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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断悬日-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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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haw……”卡尔支支吾吾,“那什么,我本来刚刚带着人过去,想把Eddy的东西收拾一下,帮他搬家,结果发现他东西都不见了。”
  “什么?”宁一宵蹙了蹙眉,“他人呢?”
  卡尔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他……我现在在医院,护士说他本来说要出去转转,结果不见了。”
  他的语气不可控地着急起来,“他是个精神病人,怎么可以随便就不见?”
  “她们也没想到,按理说现在他在重抑郁期,一般不会跑出去……”
  宁一宵气得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你们去他外婆的病房门口守着,我联系他。”
  挂断了卡尔的电话,宁一宵让司机将车停在路边。
  他下了车,冷空气猛地从衣领钻进来。车门边站了片刻,宁一宵敲了敲司机的窗户,问他要了支烟,点燃后靠在路灯下抽。
  他最终还是拨打了苏洄的电话,打不通便一直打。
  苏洄最终还是接了,但不说话。
  “你在哪儿?”
  宁一宵压抑着自己的怒气。
  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电话里只有风声。
  “苏洄,你很喜欢玩失踪是吗?”
  在宁一宵说完这句话后,他终于开了口,语气很淡,很轻,没什么力气,“是你要买我现在租的房子,我只能搬走。”
  宁一宵没否认他做过的事,“你明知道我的意思,你一个人根本不适合住在那里,如果你有别的想法,可以和我商量,为什么自己消失?”
  他听见苏洄沉默了很久,渐渐地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原来还可以商量吗……”苏洄断断续续,语气压抑着委屈,“没有人问过我的意见。”
  宁一宵顿时心软了,他觉得自己简直无药可救。
  “我们不是做了交易?很简单,我负担你外婆所有的费用,你只需要听我的,住在我给你安排好的地方,其他的我都不需要。你也没有反对,不是吗?”
  风声很大,他几乎要听不见苏洄的呼吸声。
  “你说可以商量,那我想提一个要求。”苏洄说。
  “什么要求?”宁一宵无所谓他想要什么,只要不再消失,怎么都好说。
  苏洄停顿了一下,用平静且淡漠的语气说,“我同意搬过去,但是不想见你。最好是一直不见面。”
  宁一宵愣在原地,纽约的街道人来人往,风刮在脸上,像一片片软刀子,划破他最后的体面。
  “我知道这很无理。我住在你的房子里,还要求你不许去,但这就是我唯一的要求,其他什么都可以答应你,而且我知道,你大部分时间也不在纽约,这个要求不难做到。”
  苏洄顿了顿,“至于费用……我好一点了就可以去上班,还可以接一些别的工作,这样,我会一点点还给你,我保证。”
  苏洄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浑身都很冷,他低着头,盯着路边快要枯死的一颗小草,等待着宁一宵的回答。
  “好。”
  宁一宵没有为难,满足了他唯一的要求,声音听上去很冷静,“我答应你,但是我会安排专人去房子里打扫卫生和做饭,房子的密码你随便换掉,我不会去。”
  说完,他挂掉了电话。
  忙音给苏洄留下一阵耳鸣,和短暂的胸闷。
  他一夜没睡,凌晨时悄悄离开了病房,打车回到了他租的房子里,把要紧的东西全都收起来,早上打给了搬家公司。
  某一刻他是真的打算逃走,可他能逃,外婆怎么办。
  苏洄只能向现实低头。
  他坐上搬家的货车,甚至给不了司机一个终点,只能在长久的沉默后,向他们要求暂时的仓储服务,好在他们刚好也有仓库,答应了他的请求。
  他是很幸运的,宁一宵也满足了他的要求,如他所料。因为宁一宵本来就别无所求,他并不需要和自己见面。
  苏洄情感麻木,已经分辨不出这一刻是煎熬还是庆幸,他只知道无论宁一宵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自己都不应该、也不愿意介入他的生活,以及他即将到来的婚姻。
  哪怕他现在确实很便宜,很容易无路可走。
  即便他真的只是一块小小的拼图,也不甘愿就这样被收藏,最好是躲起来,消失不见。
  卡尔来接苏洄时,他就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只是在病号服外披了一件大衣,看上去有些狼狈,但脸上的矜贵却藏不住。
  他的鼻尖和手指关节都被冻红,不像是离家出走,更像是一只被迫流浪的小猫。
  卡尔感到抱歉,似乎是因为自己对宁一宵提出的买房提议,把苏洄逼得太紧,所以他才会跑掉。
  怀着歉疚,卡尔走过去,请苏洄上车,苏洄动作很钝,但还是跟他走了。
  在车里,苏洄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卡尔注意到,他很喜欢这样,几乎要趴在车窗上,小孩子一样。
  “Eddy,你是不是不喜欢在病房里待着?”他试探性地和苏洄说话,“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再去看看外婆,可以吗?”
  苏洄只点头,不说话。
  卡尔只好按照宁一宵的嘱咐,将他带去一家高档中餐厅,也按照他说的,点了一些苏洄喜欢的菜式。
  当站在一旁的服务生问道“有没有忌口”时,一直沉默的苏洄终于说了话。
  “没有。”他摇头。
  卡尔准备好的“忌口清单”一下子就失去了作用。
  他坐在苏洄对面,发现他胃口实在不好,上上来的几道主菜几乎都没吃几筷子,只喝了一点粥和两颗虾饺。
  苏洄为此道歉,说自己太浪费。
  卡尔笑着摆手,“正好我打包带走给Shaw,他最近也不好好吃饭,还老胃痛,喝点粥养养胃。”
  他看见苏洄的表情变了变,垂下眼,但还是没说什么。
  老板的苦肉计好像也不好用了,卡尔想。
  可就在服务生拿打包盒上前时,苏洄又开口,像是自言自语般说,“他不喜欢吃海鲜粥。”
  卡尔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苏洄说的“他”是宁一宵。
  “对,我差点忘了。”他对服务生说,“这个不要,换一个不带海鲜的粥品。”
  苏洄的反应比他更快,卡尔想,这足以证明他们是互相关心彼此的,只是似乎时机不对。
  他原以为自己这番良苦用心,可以让这两人好好相处一段时间,哪怕有再大再深的矛盾,总归血浓于水,应当可以化解。可没想到这个矛盾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大,竟然到不见面的地步。
  卡尔忍不住叹了口气,一抬头,发现苏洄定定地望着那份海鲜粥,眨了眨眼,又撇过脸去。
  离开餐厅前,卡尔收到了宁一宵发来的消息。
  'Shaw:我已经把我的东西都带走了,你带他过来吧,记得教他怎么换密码。'
  苏洄站在一旁等待,也觉得卡尔辛苦,但实在做不出更热情的模样,他在车上服下药,昏昏沉沉,直到抵达外婆所在的医院。
  她昏迷了多日,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清醒。卡尔在一旁陪伴了一小时,苏洄一直催促他回去工作,他始终不同意,直到他保证不会再乱跑。
  “那我先去你说的仓库把东西搬过去。”卡尔笑着说。
  苏洄没办法拒绝。
  护工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安静的病房里只有仪器的嘀声,一下接着一下,漫长又孤独,苏洄始终握着外婆形同枯槁的手,趴在她床边,感到难捱。
  晚上七点,他感觉外婆的手动了动,护工起身,赶紧叫来了医生和护士。
  “病人清醒了,等一下还是要做个检查。”
  苏洄连忙点头,询问他们现在的注意事项,并一直用自己的手握着外婆的手。
  等到医生护士都走后,护工也适时离开。
  苏洄看着睁开眼的外婆,不禁眼圈泛红。
  外婆带着呼吸罩,鼻子插着氧气管,就这样看着苏洄,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嘶哑。
  “小洄……”
  “我在。”苏洄忍住眼泪,也不想让她发觉自己在郁期,于是努力做出开心的模样,“外婆,痛不痛?”
  外婆闭了闭眼,轻轻摇头。她似乎想说什么,苏洄凑过去,却听到她说的是“一宵”。
  苏洄身子一顿,“他怎么了?”
  “我昨天看到他……站在旁边……”外婆没多少力气,说话有些困难,断续道,“他没怎么变……”
  苏洄没想到他昨天也在,忽然感到难过,点了点头,又摇头,“变了很多,你不觉得吗?”
  外婆露出一个笑,“是不是……他帮我们……”
  苏洄点头,“嗯,手术和病房都是他安排的,你并发症犯了,他还坐飞机过来看你。”
  外婆显然有些误会,“你们又……”
  苏洄立刻否认,“没有,我们……”
  一时间,他搜寻不到一个准确的词形容他和宁一宵现在的关系,于是直接道:“他快要结婚了,未婚妻很漂亮,家庭也很好。”
  外婆蹙了蹙眉,“是吗?和女孩儿……”
  苏洄知道她的意思,解释说,“外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和他其实也只交往过六个月,甚至只认识了半年多,也已经分开六年了。六年里会发生什么,谁知道呢?”
  他说的每一句都出自真心,宁一宵的为人他很清楚,即便是向上爬,他也从不会伤害任何人,愿意结婚,说不定也是真心喜欢。他做不出欺骗别人的行为。
  六个月真的很短,六年却很长。漫长的六年时光,宁一宵可以和任何人度过很多个月,很多很多天。
  “听说他未婚妻是他研究生的校友,说不定他们都在一起好久了。他……也没说过自己只喜欢男生,以前也有很多女生追他。”
  他垂了垂眼,“宁一宵帮我们,说是因为很感激你,他很谢谢你过去支持过他。”
  外婆闭了闭眼,摇了摇头,笑容苦涩,便不再继续了。
  苏洄也不说了,叫了医院的餐点,给外婆喂了些汤水,和她说话,见她累了,便扶着睡下,等她睡着,自己才去外面抽了根烟。
  才抽了半根,卡尔便来了。
  他们隔着夜色望了彼此一眼,苏洄便知道,鸟笼已经准备好。只不过比起过去那个密不透风的金丝笼,现在这一个,他困得更心甘情愿。
  想到这个词,苏洄的道德感不禁鞭笞自己,虚伪又软弱无能,廉价又故作清高。
  房子离这座医院不过八分钟车程,很快就到了,乘坐装潢精美的电梯上至顶楼,这里只有一户。
  “对了,你先换一下密码吧。”卡尔设置了门锁,等待苏洄输入。
  苏洄没太思考,输入了外婆的生日。
  “好的。”
  门打开,苏洄被带进去,迎面便是一整片落地窗,窗外是繁华的曼哈顿夜景和中央公园,美得很有冲击力。
  脑海中不由得泛起六年前的一些记忆,苏洄感到痛苦,便转过脸,不再去看。
  “这其实是Shaw买的第一套房产。”卡尔笑着说,“创业阶段其实他一直都在湾区,不知道为什么,置业的时候第一个就考虑了纽约,这里还挺贵的。”
  苏洄都听见了,但没回应,只问:“我住哪一间比较好?”
  “当然是主卧。”卡尔打算带他上去,从楼上走下来一个佣人,中年女性,墨西哥裔。
  她立刻对苏洄鞠躬,“您好,我是科菲。”
  “科菲是专业的陪护人员,她是有疗愈师的证件的。”卡尔解释说,“明天还有一个私人厨师会来。”
  苏洄也回了个礼,转头对卡尔说,“我不住主卧了,一楼有客房吧,我住一楼就好。”
  卡尔拗不过他,只好带他去一楼一直空着的一间侧卧,“这里连著书房,你应该会喜欢。”
  苏洄点点头,“谢谢。”
  “那我让科菲帮你收拾一下行李。”
  苏洄温和地拒绝了,“我自己可以。”
  房间里很快只剩下他一个。
  这里明亮而宽敞,地处纽约市的中心,一间次卧几乎就是他租住房子的一大半面积,到处都是著名设计师的作品,连一张地毯都造价不菲。
  但苏洄却感到极度地不安全,甚至是压抑。
  他冲了澡,发现浴室里没有任何尖锐物品,镜子是非玻璃材质,很坚固,剃须刀的刀片不可拆卸,甚至连牙刷的底部都是圆钝的。
  出来后,他开始收拾衣服,衣柜门打开来,里面的挂衣杆也是经过特殊设计,是倾斜的,所以每一个衣架都带有定制的卡槽,而且上面印着'无法承担重物'的提示语。
  钢化玻璃的落地窗打不开,还覆着一层百叶帘,房间里没有吊灯,是内吸灯环,四角没有任何突出的壁灯,没有绳索,就连房间里的充电线都是短的。
  苏洄身处一个被设计得无比安全的空间里,却无法入眠。
  他想知道宁一宵为什么会买下这套房子,和他们第一次约会时、他的无心之言有关吗?
  为什么要把这里设计成这样,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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