮芸听说我死,定是趁乱逃回长安去了。”
他一边摸索着辨别方向,试图从危险的断崖边上撤开,一边在心里盘算回了寨子之后该往哪个方向去捉那没良心的帝姬,虽不至于三步一摔,走得倒也十分艰难。
前方忽然出现了一点细微的光亮,他心头一动,自己也不知是在期待什么,竟是飞快地仔细朝那个方向望了过去。
“桀桀!”
“光亮”似是被他盯怕了,唰然张开翅膀,鸮叫着扑腾飞走了。
原来所谓的光,只是一只鸱的眼睛。
正如何三所说,顾安南是个杀千刀的雀蒙眼,而且还是极为严重的那一种——平时黑天了之后,他所到之处总是要灯火通明的,旁人都以为那是他作为大帅的排场,只有何三知道,他只是不想当着下属的面摔个狗吃屎。
别说是黑天,就是稍微暗一点,顾安南都不大能辨别周围的环境。
基本上就是靠听。
但眼下这个环境实在是过于嘈杂了。
山崖下的惊涛,山崖上的劲风,丛林中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