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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一动,带出些微的泉水叮咚,裴氏女停下脚步,耳朵微动:“依你看,会不会是图州那一对。”
暮芸紧张起来。
“应当不是。”莫斐面有菜色:“西衙署那边回报说,那图州使者江东整日里让他的黄脸婆娘迷得晕头转向,白天里到处跑去买什么松子糖,晚上当着大庭广众便抱着不肯撒手——顾贼要是就这点吃胭脂的出息,咱们还同他斗什么?”
暮芸嘴角抽搐,心说原来是在找顾安南。
如此说来,眼前这个裴氏女当真和那位裴大当家有点关系,但他们竟然不知道顾安南本尊长什么样!
真是好险。
那符盈虚知道了吗?自己的身份又是怎么暴露的?裴氏女口中说的都督又是哪一个?
莫斐和裴氏女越走越远,她只能隐约听见这二人还在说什么“……斗兽……水路进城……也刮胡子”之类的,乱七八糟也没个章程。
初冬的泉水已经有些冰冷,她不得已在这潺潺水流中站了半天,脚都有些麻了,好不容易拉着栈道的木头翻上去,又听得前面一阵脚步骚乱——
是追兵来了!
“未曾见过,”裴氏女的声音清伶伶道:“不过那边水道里似乎是有些动静,可以一查。”
暮芸:“?!”
这家伙耳朵还够灵巧的!那刚才怎么不揭穿!她再也顾不上那许多,二话不说朝着密林深处拔腿便跑,众府兵见果然有个反常女子,活像见了银子的山匪大盗,风风火火地就往她这边冲。
暮芸心知自己解释不了裙子为什么湿成这样,也解释不了身上为什么会带着绝顶机密的牧州城防图——真被抓住,只怕连章厘之一家都会跟着被连累死!
暮芸自知跑不过这群官兵,眼尖地瞧见白墙下有仆奴扫出来的厚厚的落叶堆,当机立断就地一扑,将自己娇小的人影全都埋进了那堆枯叶里!
府兵们也没想到她一个弱女子竟敢玩这样的把戏,全都没反应过来;待想起那堆落叶瞧着不对的时候,暮芸已经顺着院墙摸到另一边去了。
这里显然是“竹海听心”那院子的背面,已经到了竹林的边缘,竹叶都秃得没几根,里面却意外地没有其他地方往来穿梭的下仆,院里的陈设也格外简单,只有一个光溜溜的茶桌,配着一把分了叉的扫帚。
后边脚步声已然迫近,她也顾不上那许多了,推开主屋的门便往里闯,看着屋里没人,心中暗喜,一把掀开床帐躺了进去!
暮芸:“……”
里面的两个人:“……”
“谁能给我解释一下,”她压低声音难以言喻地问道:“你们两个男人大白天的在这里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芸妹表面:“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芸妹内心:“芜湖~”
………………
经水不利,少腹满痛——形容女子痛经。
有些赌鬼会觉得女子月经不利运势,但,正如我们所熟知的经济学规律那样——
“歧视他人者,必将付出歧视的代价。”
宝们,每日两更,早九点和下午三点哈~(给我的宝子们比旋风无敌大心。jpg)
第38章 风雪见白虹(三)
床帐里有两个人。
一个是男人; 另一个也是男人。
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两人她都认识——竟然是她那名义上的相公顾安南,还有传闻中不染凡尘的银烟大师!
“你还好意思说?”顾安南额头暴起一层小青筋:“我买个糖的功夫你都能被人抓走; 就你这样还好意思辅政吗?!”
暮芸立即口齿伶俐地反唇相讥:“买糖?买糖买到和尚床|上去了,顾大帅也真是有出息得很呢。”
银烟和尚在旁边叹气念佛:“……阿弥陀佛; 不是殿下你想得那样……”
可惜这两人没人愿意听银烟大师说话,他只好出去说给别人听; 对着一众追兵温柔地问道:“诸位,请问有什么事?”
银烟和尚顶着一头光溜溜的佛光,加上他那副清净无尘出水小白莲似的样貌,没由来地就有一层高深莫测的气质。更何况在大荆百姓心里; 最有地位的恐怕既不是楚淮顾安南这些执掌千军的兵鲁子; 也不是高坐庙堂的皇室贵胄——
而是普度众生,无悲无喜的佛子银烟。
传闻当年先帝送了两船寻仙用的童子童女; 却出了事故沉到了海底下去,冤魂作祟,犯了台风; 整个沿海边线天昏地暗,就连当地守官都没有办法了,死马当成活马医; 遍请高僧前来超度。
然而沿海凶险; 没人敢来; 唯有银烟和尚轻飘飘只身前往; 盘膝坐在礁石之上,在滔天巨浪中诵了一段妙法莲华经。
据说那日惊涛拍岸; 却愣是没有一滴水沾湿和尚的衣角;他念完最后一个字; 阴沉的云层便露出了一线金光; 刚好将他笼在其中。
自此以后,沿海一带都奉银烟和尚为当世佛子,别的州府若有什么大旱大涝的,也都请佛子过去念经。说来也是奇怪,他每到一处,那地方往往就能安生几年,此后他在民间的信诺就越发重了,连他师父都有所不及。
幻园的府兵见了他,全都下意识地将武器别到身后,抱拳规规矩矩地问大师有没有看见可疑的女子。
“可疑的女子”顶着一头枯竹叶,和另一个男人躲在大师的床帐里大眼瞪小眼,又齐齐扭过头去。
暮芸心说算了。
用莫掌事的话说——同这个吃胭脂的货色置什么气?她拉过他的手写道:“裴璐已反,她留在牧州的眼线是莫斐。”
而并非自己先前设想的徐青树!
现在想来,当日他二人以图州使者之名进牧州,来接引的两个官员竟然全都是己方的。大概是因为图州不受重视,又没什么油水,这种接引的活于他们这些潜伏者而言自然是以一争取就来。
然而有趣的是,这两个“自己人”完全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因为他们虽然都来自顾安南这一方,却并不是同一个上峰派出来的。徐青树八成是之前何三道士送进城来的潜伏者,而那位莫掌事则是那位裴大当家送来的人。
而裴璐一反,她手里的莫斐就成了最危险的人。
不幸中的万幸是,莫斐似乎并不知道顾安南的样貌究竟如何,他的消息就到“顾大帅可能亲自进城”为止,但他又不能确定顾安南到底是什么时候进得牧州,因此当日便赶来试探。
真是好险。
顾安南大掌一合握住她的手,脸色还是很不好看,又翻开她掌心写道:“符狗已知你我就在城内,正在搜捕。”
两人交换过信息,顾安南还是气不过——
他听说暮芸被捉走了,满腔热血凉了一半,差点暴露了先前在牧州城设下的所有布置,险些豁出去今日开战,把牧州翻个底朝天去找人。
但不知道是不是家里那对“卧龙凤雏”成日念经起了作用,顾安南还是艰难地冷静了下来。
好在他在登科楼那日已经联系上了自己在牧州城埋下的武士,消息送得很快;待得发现暮芸是被逮到了幻园之后,他就直接隐匿身形翻了进来,直奔银和尚烟的住处。
方才他们正在商量如何营救暮芸,冷不防这家伙就自己送上门了。
真是吓得他一身冷汗,甚至来不及想起出发之前,张鸿一遍又一遍地嘱咐:“眼下时机还不成熟,大帅万不能让殿下知道我们与佛子的关系。”
成不成熟也顾不上了。
都被她“捉奸”在床了,还能怎么办?
顾大帅的漂亮“姘头”还在外边为“正宫”开脱:“和尚清净惯了,凡事喜欢亲力亲为,房中并无他人。”他十分大度地抬手一邀:“诸位可以进去看一看,这样也好交差。”
陆银烟这野和尚清苦惯了,床榻窄被褥薄,两个人对面坐着都得膝盖碰膝盖;暮芸钻进来的时候姿势又不大对,闻言自然而然地一骨碌钻进了顾安南怀里,委屈巴巴小声道:“官人,你姘头害我。”
顾安南服了。
他摸了摸通红的耳朵:“混账东西,你以为叫官人就好使吗?”他口是心非地把人稳稳当当圈进怀里,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心说这都什么节骨眼了还撒娇,真是没个正经。
外边符盈虚的府兵当真进来走了一遭,沉沉步履踩入庭院,落叶发出筋骨碎裂的响动。
帷帐里光线昏暗,气息交缠,暮芸像只从窝里探头的兔子似的扒着他听外边的动静,全然不管姿势如何;顾安南被她胸前的柔软贴着,暗骂一声这妖精,继而正人君子似地盘膝坐好,将衣襟遮掩似地盖住。
“好好,院子里看一圈就行了。”府兵看着银烟和尚温和的面容,只往屋里探看了一眼,见没人便迅速收回了脚,讪讪道:“打扰您了,大师千万见谅!”
银烟和尚说了声无妨,对着这几个小兵也彬彬有礼,亲自送他们出了院子,还说如果需要他配合什么都可以随时来:“不过听几位方才的说法,那女子说不定会水——会不会是从水道往内湖方向去了呢?”
府兵们哪里见过这么随和的大人物,纷纷受宠若惊地行礼,而后飞速按着神仙大师的指点往内湖花园方向撤走。
和尚关上院门,慢悠悠走回来,见两人已经出了床帐,正在自己的桌边喝茶。和尚十分不开眼地问道:“可是屋里憋闷?大帅脸色红得厉害。”
“……”顾安南干咳道:“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暮芸知道这是在问自己,便将被抓的过程说了一遍;见顾安南低眉思索,她便转向了在旁边老老实实做茶的银烟和尚,用上位者惯有的语气慢声道:“大师,你竟有这样左右逢源的功夫,从前真是本宫小瞧你了。”
她将“本宫”二字抬出来,银烟只得叹道:“和尚与顾大帅始终是书信往来,也是今日一见才知道他竟然就是当年的顾指挥使。殿下在华光寺的布……”
“好了。”暮芸突然打断了他,语带威胁道:“既然我在朝时你并没别的心思,那就行了;今后大师愿意投在谁的门下,那也是大师的自由。”
银烟和尚给他二人各奉一杯茶,十分缺德地微笑起来:“殿下放心。”
顾安南眉梢一挑:“打什么机锋?”
“没什么,是觉得你本事不错,竟连他都能收拢到羽翼之下。”暮芸啜茶:“可笑我们大荆那位白首辅,还傻呵呵派大师出来做使者呢。”
银烟和尚并没有恼,也没有解释他为何在这么多的起义军中选择了顾安南,而是温声念了句佛:“殿下觉得,朝廷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派使者到牧州来?”
那还用问?
大荆三十三州丢了一大半,如今虽然南迁,却仍岌岌可危,南境九郡归了顾安南的消息只怕已经长了翅膀飞到了各方势力的耳中,那么对于朝廷来说,让牧州的符盈虚把他挡在外面就尤为重要了。
银烟和尚轻声道:“白首辅送来的圣旨上说,只要符布政使能守住牧州,顾大帅的军队朝廷半个手指头也不动,都可以充做他的私军,并封他为南境王。”
暮芸不悦道:“饮鸩止渴。”
银烟和尚附和地点头:“不过也是没办法了。长安遭逢大难时,和尚不在那里,而在洛阳。洛水的汛期其实并没来得这么恰好……”
暮芸心头一跳。
银烟和尚:“是白首辅下令让人将曲广、曲门、曲可三道堤坝连夜毁弃,才堪堪将楚军挡在了洛阳之外。”
暮芸目光震动。
“如今洛阳固然暂时保住了,下游的几个州府却也全完了。”银烟和尚眼中有种出家人独有的淡漠:“我来的路上,千里沃土尽散,愿江两岸易子而食。楚淮的残兵仍在扫荡各地——或许死在刀兵之下,对那些灾民来说还要痛快些。”
房间中一时落针可闻。
三人沉默良久,暮芸手持茶盏,抬手泼在地上:“是我无能。”
银烟和尚:“殿下当时不在京中。”
暮芸没有理会这番安慰,垂眸自嘲道:“等将来我一死去了地下,让祖宗们一人扇上几耳光赎罪罢了。”
顾大帅“啧”了一声:“事情都发生了,还做什么伤春悲秋的?”他手里捻了一块茶点丢入口中,戏谑道:“和尚,回头你把那圣旨弄出来改改,把符盈虚仨字换成顾安南,我也是朝廷封赏过的南境王了!”
被他这么一打岔,暮芸也缓过了劲,给了他一个白眼,顾安南这臭流氓看了,却反而笑了起来。
她笑了这么一下,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如果三处水坝被炸,那么泄洪时间将会被彻底延长到明年春夏!
因为没有了水坝的阻挡,即便三个月的暴汛期结束,上游的愿江会立即汇入原本干涸的河道,然后被三个大坝囤住,但如果大坝不在了,汛期就会继续!
本来只有三个月的回援时间,生生被延长至了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