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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的职责所在,以前每一次,也的确是由他来做的。
可这一次,却有人先他一步,靠近那满脸为难的少女。
“遥遥很乖,别怕。”
温和的话音让温雪杳一阵晃神,待反应过来时,已被宁珩扶着跃上马背。
温雪杳双颊一烫。
虽她们仍是未婚夫妻的身份,但大庭广众之下唤她“杳杳”也委实太过亲密了些。
她学着宁珩的动作顺了顺马鬓的长毛,几乎不敢抬眼看他,只想引着马离开此处。
却听耳边又想起一声浅笑,“看起来遥遥似乎很喜欢温小姐。”
温雪杳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对方口中的那声“遥遥”并不是唤她。
她的脸烫得厉害,又怕宁珩发现她方才的自作多情,忙故作轻松的接话,“它的确很温顺乖巧。”
宁珩含笑嗯了声,“希望它能带给温小姐好运,助你赢得比赛。”
等温雪杳骑着马离开很远,脸上热意才退却。
今日比的是双人单球门赛,场上只有一门,任一球队将球击打入网则算作一筹。一炷香后,分高队胜出。
锣声响起,温雪杳一手执球杖,一手握缰绳,柳腰弯折,纵马向前奔去。
这架势瞧得一旁的温初云一愣,与她同行的高嘉月也不满问出声,“温初云,你方才不是说你嫡姐马术不堪么,怎我瞧得她似乎并不差?”
温初云心里同样也很慌。
她之所以敢自荐上场,并怂恿高嘉月逼温雪杳上场,就是因为吃准了她不善骑射,更别说打马球这种对骑术要求本就更高的比赛。
可看对方此刻从容的模样,哪像是不擅长?
难道她被元烨骗了?亦或是。。。。。。元烨同样也是在利用她?
就在温初云走神的功夫,温雪杳与许流双二人配合,已经率先拿下一筹。
高嘉月当场翻脸,扬声吼了温初云一嗓子,后者不敢再怠慢,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应对。
好在她马球打得的确不差,连入两球,总算追了上来。
两队一来一回,温初云哪还看不出,温雪杳压根儿不比她差。意识到或是温雪杳假意藏拙,又联合元烨一同诓骗她,温初云当即有了怒意,打起球来像是要同人拼命一般。
以至于后半场比赛,连先前斗鸡一般的许流双都有些发憷,她趁着空隙同温雪杳道:“雪杳姐姐,你这庶妹莫不是疯了不成,不过一场比赛,她像是不要命似的。”
温雪杳也意外,但她来不及细想,只能劝道:“我们尽量避开,莫要同她们二人纠缠就是。”
“这不要命的打法,我是真有些怕了,只是可惜咱们若是避下去,怕是要输。”
“你介意么?”温雪杳看她一眼,“若是你很想要那鎏金钗,我们也放手一搏就是。”
许流双余光看了眼几乎可称作“面露凶光”的温初云,脖子一缩,摇头道:“还是不必了。”
倒不是两人没有竞赛精神,而是温初云的模样实在太过骇人。
许是她先前因寿礼一事已经损了名声,所以才更看重这次比赛的结果,孤注一掷只想赢,行状已有些癫魔。
几次为了进球,人都险些坠下马,更是好几次挥动球杖时差点儿打到其他几人身上。
对此情形,或也只有与她同队的高嘉月尚且毫无察觉,乐在其中。
高嘉月见一连拿下好几筹,心有炫耀之意看向场外,心思飘走大半。是以,在温初云又一次挥动球杖,致使球杖打上高嘉月身下马腿时,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惊马嘶鸣。
马身高高仰起,高嘉月惊慌失措,手中缰绳竟脱手。瞬间面色惨白,她下意识加紧马腹,却因此让马儿更加紧张,如离弦之箭一般疾速冲出去。
温雪杳离高嘉月最近,她忙丢掉手中球杖,快马加鞭追上高嘉月,俯身想牵住对方掉落的缰绳。
谁知高嘉月太过紧张,完全乱了思绪,见有人靠近便不管不顾的去抓对方的手。
温雪杳被拽了个踉跄,险些因两匹马不同的节奏被颠簸晃下马。还是她及时反应,勒紧缰绳才稳住身形。
“高嘉月,松手!”温雪杳厉声道。
可高嘉月哪能听得进去,在她面前,温雪杳就像是救命稻草,她只想不顾一切的抓住她。
若换了男子,或能单臂抱住高嘉月,但对于身材娇小的温雪杳而言,此时能在高嘉月不配合的“捣乱”下保住自己就不错,更别说在去救她。
两人一阵纠缠,等温雪杳终于得以解脱后,她看着远处赶来的侍卫,没再动帮忙的心思。
她还没有良善到要将自己搭进去,由于对方的不配合,显然将帮她稳住马的难度陡然提高了好几度。
她没必要这么做。
可高嘉月却没肯放过温雪杳,眼见她收手,竟朝着她扑过去想要将她拽住。
而两人谁都没注意,两匹马已在不知不觉中奔出场外,此时正迎面朝着贵妃所在的坐席奔去。
温雪杳被高嘉月拖下马,坠马的瞬间,她脑袋里不可抑制地浮现梦中的场景。
就算她换了马,且那受惊的马儿不是她身下那匹,可那梦中的场景,竟也出奇的对上了。
她忍着身上传来的剧痛,出神的看向周围。
这一次,在现实中,总算明白了那飞来的横箭是为因何朝着她落下。
原是贵妃身边的侍卫见惊马将要冲撞贵妃,便拿了箭想要射杀,而其中刚好有人趁乱想对温雪杳动手。
箭矢长啸,破空落下。
温雪杳没有像梦中那样慌乱地闭上眼,而是一眨不眨盯着前方,正因如此,也就注意到,似有什么在须臾间猛地撞上那刺向她的长箭。
硬生生将那长箭撞得偏离了原来的轨迹。
接着,眼前闪过一道黑影。
如梦中如出一辙,是元烨以身帮她挡下那致命一箭。
可梦中慌乱,此时的温雪杳却看得清楚,其实方才就算没有元烨,那箭也不会落在她身上。
她的目光落在掉在她胸口,碎成两半的玉扳指上。
似有什么逐渐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其实都只在短短瞬息间。
好在宁珩的马极温顺,又像是通晓人性。在温雪杳受连累,被高嘉月拽着快坠下马时,它就已经自发放慢脚步,直到最后温雪杳坠马,遥遥几乎就是停在原地的状态。
是以,其实只有高嘉月受伤惨重,因为紧拽着温雪杳不肯放手,而被拖拽了一段路。
春衫薄,高嘉月两臂衣裳都被磨透,露出淌血的小臂来。
她人更是吓得昏迷不醒。
而这还不是最惨的。
几步开外,高嘉月的马侧翻瘫倒在地,它的身上几处关键命门,长剑刺破马皮,血流如注。
温雪杳愣愣收回视线,就听两道声音,交织在她耳边响起。
一道来自面前草地上。
一道来自身后。
温雪杳感觉有人扶起了她,她茫然的偏头,看到一个梳着双丫髻的侍女在俯身查看她的伤势。
耳边人声嘈杂,已将刚才两道唤她的声音淹没。
但这并不妨碍在她愣神地环顾四周时,辨认出其中一道声音来自于此刻正一脸凝肃,朝她走来的宁珩。
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她的脸上,明明逆着光,温雪杳却惊讶于自己竟能辨认出对方脸上,慌乱的神情。
她愣愣站了会。似乎是看她并无大碍,身边的丫环侍卫已经转身向更严重的高嘉月而去。
然后,她听到有虚弱的声音再次传来。
宁珩似乎也听到了,于是走近的动作一顿,目光下移,看向草地。
温雪杳的目光也随之偏转下沉。
那仰头看向她的目光,哪有半分平日的隐忍,直白露骨的,全是贪恋与爱慕。
几乎不用他说,温雪杳就能从他渴望的眼神中读出两个字,“过来”。
元烨重重喘息着,倒在地上的身躯甚至因疼痛而开始微微颤栗痉挛。
在他肩膀上,一支锋利的箭矢横贯整个肩胛骨。
黑红的血液早已将身下嫩青色的草地都染成一片鲜红。
“小姐。”元烨声不成调,“好疼。”
温雪杳看着,眼眶逐渐酸涩。
在她驻目盯他看的那片刻,脑海中已经无数次飞速闪过梦中他奄奄一息时,对她吐露的爱慕之言。
那凄惨、令人动容的模样,就犹如此刻。
与梦境,分毫不差。
温雪杳听自己轻轻叹了一声。
胸腔中似有什么轰然倒塌。
然后,逆光的少女转身迎上似火的骄阳。
颤抖地伸出指尖,低低唤了声。
——“宁珩。”
第8章 梦醒
温雪杳视线内,是宁珩上下滚动的喉结,皮肤冷白,下颌有一颗不太明显的浅褐色小痣。
随着头顶隐约落下一声轻笑后,一双骨节分明的宽厚手掌映入眼帘。
“别怕。”
她受到蛊惑般,将手放上去。下一秒,手心传来的力道将她往前一带。
而外人看来,就像是温雪杳主动扑进宁珩怀里。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宁珩眉梢微扬。
“介不介意我再帮你检查一下伤势?”宁珩的视线落在她方才走路有些别扭的右脚上。
温雪杳皱了下眉,还未开口,对方就像是猜中她的心思,“并不麻烦,只是简单的帮你看一下,若是真伤到骨头,还得需告知大夫及时处理,否则落下病根才是麻烦。”
温雪杳看了眼周围,大家都在忙着查看高嘉月的情况,也没有人注意她,于是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宁珩曲膝蹲下,从温雪杳的角度,能看到他曲项露出的脖颈,弧度优美,肩膀宽厚沉稳,再往下是一双如玉雕似的修长五指。
此时那双手,正不断向自己靠近,她瞬间想起方才两人指尖相印时的触感,干燥、温暖、有力。
温雪杳捏紧了手心。
宁珩的手掌隔着她小腿一寸的位置停下,淡淡询问:“可以么?”
仿佛只要她一声拒绝,他便会随时停下,丝毫不会让人往逾举、旖旎的方向想。
温雪杳嗯了声。
下一秒,脚腕与小腿衔接的部位隔着柔滑的面料被包裹起来。
她头皮发麻,酸疼的痛感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宁珩闻声立即收手,皱眉仰头,神色严肃道:“扭伤了。”
说完,他站起身来,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目光再次看向温雪杳。
察觉到她的紧张,宁珩叹了口气,温声同她商量:“让小暑和许家小姐扶你下去可以么?”
温雪杳点了点头。
宁珩松了一口气。
然而等宁十一将围在高嘉月身边的许流双叫过来,温雪杳正被两人扶着转身离开时,身后传来一道奄奄一息的男音。
宁珩掀了下眼皮,不动声色将目光落在温雪杳的脸上。
“小姐。。。。。。”
那声音虚弱,但不影响它清晰钻入在场几人的耳蜗。
小暑有些紧张的看了眼自家小姐,像是生怕对方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雪杳姐姐,那好像是你身边的小厮。”许流双提醒。
温雪杳身形微僵。
倒在草地上的少年胸口早已被染红,此刻正大口大口喘着气,目光充满希冀与眷恋的看向温雪杳所在的方向。
上扬的桃花眼似藏了百般柔情和千言万语,饶是许流双仅仅看了一眼,都被那双眸子里流露出的汹涌情谊吓到。
她似想起最近上京城中有关相府嫡女与一个马奴的流言,思及此,忍不住偷偷觑了一旁的宁珩一眼。
后者眼眸微垂,似乎对此毫不在意。
就在各怀心思的几人驻足的功夫,声音再度响起,比上一次更虚弱几分。
“小姐,阿元好痛,奴是不是就要死了。”
温雪杳沉默着没动。
“小姐,阿元还有些话想同小姐说。。。。。。小姐可不可以回头看看奴,就当可怜可怜奴,听奴说完最后几句话好么?”
温雪杳被勾起回忆。
回忆与梦境交织缠绕,最终将彼此撕了个粉碎。
她突然挣开小暑和许流双,用力按了按有些发酸的眼角。
正欲转身之时,手腕被人攥住。
宁珩平静地凝视她,淡声道:“温小姐,若是实在疼痛难行,在下也可以抱你到马车上。事出有因,想必也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
温雪杳掰开他的手,摇了摇头。
宁珩一眨不眨地注视她,须臾,松开手。
她本来想解释一句她之所以还不能走是想同元烨说清楚,但又一想,有谁会在意。
所以,何必说予旁人听?
这只是她一个人与过去的断舍离,是她一个人的挣扎与清醒。
温雪杳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身,并没有往回走,而是停在原地。
隔着很远,居高临下地望向元烨,“元烨,如果你还想活着,便不应该求我听你说什么,而是该求求那群围着高小姐的大夫,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