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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芸笑了:“一言为定,就这么办!”
她对须卜思归招招手,同她耳语几句,而后须卜思归再一次上了温澜楼顶——这次是走上去的。
他们习武之人都有功夫在身,震声提气时,能令方圆一里内的人都将他们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吴苏百姓听着!”须卜思归一脚踩在温澜楼的栏杆上,对下面的芸芸众生笑着喊道:“我们帝姬说了,水里的金银是牧公给大家的一点心意,谁捞到就算谁的,可以随便花用!”
本来已经陆续离开的百姓们再次沸腾起来,大声问道:“此话当真?这么多金银,全都不要了!”
“不是不要了!是牧公要送给你们做礼物!”须卜思归豪情万丈地一招手:“大家快来抢钱呀!牧公给大家发银子啦!”
这一下全乱套了。
刚开始还有人顾忌着钟家的禁令,但总有些光脚不怕穿鞋的破落货——是,钟家管着吴苏所有的买卖,但流浪汉总不受什么限制吧?再说他们头发乱蓬蓬的,就算钟家将来要找机会收拾他们,也得看清是谁下得水才行呀!
就这样,先是街面上的浪荡子,再是不晓事的半大少年,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眼看着下了水的人成箱成箱地从水里掏了真金白银出来,崖州一行人和明菀钱庄的吴掌柜也没有要阻拦的意思,岸上的人是再也忍耐不住了!
不管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一时之间,息水中热闹得有如过年,人群下饺子一般地纷纷往水里跳,吴苏百姓从小就在水边长大,水性一个赛一个地好,都风风火火地跑下去捞钱,甚至还有特意从家里往渡芳口赶的,唯恐比旁人落下一步!
水里的人一多,根本就看不出谁是谁,钟家的禁令登时形同虚设!
钟褚再也呆不下去了。
暮芸隔着幂篱的轻纱瞧了他一眼,明明什么都没说,钟褚却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
他今日下令不让老百姓下水做买卖,本就是有意展示钟家的威严,不料竟是被暮芸四两拨千斤地轻松破解,将他的尊严也狠狠甩在了地上!
钟褚转身就要走,暮芸身后,姚谅嘻嘻笑,大声叫道:“嗳嗳!那位——褚钟公子!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要走啊?”
商会众人不愿意得罪钟家,却也忍不住要笑,全都看天看地强行忍着,钟褚被这声“褚钟”喊得脚下一滑,竟是在人群里摔了一跤,被着急下水捞钱的百姓们踩了好几脚!
钟褚生性傲慢,平日里自恃身份,常常不肯容人,在他们吴苏,避衣令比任何地方都要更严格,若是平头百姓胆敢碰脏了他公子钟褚的衣裳,那可是要倾家荡产的。
如今,他却被自己最看不起的贱民们踩在脚下,低入了尘埃之中。
钟褚眼中闪过一缕绵绵的怨毒。
他的身影隐没在人群之中,暮芸只隐约看见,似乎有个浅绿衣衫的少女焦急地想要往他那边去,却挤不过蜂拥的人群。
暮芸眸光定了定。
“殿下请!”古嫣喜气洋洋地朝着温澜楼一抬手,同商会众人一起恭恭敬敬地邀请暮芸上楼做宴:“您远来是客,我为殿下接风洗尘!”
暮芸回过神来,弯着唇角说了声好,总觉得古嫣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她在众人的簇拥下风风光光地上了楼,耳边听着江南独有的温软小调,轻声笑道:“我此次前来,代表的是南境牧公——今后不必再叫殿下。”
“是,”古嫣极有眼色地唤了一声:“一切谨遵夫人谕令!”
………………
南境,崖州。
顾夫人在桃花氤氲的温润江南里笑闹吃酒,顾大帅却仍在苦寒的南境风雪中持刀剿匪。
高大的男人一身黑甲,额角一缕墨发被森森风雪裹挟,缠绵着拂过他高挺如削的鼻梁,拂过他颈侧凶戾的刺青,最终依在了薄而润泽的唇边。
宙沉在他手里挽了个懒洋洋的花。
“战备,猴子们来啦。”
他比旁人更立体的眉目漫不经心地往山野间微一打量,换刀为箭,猿臂轻松扯开重弓,箭去如流星,登时换回了对面一声凄厉的嘶吼。
“着!”
猿臂蜂腰的男人吹了个流氓哨,再次换上宙沉,挺拔的脊背如同一杆枪,对着身后振奋的众将士一招手:“对付这几个货还犯不着用阵,直接给老子冲!”
将士们又激动又着恼,激动得是大帅果然箭无虚发,着恼得是这群匪徒真是泥鳅一样滑不留手!
三个平县的山匪和水匪战力不算强悍,但烦就烦在他们都是当地人,对地形非常熟悉,活像粮仓里的肥耗子一般,掏完一窝还有一窝。
往往是撩拨两下就跑,也不同他们正面对战,耗得人心里全是虚火。
再加上他们不知道得了谁的资助,手里的刀兵弓箭新得几乎在闪光,就连那群水匪的破船都被重新加固过了。有了源源不断的支持,这群匪徒更加稳得住,大有要同顾家军天长日久耗下去的意思。
好在大帅今天亲自来了,提前布下了埋伏,总算能痛痛快快地杀一场。
大帅本人却显然不是非常痛快。
他冲在最前头,宙沉如同切瓜砍菜一般左突右冲,顾安南在战场上走得是大开大合的路数,溅了满身的血,目光平静得近乎麻木,唯有唇畔微微张合,似在计数。
吕太白刚刚将宁州开矿的事捋出了一个头绪,准备来帮顾安南一起平匪,刚一到看见的就是顾安南这副杀神模样。
“师父,你说得果真没错。”吕太白静立在风雪之中,默默看着顾安南的背影,心情复杂又沉重:“只要走上了这条皇权路,都会变成同一副模样。”
一身是血,满身带煞,活生生的人命到了手里,最终也不过就是数字罢了。
顾大帅确实在计数。
但,也不完全是计数。
吕太白忽然感觉有哪里不对,眼睛一眯,读到了这厮的唇语。
“三十七,她心里有我。”
宙沉再砍一人。
“三十八,她心里没有我。”
吕太白:“……”
感情您老人家在这揪花瓣呢?!
“他奶奶的,这就砍完了?!”刚刚得了一场胜的顾大帅极其不满,挥刀怒道:“这不可能!一定还有漏下的!接着找!”
吕太白:“……艹。”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吕太白:“跟了这个老六,我上脑居士再也做不了小仙男了。”(仙男沧桑。jpg)
第87章 风云出我辈(七)
上脑居士在料峭的寒风中等了足足一个时辰; 牧公终于将刀下亡魂凑成了一个单数,兴冲冲地回来了。
“我就知道,”顾某人满足地听着副将们的汇报; 双手拄着宙沉唏嘘道:“真是天意啊。”
吕上脑和天同时表示无话可说。
远处营地方向跑过来一个英姿勃发的小将军,正是前些日子去富梨县赈灾的徐青树。他终于将富梨那边的情况汇总成了一份战报; 赶着平匪的空隙送来给他们家牧公看——
没办法,这地界的山匪水匪实在太过狡猾; 一天恨不得来骚扰八百次,顾家军简直随时随地都在“出征”,不插着这个空,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汇报上了。
顾安南听了一遍; 发现富梨山里的存粮虽然烧空了; 但是由于县令反应够快,竟然没有人员伤亡。
他有点乐呵; 随手将徐青树头发上插着的炭笔拔下来,在那个县令的名字上打了个圈:“是个人物,回头叫他去找何三; 做个县令屈才了。”
“你还觉得不错?”吕太白将雪白的毛领往起竖了竖,哼声道:“如今没了富梨县,整个南境的存粮都挺不过这个月啦——还有这几个窝子的匪徒; 你究竟打算打到什么时候?”
到底是海圣人的编外弟子; 吕太白一针见血地点出了顾家军的困境:“除非把背后支援匪徒的金主打掉; 不然你打到猴年马月也打不完。”
徐青树脸色突然开始可疑地发红。
吕太白能看清的困境; 顾安南当然也能看得清,只是虽然觉得很棘手; 但毕竟是做人家主君的; 不方便成日里愁眉苦脸。
天要塌了; 总得有他这个大帅顶着。
顾安南大力拍了拍吕太白的肩膀,一副心很宽的样子道:“行啦,只要我家那位能及时赶回来,问题就不算大——比起当时我差点变成一道魂飘在咸阳捡香火吃,眼下这又算什么麻烦?”
吕太白被他拍得一个踉跄。
徐青树清了清嗓子。
“你少得意了,”吕太白津了津鼻子:“要是真过不了这一关,你手底下新收的那一院子大王就能一起撕了你,你信不信?到时候别指望我给你收尸!”
顾安南嘻嘻一笑,将宙沉随手抛给一个副将,挎过吕太白的肩膀晃来晃去,带着他往临时驻扎的营帐里走:“知道你心疼师哥,少嘴硬了,上回在聆风县不就是你给我操办的后事吗。”
徐青树若无其事地跟在两人身后,一颗头左转右转,看天看地,突然开始牙疼似地哼哼起来。
吕太白脚步一停,满脸莫名其妙:“什么县?”
“聆风县,咸阳外郊那个。”顾安南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承认,胳膊肘拐过他脖子,一边走一边跟路过给他问好的军士们打招呼:“嗳,师哥念着你的情呢!”
徐青树哼哼的声音渐大,好像是在唱歌,咕咕哝哝唱得十分对付,好似在完成什么任务。
“我不知你在发什么癫。”吕太白一掀门帘进了顾安南的军帐,脸上的神色越发古怪:“我家那个泼妇大哥当年恨不得将我和我爹发配到古州海岛吃鸟毛去,还会派人听我调遣?”
顾安南终于发觉事情的不对了。
当年濒死之际,他被一群操着宁州口音的蒙面人所救,直接从咸阳秘密地运到了聆风县,如果不是吕太白,还能是谁?
当时海老头儿已经自顾不暇,朝中唯一有可能会出手援助的就是金吾卫那伙人,但他们名下的势力顾安南一清二楚,郝大人他们绝无可能有功夫腾出手来救他。
所以究竟是谁?!
自己遭袭事发突然,对方是怎么事先料到的?为什么要救自己,他有什么目的?!
难不成是什么江湖豪侠,武林义士?
“这事得查。”吕太白听他将此事讲了一遍,神色越发凝重,接过徐青树从炭火炉子上倒出来的茶水,连烫了手都未发觉:“不然对方将来如果突然站出来‘挟恩以报’,说你重伤之际曾经许过什么诺言,到时候你就是有八张嘴也说不清。”
顾安南也在蹙眉思索,一不留神险些叫徐青树递过来的茶烫成个哑巴。
徐青树立刻道歉,然后毫无歉意地站在他身后吹茶水,继续尽职尽责地哼哼;他嘴里那调子明明平平无奇,不知怎地竟十分上口,翻来覆去唱个没完。
“……”顾安南将装着令牌的木盒拿出来,递给吕太白三张令:“你去办吧。”
吕太白郑重地点了点头,起身行了个军礼要接令,顾安南却没松手。
他的目光中是极其少见的认真,深邃的眉眼如同藏着掀天的海:“对方救我未必是好意——你务必万事小心。”
吕太白明白他的意思。
如今这世道,不怕有仇人,就怕有恩人。对方还特意找了宁州的武士来办这件事,似乎是有意在误导顾安南往他那个没名分的师弟身上想,好让当时的他放松警惕。
这个人对顾安南的了解,实在太多了。
“放心,我一定……”吕太白忍无可忍,暴躁地唰一下站直身体,对徐青树喷道:“这位小将军,你能不能歇一会?!”
徐青树憋得脸都紫了,舔了舔嘴唇,尴尬得恨不得假装自己是个只会噗噗噗的火炉子:“我那个,咳,嗓子痒痒,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顾安南已经麻木了,照着徐青树的屁|股踢了一脚:“这狗东西不知道让谁塞了个铜歘在嗓子里,已经唱了好几天了——我说,要是让胡樱胡小娘子知道你唱歌这么难听,人家还能跟你吗?”
“对不住对不住!”徐青树的脸一下红透了,对着吕太白连连拱手:“我送先生一程!”
吕太白被他唱得满脑门都是什么“远看古村绕绿水,近听青山茶歌脆”,心想这他奶奶的果然是入了贼窝了——
顾家军高层自恋爱脑大帅往下,没有一个正常人!一个是野道士,一个是假和尚,主母是捅过主帅的亡国帝姬,军师是不分男女的玉面少年,更有脸平得出奇的武状元,外加上在山里埋了二十万两的古怪侯爷!
如今还多了个唱歌停不下来的八哥小将军。
谪仙吕墩子沧桑地想,这帮王八蛋可真能翻花样啊。
无限感慨的吕太白出发回牧州调兵准备秘密查案,这边军帐里的顾安南独坐帐中,凝眉想了一会儿咸阳旧事,而后脸色猛地一黑。
因为他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