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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此还特地在烂尾楼里召开了一场颁奖大会。
奖状是团结义请人做的,红绒布里包着卡纸片,模样正规得不得了。几个老太太鬼哪里想到自己的热心肠会得到这样的回报被请到领奖台上拿着烧来的奖状和奖金,都呈现出了上百年不曾表露的羞涩。
其中一个在发表领奖发言时还万分感动地表示:“可否将奖状的灰烬埋在工地的西南角老身的尸骨就葬在那处混凝土地基下,愿与此奖章时时相伴。”
太仓宗实习们为她百年不变的赤子之心热烈鼓掌。
没过几天,况志明再度联系卫西,告知卫西港越大厦的复工日期已经定下了,柏昊的意思是到时候还要请之前做法的两方道长再次出面参加一次仪式,这当然是给报酬的。
卫西利索地答应下来后,还少见地关心了一句:“况道友最近可有接到类似的宅鬼作祟的法事”
因为信众被截胡的事儿,况志明观里的供奉最近脾气大得很,搞得况志明听到卫西的问题就很警惕。不过话虽如此,他最近接到的几宗法事却又确实很叫人头疼,因此犹豫片刻,想到卫西的战斗力,还是想要请个帮手:“是有这么几宗有个信众,最近为结婚在郊区新起了一幢别墅。他选的位置不太对,挖地下车库的时候挖出了三口老棺,可能是惊扰了亡者,从那以后家里就怪事不断,我和内子正要启程去处理,还叫上了另两位协会的道友,卫道友要不要一起来看看”
地里掘出棺材然后遭遇报复的例子在民间传闻里并不罕见,但这种事情,就像之前说过的那样,玄门中人接到之后都处理得很棘手。人家棺椁好端端躺在地下被你给挖出来打扰,不计较那是人家脾气好,计较了你也挑不出道理来。更何况那三口棺里的亡灵还没有作恶伤人,只是日以继夜地对户主进行骚扰。况志明作为一个道士,干的就是除魔卫道的工作,他无法对人类被阴物惊吓置之不理,可真要启程去驱散罪魁祸首,心理上却又有难以逾越的愧疚。
谁知卫西听到他的苦闷,却一点没表现出感同身受,还拿出一副推销的口吻:“既然不是厉鬼,我也没什么去的必要。不过况道长,我倒是有个好建议可以提供给你。”
况志明:“怎么说”
数小时后。
京城远郊,某处还未竣工的别墅内,一张简易的四方桌旁,三个老太太鬼正和此地被挖掘出的三口棺木的阴魂相对而坐,唇枪舌战。
“凭什么”其中一口棺木阴魂拍案而起,浑身怨气浓重得几乎要具象成型,“这里是我们方家的祖坟我们方家人世世代代都葬在这里是他先冒犯的我们,凭什么我们要让步”
此鬼面目凶恶,身形高壮,气势迫人,叫在场的众多道士们都十分警惕,对面那三个老太太却浑然不惧,还将它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一起念叨
“坐下坐下,好好的生什么气那么高一个小伙子,怎么还跟我一个老人家大吼大叫的。”
“态度那么强硬干嘛,人家也不是故意的,意思意思就得了,怎么还揪着不放”
“小伙子,阿姨这就要多嘴说你一句了,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年代,哪里还兴祖坟那一套早就都收归国有了。”
“时代在发展,我们要有社会责任感,宽容一点,宽容一点不好吗”
“来来来,别钻牛角尖了,咱们做点好事,就当是给后辈积德了,家和万事兴好不好”
那阴魂被团团围攻,凶恶的面孔崩出几分不知所措,老太太们已经自顾自地把它拉坐下,谈起了别的条件。
双方僵持不下的局面很快就进展到了商讨搬进哪个公墓风水环境比较好,虽然其中一方仍然有些不情不愿,话题依旧进行得风生水起。
不远处,别墅角落。
况志明带来的法器照章原样的放在包里,包则被他沉默地放在脚边,碰都没碰一下。
一同过来的几个协会道友各有各的奇妙脸色,相携坐在房屋的角落,要不是周围都是没有装修完毕的粗糙毛坯,他们无所事事的样子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来郊游喝咖啡的。
人类们陷入了漫长而尴尬的沉默,很久很久之后,本地另一知名道观丰年观的道长才看不下去地撕下了自己太阳穴边的开眼符,迟疑地看向况志明:“况道友,这个情况是不用我们管了吗”
况志明眼神木讷地看着前方:“应该是吧。”
众人对视片刻,纷纷无言。
这应该是他们从业以来,做的最轻松的一次道场了。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卫西原本并没有把港越大厦那群原住鬼当一回事; 但始料未及的是,他们的业务能力竟然出奇得好。
调解活动一经开展就收到了热烈的反响,本地不少道观甚至纷纷通过况志明,向太仓宗这家刚成立不久的不知名宗门递来了橄榄枝; 毕竟这年头各家道观多多少少要碰上类似棘手又不得不做的业务; 大家碰上这样的道场; 心态其实跟况志明是差不多的。
卫西就从况志明那里听来一个业内的小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就是丰年观的那位丰道长,几年前一户信众上他观里请做道场; 原因也是家里撞邪,家人被吓得寝食难安。丰道长一听; 当然立刻跟随去做法事; 摆上祭桌; 请求这户信众家里的亡魂自行离去。可那亡魂固执得很; 说什么都不肯走,态度又凶悍得很,根本无法沟通; 甚至还试图攻击这家主人。丰道长不明究竟; 见状当然是保护人类; 于是提着桃木剑跟这鬼一番恶战; 本意是想将她驱逐出家的,谁知一不小心,竟将这鬼戳了个魂飞魄散。
那女鬼消失前已经十分虚弱; 甚至说不出话来; 只能双眼血红地盯着丰道长流泪。
那主人一家得知女鬼消散; 对丰道长感恩戴德,还给丰年观点了一盏三万块的长明灯。丰道长却为那女鬼死前的泪水困惑不以,过去很久之后依旧耿耿于怀,因此某次遇上机会,就托人打听这家主人的情况。
谁知最终得到的结果却出人意料,那幢房子翻盖前住的竟是一位英烈的妻子。丈夫离家打仗,毫无音讯,她就终年在家守望,至死都不愿离开。去世之前,她担心丈夫死后魂魄回家后找不到自己,就请求亲人将自己葬在门前的泥土下。
请道场的那家主人后来也说自己在遇邪之前违规偷建地下室,建筑队在偷挖过程中挖出了一具不知埋了多少年的骸骨,主人家担心晦气,又因为自家违建,不敢报警,就请他们远远带走给丢了。
那件事情之后丰道长大病一场,愧疚万分,几乎想要放弃继续经营道观。
他一念之差,葬送一条深埋地下苦苦等待了丈夫几十年的阴魂。然而即便这件事情换成况志明或是其他任何一个道门中人,又能怎么办呢
死与生的矛盾有时就是这样的不可调和,活人无心之下犯下大错,莫非就不是错了可身为修道之人,难不成又眼睁睁看着他们一家被清算折磨
玄门的责任远比世人想象中沉重,对错不分明时,天平两端的任何一个选择都带着难以消除的罪恶。
然而这一次,那三口棺木的主人却最终被几个老太太劝服了,以一场道场供奉和未来三年逢年过年的祭祀为条件,自愿同意了火化尸身并葬入本地一处集体墓园。
房屋的现任主人当然求之不得,可倘若没有这一出,按照调解初期表露出的强硬态度,想必况志明只能昧着良心将那几道家魂驱逐成野鬼,哪有如今双赢的结局
因此况志明虽然仍觉得太仓宗新组织的这个调解团队非常令人无语,心中却多少怀有感激,不仅替卫西和其他几家相熟的道观牵线,还主动提出邀请:“卫道友,你们最近可接到了法事如果没有的话,我这里有个报酬丰厚的工作,信众邀请了许多道观,我可以推荐你们一起加入。”
卫西:“咦什么道场”
况志明道:“是一个电影剧组的邀请,剧组的投资方财力雄厚,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负责人名叫邱国凯。他们公司最近投资了一部灵异玄幻电影,据说开机之后发生了不少怪事。”
结果无需他主动推荐,邱国凯已经自己来了。
一段时间不见,他胖得更加离谱,整个人都好像要淌出油来。
卫西只看一眼就悄悄朝身边的二弟子道:“看来他母亲买了你的符咒后,果真摸到锅铲了。”
二徒弟始终静静地坐在他身边,听到这话也不为所动,只在丘国凯如同以前一样热情地扑上来想跟卫西打招呼时伸出胳膊止住了对方的靠近。
可怜邱国凯一个自小留学的abc,从认识以来从没能成功跟卫西拥抱过。他被按住了额头,目光不由从卫西身上转开,看了眼卫西身边这个俊俏程度不相上下却浑身散发着不好惹气质的小徒弟,想了想还是退缩了,退而求其次地抱了抱团结义。
团结义热情地搂住他的肩膀:“邱总,看您红光满面,气色不错啊”
“别提了。”邱国凯露出个忧伤的表情,“婚可算是离了,孩子也叫她带走了,好在没有被媒体发现。唉,你说怎么会这样呢明明结婚之前那么天真单纯的,离婚时候歇斯底里的样子真是把我伤透了。”
他爹也气得对他一通狠揍。
不过一想到现在能跟去世多年的母亲重逢,邱国凯又恢复了精神,感激地看向卫西:“卫大师,我这次冒昧登门,其实还是有事相求。”
他费劲儿地挪着一身肉坐下来后,才缓缓解释:“我们公司今年年初,投资了一部玄幻电影,叫尖叫,说的是古代妖精鬼怪的故事,前两个月刚刚开机,没想到就不停在出事儿,搞得剧组人心惶惶的。”
他叹了口气:“刚开始倒还好,这部剧前面一部分是放在摄影棚拍的,那时候顶多就是有点不顺。后来开始拍外景,整个剧组搬到了隔壁省的茂华山,问题就闹大了,从山里的酒店开始,到拍摄现场,反正经常有工作人员反应说环境阴森。我们公司刚开始也没注意,您也知道,鬼怪电影嘛,多少有点那什么的元素在,过去不少鬼片剧组也传出过类似的新闻,都说是演员在剧组环境里待得久了,入戏太深,才会出现类似的幻觉。”
“我也以为是这样。可上个星期,组里要拍一场场面比较大的打斗戏,大概就是神仙妖魔战斗这样的剧情,剧组人不够,就从山外头拉了两车群演进去。谁知道这群群演进山没多久,居然都说自己碰上了鬼,还觉得自己被鬼给盯上了。他们有的说自己听到骂声,有的说自己发下来的戏服被莫名其妙撕成了碎片。然后估计是害怕,戏也不肯拍,自己掏路费就跑了,结果没多久就把消息传给了狗仔。反正这事儿现在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网友一部分骂我们炒作一部分骂我们不把演员当回事,影响特别不好。”
“其实我刚开始是想只请您去的。”邱国凯道,“不过公司董事会的意思,是这事儿目前真相不明朗,所以排场还是搞大一点比较好。您不知道,组里好几个演员都吓得想跑了,你们人去多一些,也可以让他们安安心嘛。报酬您肯定不用担心。”
金卡会员的请求,再加上丰厚的报酬,结果自然不必说了。
邱国凯请求完之后还给太仓宗新出任的得道天尊上了柱香,并承诺事情解决之后愿意为宗门的天尊点一盏长明灯。
长明灯是除却香火之外另一个评价道观庙宇是否兴旺的标准,卫西立刻就心动了,据况志明说他们观里点长明灯的信众有十好几个呢,太仓宗却一盏都没有。
因此离开前他心情颇为愉悦,路过香炉的时候还伸手摸了摸,嗤笑道:“等着吧,你马上就要有灯用了。”
冬日的香炉壁虽然是黄铜的,摸起来却不知道为何并不冰冷,估计是被逐渐增多的信众的香火给熏的吧。
团结义却古怪地看了香炉里一眼,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错觉,是起风的原因吗炉里的香为什么忽然燃得那么亮啊
朔宗也听到今天莫名上了许多香的王老太激动地跟旁人叨念的声音:“得道天尊真的好灵的”
“”
卫西看见他的表情,问:“怎么了”
朔宗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百感交集地回答道:“没什么。”
这个宗门真是从上到下都让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华茂山地处邻省,车程将近五个小时,师徒三人到地方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邱国凯公司请来的其他道士比他们快一步到,团结义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了,看着停车场上满满的车辆叹息:“唉,邱总话态度虽然很诚恳,可他们公司宁愿花钱也要请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