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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要挪动脚步,就被淑妃一眼瞪了回去,只能讪讪坐了回去。
外面一声一声嘶吼,听得在场所有人心里都有些酸涩,偏生景顺帝面无表情,一脸冷酷,似乎是铁了心不开这扇门。
“父皇……”
萧则绪最终还是被拦在了门外,数百名禁军将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按在雪地里,动弹不得。
风雪湿了裤腿,跪在地上的双膝都在隐隐作痛,他向来娇生惯养,何时受过这样的苦。
“请父皇救救母后。”
他双手按在层层厚雪上,额头磕在地面上,咚咚地几声听得禁军都有些心疼。
面前的白雪染上红色,萧则绪额头多了一块斑驳的血痕,头磕破了都没能求得面前的人打开。
“殿下,不好了。”
“听澜姐姐被抓进大狱里了,他们说宫女私自出宫是大罪。”
萧则绪呼出一口热气,脸颊上布满泪痕,最后的一丝希望终于在此刻化作泡影。
“父皇,儿臣愿以太子之位相换,求父皇开恩。”
他从雪地里爬起来就往里冲,风雪冻得他有些失了力气,走了没两步,不知是哪里的一杆棍子,直接打在他腿上,他一个踉跄扑腾摔在前面,嘴唇都磕破了。
风寒入体,他素来身子不好,这会儿撞得头晕眼花,有些反胃。
他提着剑,一人一剑往里冲,身体直愣愣地撞在剑上,那侍卫吓得忙收起剑来。
萧则绪趁此突破,终于三步、两步、一步……
他摸到了永宁宫的门口。
“儿臣求见父皇。”
他嘶吼一声,继续往里闯去。
外面急匆匆的宫女跑得飞快,扑腾跪倒在地,“殿下,殿下,皇后娘娘她……薨了!”
萧则绪闻言像是失了浑身的力气一样软软地摔在地上,眼底空洞无神。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吱呀一声,殿内的暖风席卷而来,他的面前多了一双明黄色的脚,萧则绪艰难地抬起头来,不等看清来人,一只脚直接踹在他胸口。
萧则绪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被踹的五脏六腑都要挤炸一般,险些一口气没上来,身体重重摔在地上,疼得他蜷缩成一团。
“放肆!宫里你也敢提剑乱闯,这是你淑母妃的殿,你想做什么?”
帝王威严的声音响在耳边。
萧则绪却突然笑起来。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手里还握着那把剑,笑声冷戾。
“儿臣倒要问问父皇想做什么?父皇当真听不到声音?母后薨逝的消息传来,父皇这不是第一时间便开门庆祝了吗?”
“放肆!”
景顺帝被他眼底骇人的目光吓了一跳。
“夺了他的剑。”
“拖出去,打二十大板,让他长长记性,这里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粗重沉厚的木板一下一下打在他身上,萧则绪闷哼一声,抓紧了衣角,一声没吭,眼底却越发清明。
被打的地方渐渐失去的知觉,火辣辣的烧至全身,风雪浸湿了他的衣裳,与血染在一起,他冻得唇色发紫。
额头上的血洞明晃晃落下一行血痕。
尚且十五岁的少年终于承受不住昏迷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时,头重的根本抬不起眼皮来,唇瓣干涩,稍微一动便要裂开,喉咙像是灌了一千根针痛得说不上话来。
他抬头摸了摸额头,伤口不知道被谁包裹起来,温度却烫的吓人,他想唤听澜,却猛然惊觉听澜被带到刑狱去了。
他挣扎着起身,身体却如灌铅似的,一翻身从床上滚了上来,他挣扎着爬到桌前,想喝口水,水壶里空的不见一滴。
母后……
他猛地想起什么似的,发疯一样往外跑去,可是门上早被落了锁。
“开门!开门!”
他使劲砸着门。
门窗被封锁的严严实实,外面的哀乐声阵阵传进他耳中,他听到了礼部在传唱,编钟被人敲响,宫内有人在哀嚎,丧钟敲响,悲戚婉转。
“母后……”
“父皇,你不能这样,至少要让儿臣再见母后最后一面。”
他使劲拍打着眼前闭得死死的大门。
长春宫的人全部被替换的干干净净,他搬着桌椅砸向门框,却没有半点动静。
殿内昏暗无比,只有窗户处漏进来一点点的光,他大力地拍动着窗户,外面的宫人来来往往,充耳不闻。
萧则绪失了力气一般跌坐在地,身上的伤让他整个人有些昏沉,他发着烧,努力掐着自己保持清醒,最后还是没抗住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时,废太子的圣旨已经到了。
听说言家犯了事,舅舅一家已经被流放出京。
朝堂上的那些老臣以死相逼规劝陛下,可陛下圣意已决,那道废太子的旨意还是进了长春宫。
长春宫的门彻底闭了。
听澜九死一生从诏狱逃了出来,他的其他几个暗卫下落不明,和宫里接不上头。
他消沉了许多日,终日郁郁寡欢,在废太子的第三天,等到了一杯毒酒。
“殿下,快饮了此酒吧,杂家好回去复命啊。”
曾经跪在他脚边都配不上的人此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底带着小人得志的傲慢。
“殿下不愿的话,只能杂家帮一帮殿下了。”
萧则绪一身白色孝服素衣,傲骨凌风,立于风雪间,额头的伤用白布包着,单薄清瘦的躯体冻得瑟瑟发抖,却带着不服输的倔强。
“我喝。”
终是下定了决心,他接过那杯酒。
听澜和桑月跟在他身后,被带来的侍卫钳制着,不停地朝他摇头。“殿下,不能喝啊。”
萧则绪苦笑一声,一滴清泪划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死……”
他突然高举酒杯对准金銮殿的方向,重重一拜,朗声道:“儿臣谢陛下赐死。”
他举杯饮下鸩酒,缓缓闭上眼,泪水划落,身体直直倒下。
第46章
酒杯咣当一声落在青石板上, 滚落到听澜脚边。
他扑腾跪倒在地,急道:“殿下!”
那太监见事情了结,甩着袖子像是赶什么晦气一般, 转身走了。
长春宫的大门再次闭合。
萧则绪缓缓睁开眼睛,呼出一口浊气,吐掉口中的毒酒, 重重地咳了两声。
“殿下!”
听澜和桑月被他吓了一跳。
萧则绪半坐起身, 从袖中取出一包药粉, 这是母后临终前塞给他的。
“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你们两个今日若是离开,孤会帮你们寻个好去处。”
“不走……”
两个人坚决地摇了摇头。
萧则绪叹了口气,面色苍白无力,他捏起那一包药粉尽数倒入口中,吞了下去。
第二日有人想来收尸,却不见尸体,而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傻子,谁也不认得, 什么事情也不记得, 行事说话宛若幼童。
明里暗里不少人来查,只见他疯疯癫癫地蹲在地上玩蚂蚁, 瞬间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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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则绪站得笔直,单手负在伸手,指尖转动着手中的那串菩提玉珠, 不远处夏寒青送走皇帝回来。
“他走了?”
“是。”
夏寒青明显感觉到了什么冷凝的气氛,却不知怎么开口。
萧则绪没说话, 转身要走, 突然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指尖, 越握越紧,对方的温度借着指尖传进他的手心。
夏寒青握紧了他的手,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盒子,“殿下,万福斋出了新口味的糖。”
萧则绪转身蹲下,那盒子里放着一些其他颜色的糖,雕刻成花,看起来格外动人。
夏寒青捏起一粒,送到萧则绪嘴边。
萧则绪微微启唇,舌尖卷走那粒糖,唇齿之间满是荔枝的香气。
夏寒青抿着唇,不知该说些什么,胳膊顿了顿,最终还是伸出去小心翼翼地抱住萧则绪。
“臣把万福斋买了下来,殿下会开心一点吗?”
萧则绪有些错愕,一瞬间所有的委屈倾泻而出,他低头捧着夏寒青的脸,用额头碰上他的额头,轻轻应了一声。
“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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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溪的管家郭天孝强占民田一事很快就落下了判决,还牵扯出了郭溪的一些小事。
皇帝对郭溪贪污一事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打着填充国库的主意,自然把所有的罪名安排的明明白白。
盛怒之下,彻查郭家。
却只查获纹银八百两。
不多不少,却实在不符合郭溪的特性。
钟泓看着底下人抬上来的小箱子,实在想不通,他们忙活了一天,怎么可能就查出来八百两?
正烦恼时,门外白衣女子带着幕离朝钟泓低声道:“爹爹不若把墙皮砸了试试。”
钟泓眼前一亮,连忙命令手下人砸墙,根本没用多少力气。
灰尘四起,一锤子下去便漏出一点金灿灿的东西,钟泓大喜,亲自上手,又几锤子下去,砸出几块金砖,晃得人眼睛疼。
整整一面墙,除了外面糊着一层墙皮,里面全是由金砖罗列堆砌。
钟泓又砸了几面墙,收获颇多。
郭溪被判斩刑,大大小小罪状一堆,抄家查获金砖、珠宝、摆件折合纹银三个亿,相当于燕云四年的税收。
这一下子朝廷不仅还清了所有的商户欠款,又往工部、户部拨了许多银子,处理雪灾后续。
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能松一口气时,景顺帝却突然病倒了。
大概就是因为前段时间太忙,导致他病情加重。
当天康德禄便领着景顺帝口谕,责令肃王监国。
具体是不是口谕,谁也不清楚,但康德禄服侍皇帝多年,他的话有一定分量。
山河昭昭,星河夜暮。
飞檐翘角,朱红宫墙,金銮殿内亮着一盏小灯,守夜的小太监福乐昏昏欲睡,康德禄给了他一巴掌。
“清醒点儿。”
“哎呀,干爹,我不敢了。”
福乐捂着头,偷摸从怀里掏出一盒子点心,“干爹,您伺候了陛下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
康德禄接过点心骂了句,“还算你小子有孝心。”
福乐笑笑。
康德禄就着茶水吃了两口糕点,昏昏欲睡,眼皮子越发沉重,最后睡得跟死猪一样。
福乐露出一个笑容,“干爹,好好睡一觉吧。”
他走出大殿,把门敞开,来人一身黑衣斗篷,帷帽遮着半张脸,带着鬼面獠牙的面具。
福乐却一眼就认出了他,“殿下。”
黑衣人抬手摘下帷帽,取下面具,露出那张美得雌雄莫辨的脸,大殿内燃着上好的龙涎香,萧则绪一步一步朝龙床走去。
景顺帝紧闭双眼躺在龙床上,萧则绪坐在床上,抬手帮景顺帝拉了拉被子。
“父皇,儿臣恭请父皇圣安。”
“父皇不会以为儿臣在冷宫痴傻这三年什么都没做吧?”
他朝景顺帝笑了笑,一改往日的温和,笑容深不见底,宛如寒冰水潭,带着刺骨之寒。
冷宫三年,他虽受困于围墙,但他做了十五年太子,若真能一下子倒台,没有任何后手,他便白做了这十五年的太子。
废太子和言家所留下来的势力怎么可能那么轻易铲除?
从他第一次须臾清醒开始,便着手布置,就是在等今日。
“儿臣才闹了半年的时间,还没把这朝堂折腾的天翻地覆,您怎么就病了?”
“不过您既然病了,这东西儿臣便笑纳了。”
他指尖在龙床前的某处按了一下,很快弹出来一个暗窗,里面明黄色布包包着一个物件。
萧则绪将物件收好,重新将暗格收拾好,正要离开时,却听见外面又有脚步声传来。
他闪身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现在杀了他,名不正言不顺,还是要找到那个东西才行,康德禄那个阉人死哪儿去了?”
是丽妃的声音?
“母妃说的是。”
肃王?
看样子这两个人狼狈为奸,早有预谋。
若今日不是自己下手,恐怕肃王也要准备先下手为强。浅墨整理
紧接着便听丽妃又道:“查不出来的,当年昭和皇后便是这么死的,要不然她自幼习武,身子康健,怎么可能英年早逝。”
萧则绪瞪大了眼。
母后——
一阵翻找声传来,大概两个人什么都没找到,最后脚步声渐渐又远了。
萧则绪这才出来,眼神微冷。
母后的死难道和丽妃有关?
“事情办得好,孤听说你弟弟家的儿子今年该去书院读书了?”
“是是是。”福乐点头哈腰道。
“拿着这封信,去青山书院找陆先生,你弟弟的差事孤也已经安排妥当,你不必忧心。”
“多谢殿下。”
福乐大喜,连忙收下信筏。
青山书院可是远近闻名,教出来的学生无不金榜题名,寻常人根本进不去。
他自小入宫,也就只有那一个胞弟放心不下。
萧则绪身形渐渐消失在夜幕间。
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