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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着将笔洗递给张居正:“雨过天晴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
张居正接过笔洗,汝窑釉质通透、细腻,如玉一般莹润,仿佛将碧空万里都盛在了这小小一方瓷器中。
而后,他又拿出两个盒子:“这是取庐山的松烟,大同府之鹿胶制成的松烟墨,已经有好多年了,硬得像石头一样。”
他把盒子递给张敬修和张简修:“此墨深重而不姿媚,浓黑无光,入水易化,也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作画。”
而后又是一个盒子递给了张懋修:“这支笔送给你,店家说笔管上雕的是长江,我曾看过舆图,江陵就在荆江北岸,不知你见过没有?”
张懋修摇摇头:“我生在京师,长在京师,从未回过江陵。”
朱翊钧笑道:“以后总会有机会见到。”
他又转动笔杆,展示给张懋修看:“这上面还有一首《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写这首词的人叫杨慎,正德六年的状元,他的父亲杨廷和是内阁首辅。”
“以后,张先生做了首辅,你也要考个状元。”
张懋修收了笔:“我知道啦!”
而后,朱翊钧又拿出一个纸包,竟是递给了张若兰:“这个……不是特意给你买的,但我想把它送给你。”
人家店里有两块上好的松烟墨,他全买了,本来有一块他想留给徐渭,来了张府,临时改变了主意,把徐渭那份松烟墨送给了张嗣修,把原本要送给张嗣修的笺纸送给了张若兰。
张若兰打开纸包,里面是一叠粉色笺纸。朱翊钧说道:“五色粉蜡笺,米芾在《书史》中记载,褚遂良的《古树赋》正是写在粉蜡笺上。”
而他送出的却不是普通的粉蜡笺,上面绘制着冰梅纹样。五色纸上闪着粉色柔光,华彩斐然。
张若兰问:“为何要送给我?”
“因为它和你衣服的颜色很般配。”
朱翊钧送出的这些礼物,不但贵重,还十分用心,每一样东西,他都能说出一番道理来。大家捧着礼物,都能感受到他的心意。
尤其是张懋修,看着那支笔上漆雕的诗文,心想,他将来若不能高中状元,如何对得起太子殿下这番看重和期许。
张若兰没想到,自己也能收到礼物。更没想到的是,朱翊钧竟是如此坦诚,直说东西并非特意为她买的,更显得诚意十足。
只是,有一个人却高兴不起来。
张简修伸着脖子期待了半天,眼看着姐姐都收到了礼物,他却什么也没有。可怜巴巴的望着朱翊钧:“太子哥哥,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朱翊钧眨了眨眼:“没有啊,礼物我都送到了。”
张简修一脸委屈:“可是我还没有礼物。”
朱翊钧显得比他还无辜:“你又不好好读书,要笔墨纸砚做什么?”
他此言一出,其他几人都轻轻笑了起来。
张简修没心没肺的点头:“也对。”
朱翊钧屈起手指,在他头上轻轻敲一下:“看来你是真不喜欢读书。”
张简修不以为然:“大哥二哥三哥,还有姐姐读书都很好,不差我这一个,我连好功夫就是了。”
朱翊钧笑着捏捏他的脸蛋儿:“怎么能少了咱们简修弟弟的礼物呢,别人有,你当然也要有!”
听到自己也有礼物,张简修涌上失而复得的喜悦:“真的吗?”
王安递上一个长匣:“这是殿下特意为四公子挑的。”
张简修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把桃木剑,蹙着眉左看右看:“怎么别人的礼物都那么雅致,我的是一个玩具。”
“什么玩具?”朱翊钧从他手里夺过那把桃木剑,随手一挥,凭空划出一道劲风,差点击碎角落里的花瓶,“桃木剑既能驱邪又能强身,我这是督促你好好习武,将来成为一名大汉将军。”
大汉将军就是御前的锦衣卫。
张简修说:“可它只是一把木剑。”
“木剑怎么了,你太子哥哥我,武功盖世,使的还是一根烧火棍呢。”
他这么一说,张简修觉得桃木剑也挺好,至少比烧火棍好,高高兴兴的收下了:“谢谢太子哥哥。”
朱翊钧摸摸他的脑袋:“乖!”
送完了礼物,大家坐下来,聊聊诗词文章,张敬修、张嗣修和张懋修兄弟三个,分别将最近写的文章拿来给朱翊钧看。
朱翊钧以前只读过张懋修的文章,今日却发现敬修、嗣修的文章已经写得非常成熟,再过几年说不得就要回江陵去考取功名。
再看张懋修的文章,写得最好,就是那一手字看得朱翊钧直皱眉头。
他自幼习字,六七岁就能写得一手漂亮的台阁体,后来开始研习行草,又结实了徐渭这样的书法大家,进讲兵法之余,必定要缠着他指点一番。
朱翊钧时常帮隆庆批奏章,朝中大臣,一看便知,哪些是皇上御批,哪些出自皇太子之首。别看太子年纪虽小,字写得可比皇上漂亮多了。无论蝇头小楷,隽秀天成,盈尺大字,笔力遒劲。
身为皇太子的启蒙老师,张居正的字自然也是漂亮的。朱翊钧想不通,张懋修继承了他爹做文章的本事,写字的本事怎么就没遗传到呢?
文章看完,也到中午了,好不容易来一趟张先生家,朱翊钧必须得蹭一顿午饭才肯走。
席间,大家又玩起了投壶,这一次不组队了,各自为战,依次投壶,看谁投中最多。
跟他们比赛,朱翊钧就跟闹着玩似的,右手投完换左手,百发百中,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张简修年纪小,第一个淘汰出局,随后是张懋修,张嗣修,张敬修年纪最大,稍微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干不过他。
最终,张家四兄弟,全军覆没,朱翊钧得意的挥舞双手:“啊哈哈哈哈哈~我赢啦!我赢啦!”
“还没有!”
“诶?”
朱翊钧转过头来,坐在桌子另一边的张若兰站了起来:“我来跟你比。”
“哼!”朱翊钧扬了扬下巴,“比就比,他们几个都被我比下去了,我可不会让着你。”
张若兰敛了敛衣襟,慢条斯理的走到前面:“不需要你让着我。”
朱翊钧说:“你是女孩子,我还是让一让你吧。”他往旁边退了一步,“让你先投。”
张简修一脸惊讶:“啊,这也算让?”
朱翊钧说:“怎么不算呢?”
张简修又说道:“太子哥哥你要小心哦,我姐姐投壶可厉害了。”
朱翊钧说:“这么厉害,那咱们增加难度,把壶挪远一些。”
“……”
张敬修和张嗣修碍于他的身份,不敢吭声。张懋修一向与他亲厚,在妹妹和他之间难以取舍。
只有张简修,年纪最小,没心没肺,还不知死活:“好好好,我来挪。”
“……”
张简修抱着壶才走了几步,朱翊钧就喊道:“好了好了,也不用那么远。”张若兰毕竟比他小一两岁,他也不想以大欺小,“就放在那里吧。”
下人递上箭,虽然距离比刚才远一些,张若兰丝毫不显畏怯,接过箭,第一下轻松投中。
两个人依次投了三支箭,全中。紧接着又是三支,全中,再三支,全中。
张家兄弟四人站在两旁,紧张的看着。下人又递上箭,张若兰接过,这次投的时候却犹豫了片刻,再投,众人的目光跟随那支箭飞向另一边,眼睁睁看着那支箭未能完全进入,而是靠在了壶口上。
“哎呀~”张懋修露出惋惜的神情,“就差一点。”
“哈哈!”朱翊钧得意大笑,“我赢啦!”
他接过箭,没有丝毫停顿,拿起来便投,那支箭飞行的速度奇快,发出破空之声,眨眼间就到了壶前。
“哇!!!”张简修夸张大叫。
众人只听“当”的一声,竟然打在了刚才张若兰未投中的那支箭上。下一刻,两支箭竟然同时掉入壶中。
张敬修和张嗣修对望一眼,他俩虽然都比朱翊钧年长,但自知没有这样的本事。
张懋修望向朱翊钧,眼睛里的不可思议都快满溢出来:“好厉害呀!”
若不是太子在这里,张居正本不想看一群孩子闹腾。然而,看到刚才这一幕,他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张若兰走到朱翊钧跟前,屈膝向他行了一礼:“是我输了,认罚。”
朱翊钧豪气的一摆手:“咱们今日就算打个平手吧,下回再战!”
说着,他就转身回到桌前,冲着张居正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张先生,我厉不厉害?”
张居正笑道:“殿下天资卓绝,无论何事皆出于其类,拔乎其萃。”
第135章 年后,朝廷诸司恢……
年后,朝廷诸司恢复理事,殷正茂仍在广西征兵调粮,高拱却坐不住了。
其实在他重回内阁之时,就曾高调表示,自己已经放下对徐阶的恩怨,徐阶还曾致书答谢。
然而,去年他又把海瑞从京师外派去巡抚应天十府,朱翊钧就预料到,这是要对付徐阶。
朱翊钧那时还跟张居正聊了一嘴这件事,张先生一向不让他管这些朝臣之间尔虞我诈,互相倾轧之事,只叫他好好读书。
不过,朱翊钧转念一想,怎么说徐阶当年也是在皇爷爷跟前救过海瑞一命。隆庆元年,徐阶和高拱因为京察之事逗得你死我活,高拱指使自己的学生齐康弹劾徐阶,海瑞还曾上疏,称徐阶侍奉先帝,不能挽救于神仙土木之失,惧怕皇威保持禄位,确有其事。
然而自从徐阶主持国政以来,忧劳国事,气量宽宏能容人,有很多值得称赞的地方。齐康如此心甘情愿地充当飞鹰走狗,捕捉吞噬善类,其罪恶又超过了高拱。
言下之意,高拱可恶,齐康心甘情愿给高拱当走狗,更可恶。
虽然高拱把海瑞外派到应天府,朱翊钧认为,海瑞应该不会帮着他对付徐阶。
冯保和张居正都笑着摇了摇头,表示殿下还是年纪太小,涉世未深。
海瑞上任不过半年,就请求朝廷兴修水利,整修吴淞江、白茆河,通流入海。有当地贫苦百姓的土地被豪强兼并,尽全力夺回来归还原主。
朱翊钧听说,海瑞在应天府推行政令气势猛烈,雷厉风行,管他是豪门望族,还是士大夫,那是一点情面也不给。
这半年来,官吏惧怕海瑞的威严,不那么清白的选择自动请辞,显赫权贵原本都是朱漆大门,也改成了低调的黑色,隆庆派去监督织造的宦官,主动减少车马。
海巡抚实在是个狠人,豪强躲去了别处,士大夫也没有了特权。
其中最惨的就是徐阶,据称他的弟弟、儿子以及家族子弟恣行乡里,以“投献”的方式兼并土地。海瑞不顾当年徐阁老救命之恩,勒令徐家退还半数田产。
徐阁老这两年年纪大了,腿脚不便,闭门谢客许久,即便如此,仍是平息不了这场风波。
他因为此事上疏朝廷,也展现了一贯的行事作风,表达自己不堪其扰的同时,也表示:“海瑞此举,初意亦出为民。”
这其中有一个叫蔡国熙的人引起了朱翊钧的注意,此人乃是苏州知府,在此事中最为积极,紧咬着徐阶不放,奏疏谈及此事,也多针对徐阶本人。
“蔡国熙?”朱翊钧看着这个名字,皱起眉头,手指在奏折上敲了两下,“我见过这个人。”
隆庆很惊讶,虽然苏州知府正四品,官不算小,但他这个皇帝对此人都没什么印象,朱翊钧竟然见过。
“你何时见过?”
朱翊钧说:“嘉靖四十四年,阁老主持灵济宫大会,我凑热闹,在大殿外,结识过三位士子,其中一人是当时的刑部主事袁福徵,一人是华亭考生莫云卿,还有一人便是这个蔡国熙,他当时是户部主事。”
“我没记错的话,他是徐阁老的学生。”
此时李春芳也在场,听到朱翊钧的话大吃一惊,嘉靖四十四年,也就是乙丑科春闱,那也是徐阶最后一次在灵济宫主持讲学,蔡国熙也的确是徐阶的学生,并且参加了这次灵济宫大会。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时的小皇孙也不过五六岁,竟然记得如此清楚,连蔡国熙是徐阶学生这件事都知道。
事实上,朱翊钧并未与此人有过交谈,他只是听到那人临走前对袁福徵和莫云卿说道要去找老师,便猜到了他是徐阶的学生。
李春芳抬起头来,朱翊钧冲他一笑:“李阁老,那天你也在,我看见你了。”
徐阶乃王门弟子,提倡讲学。而高拱主张新政,尤为反对讲学。因为现在内阁他说了算,朝中这些所谓心学传人只敢私底下聚一聚,不敢再像灵济宫大会那样,搞上千人规模的讲学。
李春芳躬身道:“殿下过目不忘,老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