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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像拼图-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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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他所知,南宜机械厂是在青湖乡附近的开发区,和龟背山距离不远,骑车十分钟,因此庞刀子才愿意“纡尊降贵”去那里上了一段时间的班。现在的地图标记有两个南宜机械厂,倒是他未曾想到的。
  盛国宁探头:“新厂啊,老厂以前不是出过事嘛,市政府觉得那块地不吉利,在澧丰附近划了块新地给机械厂了。”
  “那老厂还开着吗?”
  “当然开着了,不过听说只剩下几个部门,好像这两年也打算全部迁过去。”
  这样的话,那么地点应该还是正确的,会重演的爆炸案依然发生在老厂。简孺喃喃几句,忽然一拍大腿:“想起来了!”
  众人齐齐看向他,简孺有些激动:“我说怎么那么眼熟呢,这两个东西很像南宜机械厂的大烟囱啊!后面那串波浪号像不像烟?不対不対,南宜机械厂后面的确是有条河的……”
  他这么一提,邹斌也跟着附和:“対対対,我们俩前些日子一直在跑青湖乡,那段路跑了几十遍,每次都能看见那两根大烟囱,白色的上面有两道红杠。”
  林壑予立即站起来:“走,现在去一趟。”


第94章 
  瓢泼大雨丝毫没有停息的意思; 易时浑身湿透,握着那把没有子弹的枪,心中寒意比侵入体内的雨气更甚。
  他早该料到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一次次不愿屈服命运,却一次次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
  “呵呵; 老鬼头怕我脾气上来了乱宰人质; 早晨才把子弹收走,没想到帮了大忙……”
  易时的眉头深深蹙起,一头名为暴戾的野兽在身体里四处冲撞,已经到了无法压制的地步。这几天看到的恶行; 那些受伤和死去的孩子的脸一股脑全涌出来,他恨不得立刻掐死光头; 亲手送他下去赔罪!
  “喂!”
  这一声打断处在暴走边缘的情绪,易时看向庙里,只见皮衣男提起小石头; 他的手上也有一把枪; 抵着小石头的太阳穴。
  “臭娘们儿!你放开光头!不然我就打死他!”显然是“鬼”不在了; 皮衣男的胆子又大了起来。
  小石头睁大双眼; 两条腿不停挣扎着,易时目光冷冽,唇抿成一条直线,似乎是不想再次被这种愚蠢的手段胁迫。
  “你猜他的枪里有没有装子弹?”光头居然笑了。
  易时的眼眸闪了闪; 不得不承认他猜不出来。他毕竟是人; 双眼也不是X光射线,在拿到这把枪之前; 根本没想到它只是一个别在身上的摆设。
  “你还不放手?!我、我真会开枪啊!”皮衣男手里的枪下了保险,枪口死死顶着小石头的右侧脑; “一枪就让你儿子脑袋开花!”
  易时还是那副表情,掐住脖子的那只手又收紧一分,看他的目光也像在看一个死人。光头咳嗽一声,看出些端倪:“艹,那不是你儿子!老三!换个小鬼!”
  皮衣男果真听话,把小石头甩到一旁,拽起身边的小姑娘。
  他拎起来的是头顶有伤的萱萱,枪口正对着那朵金属的花,语气更加凶狠:“你再不放人,我马上就开枪!”
  易时死死盯着他的右手,脑中两个声音摇摆不定。赌一把还是就此妥协?心中的天平渐渐朝着妥协的选项倾斜,因为除了林二德死了,光头和皮衣男还在潜逃,证明他们俩都没事,这是不会改变的既定事实。
  就在天人交战的时刻,小石头挣扎着爬起来,冲着皮衣男一头撞过去。皮衣男踉跄一步,枪口走火,擦过萱萱的耳朵,对着屋漏连连的房顶开了一枪。
  这一枪货真价实,小姑娘的右耳鲜血直涌,两眼一翻疼得昏死过去。林二德从黑漆漆的洞口冒出来,满脸惊慌:“出啥事了?怎么有枪声!”
  皮衣男骂骂咧咧,把萱萱扔给他:“妈的,差点又弄死一个!”
  从那一声枪响开始,易时便陷入混沌。萱萱,董芜萱,她的父母私下和绑匪接触,用五百万赎金换回女儿的命。在资料里,她就是那个受重伤住在加护病房的孩子,伤口严重感染引发脓毒症,目前尚未脱离危险。
  易时一直以为这一切是由耳蜗植入口的损伤引起,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他的一念之差。
  又一个既定事实经由自己的手创造,他像一只被抛在岸上的鱼,不断上涌的无力感压得胸口喘不过气。
  真的只能如此?他只能选择妥协,安安静静看着这一切,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他还不想放弃。
  易时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丛生出大胆的想法。既然他的存在,会使案件的发展更加流畅、紧密,那么他离开的话,又会变得如何?
  反正也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了。
  决定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易时松开钳制光头的手,迎着雨幕冲进松树林里。光头恼怒叫骂,皮衣男追出来,边跑边掏出枪砰砰砰一阵乱扫。无奈枪法不够精准,加上老天不给面子,又对山里的地形不熟悉,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冒着大雨在松树林里蹿了一阵子,最后悻悻走回寺庙。
  被雨浸润的夜晚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易时纯粹凭着自己的方向感在向前奔跑,他拽下碍事的假发,脱掉沉重的棉服,不知跑了多久,除了树还是树,到后来渐渐脱力,脚步慢下来,最后不得不扶着一棵棵树,缓慢地行走。
  终于,前方的视野变得开阔,不再是一片片看不见顶的松柏。易时匀一口气,准备继续前进。没料到这一脚竟然踏空,前面是坡口的断层,他整个人向前倒去,赶紧伸手想够住刚刚的树干保持平衡,可惜已经迟了,指尖擦过粗糙的树皮,始终是什么都没握住。
  ……不,他还是抓住了什么。
  宽厚手掌用力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松松拽上来,易时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小心点。”
  易时一个激灵,感到不可置信却又真实无比。
  他所有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全然放下,双手松松垮垮环住对方的后背,闭上眼累到不想睁开。
  在铺天盖地的迷茫和困顿之中,终于出现一道裂缝中的阳光。
  ———
  '12/13,19:11,海靖市南成安山'
  “吱——”
  斑驳零落的朱红大门被缓缓推开,在躲雨的少年正往火堆里添一把柴,听见声响猛然站起。
  从半开的大门走进一道高大的身影,浑身湿漉漉,和他一样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淋成落汤鸡。男人穿过前院,一步步靠近议事堂,少年才发现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他的背上还有一个。
  “躲会儿雨,不介意吧。”
  男人不像是在征求意见,而是陈述事实。少年默默挪到对面,把靠近火源的干草堆让给他们。
  男人对他点头笑了笑,把身上背着的那人小心翼翼放下,看到那张眼眸紧闭白森森的脸,少年再度站起来:“……是她?!”
  “嗯。”
  “她怎么了?”少年问得小心翼翼,这个女人在两个小时之前还动作利落地制服了魁梧的光头汉,这会儿安安静静靠在怀里,苍白又脆弱,宛若一朵即将衰败的昙花。
  “累了,休息一会儿。”男人看向中院,“后面你去过吗?”
  少年摇头,这里是林家村的旧祠堂,若不是为了躲雨,他这辈子也不会主动进来,更别提到处乱转了。
  他不是生在林家村,对祠堂没什么可敬畏的,刚进来时冻得瑟瑟发抖,看见摇摇欲坠的旧供桌,走过去几脚将它拆成大小不一的板子,留一块铺上干草当座椅,剩下的点把火全部当柴烧了。
  “我带他去后面。”男人捞着腿弯将沉睡的美人抱起,似乎能看穿少年的内心,笑道,“不必对林家村的敌意那么大,入不入族谱都对你的生活没有影响。”
  少年怔住:“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姓林。”
  偌大的议事堂空旷寂寥,少年抱着臂,盯着跳跃的火光发呆。片刻后,男人回来了,居然已经换了一身干爽的衬衫牛仔裤,手里拿着的那一堆不断往下滴水,一起担在火堆旁边烘干。
  少年用余光打量着他,是个生面孔,在林家村的这段时间不曾见过。刚刚进来也没见他手里有拿任何东西,衣服又是怎么换的?
  真是谜一样的男人。
  不知过去多久,屋外的大雨终于渐渐转小,顺着屋檐淅淅沥沥落下。少年熬不过困意,蜷在干草堆上打瞌睡,朦胧间看见男人走出那两扇对开的大门,离开旧祠堂。
  时间随着夜色静静流淌,烧了一夜的篝火残存着微弱的火光,少年睡眼惺忪地坐起来,抬头一看,雨停了,天色蒙蒙亮,依旧沉积着大片乌云。
  他四处张望,男人还没回来,想了想又拐去后院,推开一扇扇门。旧祠堂废弃多年,每一间打开都是灰尘满面,霉味扑鼻而来。直到倒数第三间,门一推开,淡幽清远的檀香味飘出,还有一片光裸的莹白脊背映入眼帘,两片单薄的肩头弯出尖锐的弧度。
  一瞬间,少年耳根涨红,匆匆转身回避:“对……对不起!”
  易时的双手还撑在T恤的袖子里,听见开门的动静,下意识以为是林壑予,回过头才看到背对着自己的熟悉身影。
  “是你?”
  少年点点头,磕磕巴巴开口:“你、你先换,我走了!”
  ?易时茫然,大家性别相同,换件衣服而已,有什么好回避的。
  少年规规矩矩坐在议事堂里,心跳还未平复,咚咚咚砸着胸口。他把自己的狼狈归咎于不小心冒犯到女性,结果等到易时走出来,又彻底呆住。
  “怎么了?”易时摸一把右脸,“有东西?”
  少年愣愣摇头,视线集中在一马平川的胸部:“……你是男的?”
  “嗯,之前是特殊情况。”易时看见自己那身女装被挂在一旁,经过一夜的烘烤还未干透,他也不想再穿回去了。
  少年用余光悄悄打量,明明是白衣黑裤,极简的装扮在他身上却流露出不俗的俊秀感。人靠衣装不假,不过当穿衣的人太过出色时,那么衣服就得靠着人的气质来提档了。
  原来真的是男人,难怪昨晚再见到他的感觉有点怪异,棕色长发忽然变成黑色短发,巾帼侠女也变成七尺男儿了。
  “他呢?”
  “出去了,还没回来。”少年从口袋里摸出几个松果,递过去,“你饿吗?要不要吃一点?”
  看见松果,易时才想起来害人家白爬那么高的树了。他弯起唇角,略感抱歉:“当时情况紧急,顺手就用了,有机会的话我会摘一筐补偿你。”
  “不用了。那些冒出来的小孩子,是怎么回事?”
  易时的眉头蹙了下,他不想解释其中的原由,知道的越多被牵扯进来的可能性越大。昨晚会突如其来对光头动手,也是想让少年赶紧离开而已,没料到今天一睁眼又遇到了。
  幸好少年不是爱管闲事的性子,甚至有些沉默寡言,易时不想说,他也就不再追问了。
  深山的清晨寒冷又潮湿,一夜大雨,山里云雾缭绕,与布满钢筋水泥的喧嚣城市相比,这里肃杀冷清,鸟叫虫鸣偶尔能闻得一两声,长青的叶子挂着白霜,绿也绿得凄苦沧桑。
  火堆还未熄灭,易时拿起一把干草,又重新添了柴,木棍拨动几下,火势渐渐旺盛起来。
  他穿的是长袖T恤,袖口折到手肘处,暴露出右臂的大面积伤疤,一条条肉色的蜈蚣蜿蜒扭曲着依附在瓷白的皮肤上,硬生生破坏了一件艺术品。
  易时注意到少年的视线,淡淡问:“吓到你了?”
  少年摇摇头,黑眸里满溢着好奇感。易时连头也没回,缓缓开口:“火灾,烧的,从小就有了,太严重了去不掉。”
  “很疼吧?”
  “太久了,我不记得了,也许当时很疼吧。”易时看了看右臂,“无所谓,也不妨碍行动。”
  “唔……是这样。”少年吭着头,“你很厉害。”
  他这样埋着头,在火焰上方颤抖的空气中,五官又模糊了些。易时每次看见他,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他主动拉近距离,想将少年的眉眼看得更仔细些,黑眸一瞬不瞬紧盯着对方,殊不知这样的举动已经害得少年心慌意乱。
  他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初见时认错他的性别,摘下假发之后却也没有任何违和感。他的精致已经到了忽略性别的程度,甚至连胳膊上恐怖的伤疤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陈旧的朱红大门又吱吱呀呀叫起来,他们同时抬头,林壑予终于回来了。
  他的手里居然还拎着早点,袋子上的图案很熟悉,来自林家村村口的那家包子铺。少年粗粗算了下从这里到林家村的时间,一来一回的话,和他的深夜离开倒是能对得上。
  而易时早就站起来,快步走过去,林壑予伸手摸一把柔软的黑发:“看来睡得不错,精神好很多。”
  易时下意识握住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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