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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等了数不尽的光阴岁月。
“我早该想到,”顾安南一跃而起,头上脸上还是有点狼狈的酒渍,却高兴得好像得到了全世界:“除了她还能有谁?!”
除了她还有谁会知道自己和宁州吕氏的关系,故意找宁州武士来安他的心?
如果真的是想挟恩以报,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报上姓名?!正因为救他的人就是“杀”他的人,如果直说他肯定不会信,所以才要用这种方式做遮掩!
她从没想过杀我。
从来没有!
她心里有我!
吕太白看他在帐篷里一圈一圈地转,整个人魂都飞了似的,忍不住道:“只怕也不完全是要取信于你吧——当时就算安排你假死,以后你也不能以‘顾安南’的身份出现了,可能最后一次去就是和你道别的。”
只不过去了以后发现了那场意外的火。
她以为他真的死了,只在绝境之中捞出了那柄发簪——那柄她磨着他亲手做,却没来得及收到的簪。
吕太白旁观者清,猜得一点不错,可惜顾大帅现在是半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她,她,”顾安南激动地指着自己:“我我我!”
“嗯嗯嗯,”吕太白看着自己这个傻到没边的师哥,又无奈又替他高兴,笑着骂道:“帝姬心里有你!你不用再拿山匪揪花瓣了!”
………………
吴苏。
帝姬离开钟府后,钟夫人坐在内湖的回廊桥上很久都没有动。
钟褚从掩映的屏风后走了出来,疲惫又惊疑不定地问:“她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钟夫人抬起头,眼中是同样的迷雾。
按照她本来的设想,提出“假死再嫁”的本意是为了激怒帝姬,迫使她出些昏招,可没想到暮芸听了这番话,反倒将唇角勾起来了!
“好啊,天下乱如麻絮,我早就不想管了。择个吉日就办喜宴吧。”这人竟是一口答应下来,眸光狡黠地一闪:“再说,我本来就觉得你儿子很不错。”
卢赫早就死了,她觉得不错的“儿子”又是哪个?
难道是在渡芳口被她一压到底的钟褚?!
“罢了,任她是什么弯弯绕绕,反正也不过是借着大婚……”钟夫人一声轻咳,话锋一转道:“你那个芝姑娘,处理了没有?”
钟褚垂眸:“在办了,母亲。”
“不是我要你狠心,而是她并不适合。你如此心慈手软,将来要怎么接管吴苏?”钟夫人手中的茶盏发出轻响,淡声安抚道:“我会再为你寻一个好妻子,将来你会明白的。”
你会明白的。
再怎样的深情厚爱,都会在时光里消磨,其实和谁成婚都一样;芸芸众生各有脾性,芸芸众生千篇一律。
除非你爱的那个人,早早地就被丢失在了漫长的光阴里。那么你就会永远记得他,直到天地消亡的那一瞬。
钟褚沉默良久:“既然要暂时稳住暮芸,我们在崖州岸边的布置是不是要停一停?”
“恰恰相反。”钟夫人眸光一厉:“不但要再送暴匪到崖州去,更需令人去目前还算安定的州府散播消息。”
钟褚抬起头:“什么消息?”
“帝姬不是要假死么?”钟夫人一字字说道:“就说牧公残暴不仁,逼死了帝姬,如今他已被天道抛弃,注定坐不了这大荆三十三州的主人。”
钟褚心头别别一跳。
好一招落井下石!
他听了一遍,立即觉察出了此计中的狠辣之处。
帝姬一死,顾家军便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他们本就在断粮断甲的极端危机之中,得不到吴苏的支持,他们下一步必然就是去临近的各个州府借粮!
可有了这个谣言,谁还会借给他们?
如果借不到,投靠顾家军的势力会不会反?刚刚统一没多久的南境九郡会不会再次各自为政?如果始终吃不上饭,顾家军会不会按捺不住,动手抢粮?
一旦抢了第一次,就不会再有任何人信任牧公了。
他将成为中原大地上第二个被万民唾弃的楚淮。
有了这些布置,只要帝姬一“死”,顾家军就彻底完了!
“褚儿,去筹备喜宴吧,”钟夫人起身,黯淡的黑纱在湖风中显得有些幽暗:“别让我失望。”
钟褚跪伏在地,双手贴地,眉头叩在掌心,恭谨又麻木地说道:“是,母亲。”
………………
崖州,平县。
军帐外头传来咕咕啾啾的响动,激动个没完的顾安南眼睛唰地亮了,鞋也不穿地跑出来,伸手接住了那只远道而来的小肥鸟。
小肥鸟有双灰色的小翅膀,尾巴尖上是一簇被染得不大均匀的红毛——这是代表军师张鸿的信鸽。
吕太白一掀帘子跟了出来:“吴苏那边来信了?”
顾安南一目十行地看过去,嘴角的笑意渐渐平了。
吕太白:“怎么?”
“张鸿信上说,她要假死,同我和离。”顾大帅深邃的眼微微眯起:“然后嫁给钟家那个小白脸。”
“这如何使得!”吕太白先是一惊,而后一嗤:“这都是瞎担心,帝姬如今已经在你身边,除非对你失望透顶,不然怎么可能会同意?你说她跟楚淮跑了我都信,但是她跟吴苏有什么可玩的——他们又没有兵!”
顾安南也是这么想的。
银烟大师刚给伤兵处理完伤口,正在旁边洗手,闻言一顿,貌似不经意地问道:“今天早上咱们营里是不是有个往南边去的兄弟?”
顾安南脚下一滑,差点大头朝下栽进篝火堆里去。
银烟大师露出缺德的微笑:“下回大帅再让人送信,和贫僧说一声——贫僧缺一瓶后悔药,想让送信的兄弟一道从吴苏带回来呐。”
可不就是得来一瓶后悔药?!
今天早上快马加鞭从营里送出去的那封信根本就不是什么军务信报——
“妻芸亲启。
你我盟约不变,愿送你天高海阔,即日自由。
顾。”
吕太白茫然地看着顾安南从茫然到激动,再从激动到愤怒,最后又从愤怒变成悔不当初,心说这厮该不会是受刺激太大直接疯了吧?!
“你干什么去?不除匪患了?!”他尾巴似地跟在顾安南身后,看他在一刻钟之内点了人马,又抓过沈明璋交待了一遍战略,然后草草披上一件大氅就要走:“你好歹换双适合行军的鞋?!打算穿草屐上哪去?!”
顾安南飞速换了靴子:“妈的。”
吕太白脸都绿了:“到底怎么了!”
“我得去把早上出发的那个传令官逮回来,不然祖坟上都得祥云飘绿!”顾安南一勒马缰,意气风发:“我走了!”
“你有个鬼的祖坟……不是,”吕太白满头雾水地跟在后边跑:“从这到吴苏有千万条路,要是水路的话传令兵这会儿都上愿江了,怎么可能追得上——你听见没有啊?”
回答他的只有一道疾驰而去的烟尘。
“阿弥陀佛,吕先生不必忧心。”银烟大师站在他身后念了声佛,即便是站在威严肃杀的军营里,他也依然具有令人心静的力量:“匪患原本就由吴苏而起,自然也要从吴苏而终。”
吕太白忧心道:“我看他那狗脑子里可没想到这些大事。”
“大帅是个有成算的人,他要办的事,哪件没有做到?”银烟大师上前温声劝道:“吕先生旅途劳顿,贫僧新研制了一套使人舒缓放松的针灸术,试试如何?”
吕太白想起刚才顾老狗满脸药粉的样子。
“……有多舒缓,”吕太白惊恐后退:“会不会直接舒缓到撒手人寰?!”
银烟大师:“……”
作者有话说:
银烟大师:“……”
小剧场:
银烟大师捧着金针,清秀出尘的脸上写满落寞:“浩荡人间,竟没人能欣赏贫僧的医术。”
灶房的偷油老鼠路过。
银烟大师(试探):“来一针?”
老鼠(惊恐):“……吱?!”(放下偷的油并没命狂奔)
银烟大师:“……”
#鼠鼠我啊,还不想嘎
第93章 风云出我辈(十四)
三日后; 吴苏。
花灿银灯鸾对舞,春归画栋燕双栖。
吴苏少主人的婚宴盛大非常,说是倾城而出并不为过; 乱世中向来只开三路水道的吴苏连城竟在这一日放开了大大小小所有的进出口,以便参加婚宴的宾客出入。
不仅如此; 除了沧浪台的主婚场,钟家还为全城百姓在中心河道上设置了无数相连的画舫; 每支船上都有流水宴。
只是新娘的身份似乎有些特殊,这场宴席竟然从日落时分才开始,中心河道上无数华灯随着钟声同时亮起,波光粼粼的水面一直延伸到沧浪台下; 天上地下; 连绵星辰无数。
满城光华色,为卿照此生。
吴苏三城十八坊; 举城欢庆,每到整点就会有人从坊市的大牌楼上向下洒金叶子,真是乱到了极致; 也盛大到了极致。
“已按少主的吩咐,在城中撒过了四轮金,水路也都打通了。”繁华照不到的黯淡角落里; 一名黑衣武士半跪在地; 低声快速说道:“只要芝小姐一到; 我们立刻就能送她出城。”
一身大红喜服的钟褚站在光华之外。
他的眼垂着:“尾巴都甩掉了?”
“是; ”他的心腹定声道:“还备了三支疑兵,都做同样打扮; 就算家主那边的人发现了; 一时半刻也追不上。”
心腹话音一顿:“还请您指示; 芝小姐的船要去何处?”
钟褚之所以冒着天大的风险放开吴苏所有水路的门,又将这场他同别人的婚宴办得如此盛大,其实目的只有一个——
送梁芝走。
“去顾军治下的古州,”钟褚身上喜服灿烂,手里却擦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尖刀,他死寂的目光中闪过最后的光亮:“如今中原最安稳的就是南境,若是南境也不成了……”
钟褚安静了一瞬。
“那就出海,去扶桑,去天竺,去那些没被战乱波及的地方。”
去没有他的地方。
钟褚话还没说完,他的随行小厮突然从背后的方向奔来,到得近前扑地便跪,一抬眼满是惊惶:“少主!芝小姐不见了!”
钟褚眸光登时凌厉起来,心腹大惊,跟着上前低声叱问:“怎么回事?!”
“本是一直派人跟着的!只是昨天晚上芝小姐忽然自己跑了出去,连咱们派去的丫鬟仆妇也没发现,”小厮吓得头皮发麻:“说是芝小姐的贴身婢女一直穿她的衣服在屋里,所以就……”
钟褚单手掐住自己两边太阳穴,眼前一阵阵地泛绿斑,另一手按在墙面上,脊背微微弯曲。
巷外鱼龙欢舞,繁华人间烟火,涌动在街面上的百姓都是出来为他庆贺的——而这个被祝贺着的人却快要被压垮了。
“可若是错过了今天的机会,以后这人就彻底送不出去了!”小厮急得不知该怎么好:“到时候夫人她老人家亲自来办,芝小姐必死无疑!”
钟褚靠在墙面上深深吸气。
心腹看出钟褚状态不对,按住小厮肩膀摇了摇头,示意他先让少主缓缓。
“她自己没这个本事,”钟褚睁开带了血色的双眸:“家里昨天有什么动静么?”
心腹被他这么一说,突然想起来了:“昨日卢家那个擅药理的三夫人忽然来了一趟!还同家主在密室里同处了两个时辰左右!”
卢三夫人?
钟夫人的亡夫姓卢,认真说起来,这位卢三夫人只能算是当年卢大公子的远房堂妹。但此人出身悬壶世家,极擅用毒,光是钟褚知道秘密死在她手上的人便不下十数!
母亲见她做什么,难道需要用毒?
她要用在谁身上?!
“少主,会不会是家里发现了咱们的计划,提前将芝小姐……”心腹有些说不下去,声音艰涩道:“那咱们还找吗?”
钟褚袖中的尖刀向下滑了几寸,将他手掌割破,锐利的疼痛终于使他清醒过来:“找。”他目光深得令人畏惧:“无论死活,我都要见她。”
沧浪台上的巨钟被撞响,清灵悠远的声音响彻天地,如同浩渺的天音回荡在整座城池之中。
十一下。
戌时到了。
是他接亲的时间。
钟褚披上暗红色的披风,一步步从黑暗中走向充满光明的人间。在巷子的另外一头便是等着他的婚礼仪仗。
人之一生,不过死生两件大事,生来获得亲眷,死去作别红尘;中间唯独婚姻算件重要事项,须得带上十里红妆,骑上高头大马,迎娶那个自己选定的家人。
钟褚一步跨过黑暗与光明的交界,脸上的笑容在他进入众人视野的一瞬间浮现出来,像一朵外表灿烂内里枯败的花。
“什么家人,”他笑吟吟四方拱手还礼,心想:“我钟褚何来家人?”
婚姻对大多数人来说,不过是一场被过分美化了的交易——甚至比正经交易还不如,没有凭票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