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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鸿楼-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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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也是最疼你大姐姐吗?”
  何淑韵嘴角微微下撇:“除了三叔父和二哥哥,祖母谁都不疼,你可别以为只要哄好祖母就能高枕无忧了,那是别人家,不是咱们家,咱们这位祖母,那是除了三叔父和二哥哥以外,谁也哄不好的。”
  刚刚在春晖堂,何苒便已经知道,何家还有一位何三老爷,三房一家子去给岳父祝寿,没在真定,要过两日才能回来。
  何苒好奇:“祖母生起气来,你大姐姐也哄不好吗?”
  “当然哄不好了,别看大姐姐受宠,可也只是在大伯父和大伯母面前,我都说了,除了三叔父和二哥哥,祖母谁都不疼,你怎么还不明白呢?”
  何淑韵不耐烦了,不过对上何苒那既清澈又愚蠢的眼神,何淑韵还是决定日行一善。
  “我告诉你啊,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何苒连忙点头:“嗯,我保证不说。”
  见她如此上道,何淑韵满意了,她四下看看,屋里只有她和何苒两个人。
  何淑韵这才说道:“除了三叔父和二哥哥,祖母最在乎的就是她的私产,她的嫁妆啊,她的私房银子啊,她屋里的东西啊,只要是她私账上的,谁也别想动,说了你可能不信,过年的时候,我们给她磕头拜年,她连压岁钱都不给的。只要是经她手的银子和东西,那一准儿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返。”
  后面这句话是二太太常常用来在背后数落老夫人的,何淑韵听得多了,没留神便说出来了。
  好在何苒听惯了粗话,没有觉得有何不妥。
  “难怪呢,祖母赏了我这个。”
  何苒拿出老夫人赏的镯子,何淑韵一眼就认出了那只锦盒:“这是前年祖母寿辰,我娘送的寿礼,当时还在孝期,没有大办,但是寿礼各个房头全都送了,没错,就是这只盒子,我认识,不过这镯子不是,我娘送的镯子水头很好,花了五十两银子呢,可不是这种便宜货。”
  何苒失笑,她就说嘛,这锦盒看上去比镯子值钱多了。
  何苒又问起生母劳氏的事,何淑韵一问三不知,她年纪小,她出生的时候,何劳两家已经反目成仇,断了来往。
  何淑韵年纪小,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但是何苒想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我进城的时候,看到街上好多人,马路也好宽,能并排走四驾马车呢。”
  何淑韵心想,燕儿说得没错,这位果然是没见过世面。
  “真定虽然繁华,可和京城比不了。”
  “是吗?你去过京城?不过真定府也很繁华,比万春县繁华多了,我听人说,真定府有座状元楼,很大很大,是真的吗?”
  何淑韵嗤了一声:“状元楼?那还算大?真定府最大的酒楼是惊鸿楼,京城也有一座惊鸿楼,不过是银楼,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东家,我听表姐说,保定府也有惊鸿楼呢。”
  何淑韵说得起劲,一抬眼,见何苒正星星眼地看着她,哇,你懂得可真多!
  次日,阎氏便让人来请何苒过去,何苒身上穿的,还是刘妈妈在成衣铺子里给她买的衣裳,浅绿的小袄,翠绿的裙子,同色翠绿的绣鞋,何苒低头看了看,挺像一棵葱的,只有葱叶没有葱白。
  阎氏坐在八仙桌前,虽然施了脂粉,可还是盖不住眼下的乌青,再配上眼中的红血丝,一看就是没有睡好。
  何苒行了礼,乖乖巧巧叫了声“母亲”。
  阎氏却没有应,也没有让她坐下,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她:“你究竟是什么人?”
  是不是失忆她不知道,但眼前的人肯定不是燕儿口中的傻子。
  傻子能三言两语让她在史嬷嬷面前没了面子?
  傻子能三言两语就断了她一条臂膀?
  没错,刘妈妈就是阎氏的臂膀,虽然被她买下来了,可也只能安置在外面,想要回府那是不可能了。
  在府里,阎氏身边少了刘妈妈,她做什么都觉得不对劲。
  阎氏现在恨不能撕了眼前这个假货,相比于她的媛儿,眼前这个才是真真正正的假货。
  只是阎氏冷如刀剑的目光,换来的却是何苒的一脸无辜:“我是何苒啊,是您和父亲千辛万苦寻回的女儿,是何家的遗珠,是还没过门的武安侯府世子夫人。”
  “你你你……你也配?”阎氏觉得,眼前的这个假货,是她见过的最无耻的人。
  何苒觉得她应该表现得更加无耻,才能让阎氏彻底记住她的无耻。
  于是她眼冒绿光地看向阎氏头上的金簪:“母亲,您头上的那支簪子,如果戴在我头上,那我就更配了。”
  “滚!”阎氏怒吼。
  于是何苒果断地滚了。
  只不过她没有滚回自己的住处,而是滚去了后门,她对后门的门子说:“母亲让我滚,这个家,我没法待了,我找个地方上吊去。”
  然后,她便像泥鳅一样从门子身边钻了出去,等到门子反应过来,这位刚刚出炉的大小姐已经不见了踪影。
  门子怔了怔,天呐,出大事了,大小姐去上吊,还是他给放出去的!
  不对,刚刚大小姐说了,是大太太让她滚,对,大小姐若是真的死了,也是被大太太逼死的,后娘逼死了继女,这是天大的事,赶紧去报告老夫人和二太太!
  门子在路上遇到了燕儿,燕儿正在找大小姐,她就上茅厕的功夫,那位就不见了……
  何苒先去了当铺,把老夫人送她的镯子当了一支,活当二两,死当四两,她选了死当,又和当铺换了一把铜钱,
  揣着银子和那把铜钱,她找到一个代写书信的摊子,借了纸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四下看了看,几十年了,真定府变化很大,再说,去过的地方太多了,她也不可能记住每个地方的大街小巷。
  她只好叫来一个小孩,给了他两个铜钱,小孩领着她走了两条街,朝着马路对过指了指:“那就是惊鸿楼。”
  何苒歪着脑袋,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楼宇,眼中都是满意。
  保养得不错,几十年的老房子了,看上去依然坚固,依然巍峨。
  她把那张写了字的纸交给了小孩,又摸出两个铜钱,在手里把玩:“把这张纸交给惊鸿楼的掌柜,这两个铜钱也是你的。”


第6章 寻找祖宗
  小孩天天在街上跑,可却从来没有进过惊鸿楼。
  惊鸿楼的饭菜最好吃,当然也最贵,他爹说过,等以后有了钱,就带他来惊鸿楼吃饭,要两碗饭,吃一碗倒一碗。
  他爹每到吃饭的时候就要说上一遍,因此,在小孩心里,这惊鸿楼就是他爹的梦想,当然,也是他的梦想。
  现在终于可以走进梦想了,小孩有些紧张。
  他有个毛病,只要一紧张就想去茅厕。
  小孩一踏进惊鸿楼,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雕梁画柱,小孩的尿意便涌了上来。
  此时不是饭点,伙计们正在打扫,看到进来一个小孩,以为是街上的熊孩子捉迷藏躲进这里来了,一个伙计走过来便往外轰人:“到别处玩去,快走快走!”
  好吧,小孩更紧张了,这一紧张就憋不住了,他把那张纸往伙计手里一塞:“给你们掌柜!”
  说到最后的那个“柜”字时,小孩已经跑出去了,不能尿在梦想里!
  伙计骂了一声熊孩子,再看看手里的纸,他认识几个字,可是这张纸上的字,他横看竖看却是看不出写得是啥?
  这是草书?篆书?还是鬼画符?
  还交给掌柜,小屁孩,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这会儿正是打扫卫生的时候,伙计顺手一团,朝着不远处的簸箕扔了过去。
  可是他的准头不行,纸团没能扔进簸箕,刚好有个人从外面进来,那个纸团好巧不巧正打在那人的肩膀上。
  那人皱眉,伙计一见,吓了一跳:“大掌柜,我不是故意的!”
  这是大掌柜,不是二掌柜。
  平时在铺子里的是二掌柜,大掌柜只是偶尔才过来。
  伙计快哭出来了,他真是点背啊,他真不是故意的。
  大掌柜不苟言笑,看了伙计一眼,弯腰将那个纸团捡了起来,他又看了伙计一眼,在伙计生不如死的目光里,大掌柜将纸团展开,忽然,他高大的身躯抖了一下,猛的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冲着伙计一声暴喝:“这是哪里来的?”
  伙计吓得后退几步,双股颤颤:“小孩,小孩,小孩给的。”
  “什么小孩?”第二声暴喝。
  “外,外面的小孩……”伙计大口喘着粗气,如同一条搁浅的鱼。
  他的话音未落,大掌柜已经冲了出去,伙计傻了,这是几个意思?
  可是下一刻,大掌柜又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一把拎起小伙计:“走,去把那个小孩找回来!”
  可是哪里还有小孩啊,伙计找了一圈儿,只看到墙根处有一泡尿,看那尿的高度,差不多就是那个小孩。
  伙计抹着眼泪回去了,他没有找到小孩,只找到了一泡尿。
  而此时,二掌柜正在和大掌柜说话:“哥,你没记错吧,我怎么啥都看不出来?”
  “没有记错,太姥把酒楼交给我的那天就拿了这个签名给我看,让我把每一个笔画都要记住,我记性好着呢,错不了,这纸上的字和太姥给我看的一模一样,就是多了一行小字,你仔细看,这行小字写的是啥?”
  二掌柜凑近了细看,大掌柜不耐烦了:“你拿反了。”
  二掌柜连忙把这张纸倒过来,这一次他终于看懂了,那行小字写的是:
  崇安三年四月十六真定
  “这不就是今天吗?”二掌柜不解。
  大掌柜点点头,的确是今天,太姥说过,这纸上是签名,相当于私章,私章可以假冒,这签名却是假不了的,而那排小字,其实就是这签名的有效期和使用的地方,过了今天,或者不是在真定府,这个签名就没有用了。
  也就是说,每一个签名,只能在一个地方使用一次。
  当然,有心之人也能模仿,不过,几十年了,这签名也没有出现过,太姥等了大半辈子……
  大掌柜忽然又对二掌柜说道:“去找,继续找!”
  “还找那个小孩?”二掌柜问道。
  “当然不是,去找一个老太太,八九十岁的老太太!”大掌柜想打人了,老二越来越笨了!
  找老太太的事交给二掌柜,大掌柜则动身去了城外,太姥如今在城外庄子里养老,他要赶紧把这事报告给她老人家。
  两个时辰后,大半个真定府的人都知道了,惊鸿楼重金悬赏,寻找他们家的老祖宗!
  至于重金是多少,人家没写,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那一定不会是个小数目。
  何苒原本还想在街上逛一逛,可是她闻到了酒香,酒虫子立刻被勾了起来,寻着香味找过去,终于在一个小巷深处找到了一家小酒馆。
  何苒大喜,正要进去,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等等,等等!”
  何苒回过头去,便看到黑妹和白狗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我看着像你,白狗非说不是,我的眼神好着呢,你看,我没看错吧,还真的是你!”
  何苒一指酒馆:“相约不如偶遇,走,我请你们喝酒。”
  “好啊,不过喝酒也不能抵账,一千五百两,你家还没给呢。”
  黑妹想起何家那位大太太就生气,和她说话就像审犯人,气得她啊,当场就把大太太骂得狗血喷头。
  她是痛快了,可是现在后悔了,一千五百两啊,银子还没到手呢。
  “喝酒,一醉解千愁。”
  黑妹的忧愁就是那一千五百两。
  白狗同样有忧愁,他的忧愁就是一千五百两到手后怎么花。
  何苒没有忧愁,她只有惋惜,酒一入口,她就惋惜了,这么好的酒,她以前竟然没有喝过。
  黑妹尝不出酒的好坏,她的酒量也浅,三杯下肚便开始迷失自我。
  她拍着何苒的肩膀:“何……何大小姐……要不这样,你帮我要账,把那一千……一千五百两要到手,咱……咱俩平分!”
  白狗急了:“不能平分,我也有份。”
  黑妹朝他脑袋就是一记:“有我的,就……就……就有你的,还有黄豆和……和……和红豆的。”
  何苒摇头:“不用我帮你,你自己也能把银子要回来,保管一两也不差。”
  “怎……怎么要?我……我骂了……骂了一通……也没没没给我!”黑妹气闷。
  “你要到大门口骂,再叫上十几二十个看热闹的,把你听过的最难听的话全都骂出来,白狗,你会吹唢呐吗?何家人出来赶你们走,你们就冲着他吹唢呐,最好再放上几挂鞭,把左邻右舍全都叫过来。”
  这是绝活,必杀技,如果不是多喝了几杯,何苒一般不会告诉别人。
  别说,白狗还真会吹唢呐,他们除了捞尸,还做白事。


第7章 打脸之举
  小巷里,何苒喝着酒,吹着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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