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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流畅地制作出潮汐般层层推进的效果。
“门口这个是我做的海,我很喜欢海,但是目前还没有真正地见过。”苏洄笑着耸肩,“他们不允许我出门,也不喜欢带我出远门。”
“所以你自己做了一个。”
宁一宵抬头,望着蓝色的肌理薄纱、固定好的褶皱,每一个耸起的顶端都缀着金粉,如同真正的粼粼海浪,在风里自由地起伏。
“对。”苏洄笑着,和他一起望着这件作品,“不过可能不太像,我对着图片做的,做了好几次,材料也找了很多种,可能还是不太准确。”
宁一宵想起儿时看厌的海、可怖的海,只有夏日的午时,阳光倾洒的时候才会那样美,正如苏洄做的那样。
他创作的就是最美的海,美到可以容忍一切缺憾。
“很像。”他笑着说,“很漂亮。”
这句话仿佛点亮了苏洄内心一处黑暗的角落,他感到温暖和安全。
这是他第一次带除外婆之外的人来自己的秘密基地,很紧张,也很害怕宁一宵无法理解。
苏洄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对一个人有了好感,就急于将自己的日记塞给对方,希求可以被读懂,被完全地剖析开来。
宁一宵很认真地观看每一个作品,甚至保持着非常礼貌的欣赏距离,让苏洄愈发愉快。他有些兴奋,说话的语速也快了很多。
“这个是一个星球,是用玻璃做的。”苏洄对他解释,带着一些可爱的小手势,“有段时间我每天捡一些被人抛弃的玻璃制品,很多都是碎的,我回来之后把它们摔得更碎,用着色剂上了黄色,然后粘合起来,黏成一个空心的球体,里面是灯泡,球体的外围是led环形灯管,你看。”
说着,苏洄打开了按钮,里面和外面的灯同时亮起,碎玻璃制作而成的星球无比璀璨,仿佛真的星光熠熠。
“是不是很像土星?”他看向宁一宵。
宁一宵凝视着这件星球,顿了顿,又转过头看苏洄,视线最终落到他手上。
“你做这个有没有受过伤?”
苏洄愣了一秒,他从没想到宁一宵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这让他感到陌生,紧张得握住手。
没有人问过这样的问题。
宁一宵盯着他的手指,也知道了答案,他转头,专注地欣赏作品,并给出反馈,“很漂亮,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星球雕塑。”
“不过下次要保护好手。”他补充说。
“哦。”苏洄抿着的嘴唇露出一丝笑,领着宁一宵继续往前,并且纠正他,“这不是雕塑,是装置艺术,我做的都是,不过没有受过专业的教育。”
“你可以试试。”宁一宵脱口而出,却忽然想到苏洄说的,他没有办法选择自己想学的专业,不由得产生怜悯。
他不明白,像苏洄这样的人,这样优越的出身,为什么会这么不自由。
自己的不自由源于物质的匮乏,源于不够好的命运,这些都没办法改变,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
但苏洄不一样,也不应该是这样。
苏洄并不知晓他心中所想,还在畅想着有可能出现的美好未来,“其实我偷偷看了很多在这个专业非常厉害的学校。
希望我的病快点稳定下来,然后我就可以说服他们让我去学习,我真的很想离开这里,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宁一宵想说会的,但又觉得这样似乎太过轻巧,像故意奉承,其实他清楚这不简单,但又不愿意戳破苏洄心里的希冀。
静默片刻,他转换了话题,“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你的家人没来过?”
苏洄笑了,很乖巧地摇头,“这是我外婆送给我的十六岁生日礼物,一个其他人找不到的地方。”
他晃了晃手里的钥匙,“除了她,没人来过这里。”
“不对。”意识到说错,苏洄立刻改口,“今天我的秘密基地迎来了一位新的客人。”
他站定,露出绅士的笑容,伸出手臂,像童话里的小王子,“欢迎光临。”
宁一宵很难描述这一刻的心情,好像全世界的好事都在同一秒发生,好到不真实。
这里除了巨大的海浪和星球,还摆放着许多小的装置,苏洄一一介绍着,从“融化的向日葵”到“彩球风暴”,一切都精巧可爱,充满创造力。
他语速很快,有着和平时不太一样的活跃和亢奋,像童话故事里引路的小兔子,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天真。
忽然的,苏洄似乎看到了什么,有些兴奋地拉起宁一宵的手腕,指了指角落里的一处小装置,带着他小跑过去。
“宁一宵,这是我的避难所。”
苏洄总会很郑重、很真挚地叫他,喘着气,笑着,令宁一宵在这一瞬间不那么讨厌这个名字。
但他无法直视苏洄的笑容,只好去看他做的作品,尽力做个专心的看展人。
苏洄口中的避难所,更像是一个被废纸团起粘合造出来的大大的茧,外面覆盖着厚厚的雪白丝线,看起来昂贵,内里却很廉价。
废纸全部被刷成了蓝色,涂料泛着淡淡的荧光。
苏洄说这是他为自己设计的,每当不开心的时候,他会试着钻进去,就好像人生回到了起点,他变回那个小小的胚胎,很安全。
说着,他拨开丝线,真的钻了进去,蜷缩在里面,半低着头朝外面望着,眼神很柔软,很可怜。
“宁一宵,要不要进来试试?”他伸出一只手。
不知为何,宁一宵第一反应是拒绝,“里面空间好像不大。”
他觉得不应该是自己。
可苏洄却很坚定地说,“我想让你进来。”
他的内心挣扎了半晌,最后还是屈服于苏洄小动物一样的眼神里,挤进了他的避难所,他温暖安全的茧。
空间的确不大,宁一宵如想象中那样蜷缩着,挤在苏洄的身边。
他们无比的亲密,身体每一个边缘的曲线几乎完全相贴,没有距离。
他占据着苏洄一部分的安全感。
蓝色的废纸茧在苏洄白皙的脸上映照出淡淡的微光,荧蓝色,仿佛他们正置身于全世界最小最小的水族馆,这里没有鲨鱼,没有白鲸,只有他们彼此。
“是不是很有安全感,被包裹的感觉。”
苏洄望着茧的上方,手臂贴着宁一宵的手臂,静静凝视,“只要我伤心难过,就会躲进来,假装我其实是一颗虫卵,还没有见过世界。做一个时时刻刻都不出错的成年人,真的好难。”
宁一宵望着他,有片刻的失神。
他看了一场免费的展览,但却觉得这价值高于一切,高到他愈发清楚,这不属于他,他也负担不起。
“是啊。”宁一宵忍不住承认,“好难。”
苏洄笑着转过脸,脸上带着一丝童真。
“宁一宵,谢谢你收留我。”
视线相触,他心跳顿了顿。
“不知道要怎么形容你陪着我的感觉,好像没办法说清楚,所以就想把你带到这个茧里,让你试试看。”
狭小避难所里,荧蓝微光环绕,苏洄看他,眼神温柔,说话的时候,唇齿间粉色的舌钉若隐若现,像是某种瑰丽的预兆。
“就是这样,很安全。”
第16章 P。特别礼物
拜访过秘密基地后,两人分别,回到各自该存在的地方,像场突然结束的梦,没有明确的句点。
但宁一宵获得了一件礼物,意义非凡。那是个巴掌大的玩具,是那座工厂里最小最不起眼的一件艺术品,但却在离开的瞬间抓住了宁一宵的视线。
苏洄告诉他,这是他儿时拥有的一只毛绒小猫,因为胸口缝合的线绽开,里头的棉花填充物露了出来,所以被丢弃了。
但苏洄捡了回来,并将其重新塑造。
破碎的小猫咪被缠绕了许多铁丝,铁丝上攀缠着混乱的黑线,不断地向外延伸,其中,一根红线若隐若现,向内而去,连接的是玩偶破开的胸膛,里面放置着一颗极小的灯球,故障一般,不灵光地一闪一停。
玩偶的手脚被束缚,胸口被剖开,脸上却保持着微笑,大大的眼睛,承载着苏洄儿时蔓延至今的纯真。
宁一宵几乎从不开口要什么,无论面对谁。
这种别扭的缺陷源于多年前,也源于他过高的自尊心,要让他无保留地表达自己,比解决其他人的困难还要困难。
但发现这只小猫的那一刻,他产生了一种陌生的渴望。
苏洄仿佛能读懂他的心,他们之间总萦绕着巧合和默契,很奇妙。
“你喜欢这个吗?”苏洄拿起来,“送给你吧,如果你喜欢的话,这是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做的,放在这里已经很久了。”
尽管苏洄不说,宁一宵也知道这是珍贵的。如果说那个茧是他最无法失去的避难所,那么这只小猫,就是苏洄本身。
苏洄笑着塞进他怀里,表情可爱。
“你要好好保管哦。”
直到此时此刻,宁一宵趴在桌前,盯着小猫玩偶,还是会想起苏洄独自坐在公交站的落寞。
每一次见到苏洄,他的周身仿佛都萦绕着乳白色的晨雾,朦朦胧胧,好像他并不属于这里,可能下一刻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宁一宵用手指戳了戳小猫的脸颊,一点点下移,指尖触碰着小小的灯泡心脏。
烫的,好像真的活着,不那么容易地活着。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妄想,幻想在这只破损的小猫被丢弃的时候,自己能出现,把他捡回去,缝合好胸前的伤口,然后好好保管。
但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被响起的消息提醒打断。
第一条是来自于苏洄的,因为嘱咐过他,快到家之后要告诉自己。
'小猫:我快到了,有点困。'
'小猫:车里好冷哦,空调开得好低。'
宁一宵嘴角不自觉勾起,正要回复,屏幕上方突然弹出新的消息。
是催债的短信。
几乎是一瞬间,宁一宵停止了和苏洄的通信,回到了现实。
他盯着短信,那些威胁的字眼令他感到熟悉,静默了片刻,还是低下头,计算起最近的收支。
这才是属于他的生活。
·
苏洄好像真的把自己送给了宁一宵。
他连回家的时候都失魂落魄,自己打了车,车上忍不住给宁一宵发了消息,但没有得到回应,下车时差点忘了付钱,也完全忘了自己会因为私自在生日宴离开而受到惩罚。
惩罚是理所当然的,只是他没料到这次这么严重。
到家的时候是下午,苏洄没想到,开门的不是陈妈,而是一个陌生的中年女性,对方很热情地笑着,说小少爷你回来了。
苏洄有些疑惑,直接问陈妈去哪儿了,但对方支支吾吾,只问他要不要喝茶。
感觉不太对劲,苏洄径直往里走,迎头撞见外公,他拧着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两手叠着,握住梨花木拐杖顶端雕刻的龙头,看见他进来,脸色绷得愈发严肃。
苏洄看得出来他很生气,也没有为自己开脱,走过去,对季泰履说了抱歉。
季泰履几乎要冷笑,“不必,你现在翅膀硬了,这个家已经没人管得住你了,连我也不放在眼里。”
苏洄有些无措,很多话梗在喉头,只能说对不起。
“对不起?”季泰履压着怒火,“你以为昨天的生日宴是什么地方,来的都是什么人,苏洄,你当着所有人的面一走了之,我这一张老脸往哪儿搁?啊?”
“我……”苏洄尝试解释,“我昨天的药过量了,不良反应很严重,留在那里也只会给大家丢脸,我只能……”
“好,那你去医院了吗?”季泰履看向他,眼睛微眯,“昨天徐治说他联系了北京几乎所有医院的精神科,都没有找到你,还派了三个司机去找你,你去哪儿了?又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你自己记得住吗?你现在的脑子是清醒的吗!”
苏洄张了张嘴,还没开口就被季泰履喝止,一句句指责如利刃般甩来,刮在脸上。
“你不用说了,我一个字也不想听。”季泰履怒道,“从今天开始,你哪里也不许去,就给我待在家里面壁思过,我给你办理休学手续,你给我治病,直到你脑子正常为止!”
“我不休学!”苏洄眼眶红了,“我没有不正常……”
“你没有不正常?你看看你自己现在什么样子!就是被惯成这样,生下来要什么有什么,惯得你神志不清,整天发疯,没有一天安宁!”季泰履站起来,愤怒无比,“我这一辈子不说建功立业,也算是鞠躬尽瘁,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孙子?简直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污点!”
他猛地抬起拐杖,苏洄下意识地躲闪,但最终,那高悬于头顶的拐杖还是被季泰履狠狠扔向别处,砸碎了一只陶土花瓶,是十七岁的苏洄亲手做好送给他的。
如今已是粉碎。
“都是姓苏的一家劣质的疯子基因,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