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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琬一颗心还在暗暗生帝对他不念旧情,却发现他已经忘了那些正经事似的,绕来绕去又计较起她这点小事。
她忙摇头:“表哥是姨母和母亲一早说下的,也就那么一说,后来再没提起,我去姨母家借住完全是因为我没了去处,哪里想他们后头会有别的心思。”
听她言语中对表哥轻视,他心中稍微满意两分,又道:“那贺敬和钱掌柜呢本王瞧着你对他二人也都有些有些不同,这可不是你母亲姨母的错,却是你眼光不好了。”
这一回,他不等林江琬开口便替她分析:“钱掌柜家财丰厚,却是个混迹女人堆里头的,说话做事极没男人样儿,若入了他的后宅,除了数银子度日,还有什么意思而贺敬身手矫健非凡,却不行正道只用那功夫劫掠财富,若女子跟他一处,整日都要提心吊胆,说不定三年五载便要去府衙揭榜领尸了。”
说完这些,他皱眉扯了扯衣领,不经意露出点铜色肌肤,让自己显得更潇洒些:“本王自己倒是不在乎,只是你阅历尚浅,又没有家人看顾,这些肺腑之言都是为你考虑,你可要知道好歹。”
林江琬第一次听人背后说别人坏话,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
尤其莫名其妙一回头,入目便是他敞开的衣领,顿时被他那浪荡样吓得头皮一紧:“郡王说笑了,各人有各人的好处,钱掌柜家有万贯,逢人笑脸为人亲和,贺敬身手不凡,待人有礼,虽是匪首后来还帮了咱们,都是好儿郎啊。”
陆承霆觉得自己就是没事找事。
他从没在女子手上吃过这种亏,为了将她的眼光掰正,还要听她将别人夸上一遍,尤其“逢人笑脸为人亲和,待人温和有礼”这两样,还真是他没有的。
说得人心里又酸又疼。
他将领口整了整,做端身子,强颜挤出一个“温和有礼”的笑:“一个二个都是好儿郎,你还能都选了去本朝公主都没有二嫁的。本王倒是认识一人,既家有万贯,又身手不凡,平日里严肃些,但对上喜欢的人也是爱笑的你先莫要考虑别人,等到了京中我将他说与你认识。”
林江琬被他说得惭愧,她哪里就敢挑拣别人了,不过是夸了两句,真要说起来她还是那话,嫁人定要门当户对才好,她已经没了门户,这辈子便不去考虑这事了。
至于在这里对他闲聊,嘴上说说自然是嫁谁都行,什么家财万贯身手不凡还爱笑的都好,只要不是他这种已有别的婚约要拿她做替身的就好。
再说一个女子在这话题上说了这么多,她这脸皮也快受不住了,当下为了打住话题急忙道谢:“我这先谢过郡王好意了,只是说到底女儿家的婚事哪能自己做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昨夜郡王审人,惨叫了一晚上,我也实在是困乏得紧,便先歇上一歇,等晚些起来再陪郡王说话。”
她说完就急忙闭了眼。
陆承霆盯着她的睡颜看了一会,果真是困极,起先是装睡,没多一会儿就真睡着了。
他这才长长叹了口气。
他已经睡够了,这会应该出去骑马透透气。
可她的睡颜难得一见,让人看着就软了心肠,哪怕明知她心里没他,还是流连着不想出去。
他望着她,皱眉伸出手指轻轻碰碰她的发簪,心里全是刚才她说的那些话。
她刚才话里的意思,她确实不打算考虑他的,但似乎也不是非贺敬不可万贯家财他比钱掌柜多,身手不凡也不输给贺敬,所差的不过就是多笑笑,等到了京城先解决了大事,以后每天哪都不去就在府里对着她笑,总能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吧
就连她想要的父母之命,他也能做到,不过要多等些时日就是
发簪上缀着的米珠手感不好,他的手指又忍不住向下,轻轻摸了下她的耳垂。
微凉柔软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震,连瞳孔都缩了缩。
他一开始喊她狸猫,是因为她与三姑娘的身份,便像那戏折子里头的狸猫换太子她就是那上不得台面的假太子。
可后来知道她是真的了,又发现自己没喊错,她本就像个狸猫,就连睡着的时候也像睡觉还捂着脸,就露出这对耳朵,这可不怪他情不自禁想摸。
耳朵下面就是脖子,她看上去全身都白白软软的,脖子也是,面团捏得一样,比耳朵还要诱人。
他攥了攥拳头,终究是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回。
她是不拘小节,自己却不能如此不敬她,只是放着中意的女子就这么睡在身边却不做点什么,只顾着虚伪礼数,这可实在不是他的风格。
而且,眼下这机会实在千载难逢,他不轻薄冒犯她,却可以做点别的
他朝着她的方向伸出双手反正就冲她那句“无论如何都站在他这边”,他这辈子也认定她了。
林江琬一觉睡醒,整个人都恢复了精神,而且这一觉睡得格外舒服,一点都不像在马车里,反而像是靠在个十分温暖舒服的垫子上,怀里也像抱着个更温暖的枕头。
她微微眨了眨眼,待看清眼前情况时,顿时羞得满面通红。
陆承霆坐得笔直,一直在看窗外的风景,仿佛是感觉到她醒了,这才低头看她。
望着靠在自己肩头睡的小脸通红的她,他一脸正人君子的亲和微笑:“原来你是这样的睡相,睡着睡着就自己缠上来,本王的肩甲上都是你口水,胳膊都麻了”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接下来的每一天里; 林江琬发现自己都会在陆承霆身上醒来。
而且是各种各样奇怪的姿势。
大多数时候缠着他的手臂靠在他肩膀上,有时候还会摸上他的胸膛; 还有一次居然咬着他的袖子
她羞愤欲死,因为从小也没人告诉她她的睡相到底是什么样儿的,而且以前日子在穷苦不济; 睡觉的床还是有的; 所以也从没遇到过这样的问题。
她也怀疑过陆承霆,毕竟中间有几次她醒来之后; 总觉得睡梦中是有人挪动过她了。
于是她就试着装睡; 想看看到底是不是陆承霆故意戏弄她。可装睡装得她自己疲惫不堪; 身边的人也没动一下,到了最后她实在装不下去; 只能睁开眼睛“睡醒”; 他居然还转过身惊讶地看她; 夸她难得这回睡相不错。
但既然不是他做的手脚,她就只能每天醒来都很抱歉地向他道歉。
她装睡装出了黑眼圈,真睡的时候又恨不得捆上手脚; 搞得身心疲惫。
更有一次,她睡得正香,忽然听见陆承霆喊她的名字; 睁开眼就发现马车已经停了; 车帘大开; 贺敬在外头一脸复杂地看着她; 而她则抱着陆承霆的胳膊; 咬着他的袖子,脸上还有不知道是不是口水的印渍。
当时那场面,她就是长十张嘴也说不清,心下觉得贺敬这事八成就算是黄了,白折腾了一通恐怕最后还是得去京城里再找一个。
这一来二去也真没精力再去考虑贺敬的事情了,只看着越来越宽的官道,开始盼着快点抵达京城。
反倒是陆承霆似乎轻松了不少,偶尔出去骑骑马,或者在队伍休整的时候去钱掌柜和贺敬那边听两个故事,回来讲给她听。
日子倒也不慢,只要不提起京中那些让人胸闷的正事,大家吵吵闹闹也格外有趣。
小半月后,等到官道宽阔能并行四列马车的时候,京城已经近在咫尺了。
这天清晨,林江琬被一阵冷冽的风吹醒,睁开眼睛先习惯性地放开陆承霆的胳膊,而后又习惯性地向他道歉。
“又扰了郡王睡觉了,不知京中何处有便宜些的名医,得空我必得请医问药,将梦中乱缠人的毛病治了。”
陆承霆听她嘟嘟囔囔如同梦话一般,知道她这是还没睡醒一不小心说了心里话,他沉稳地“嗯”了一声掩了心中得意想笑的念头,严肃指着车外:“京城已到了,不过寻医之事,要先随本王入府邸安顿之后再做打算。”
“嗯,好,都听郡王的京城,你说京城到了”林江琬猛地惊醒,从座位上跳起来,双手扶着车壁,将半个身子探出去看。
车外的景致真的变了,再瞧不出一点南郡的精致。
只见天地白茫茫一片,而在那苍茫的尽头,一座巍峨胜汝城十倍高大的城墙矗立天界尽头,成为这白色天地间的一道分界。
冷风裹杂着铜钱大小的雪花漫天纷飞,她头刚探出来便被吹得几乎睁不开眼。
林江琬在南郡,只见过盐粒大小的雪花,落地既化,哪曾见过此等壮阔场面。
随着马车继续前行,巨大的城砖和城上龙旗都清晰可见,林江琬估算了一下单是那墙便有数丈之厚,还不算里外瓮城和蜿蜒的护城河水。
她就立在马车上,呆如木鸡,直愣愣仰头看着车子驶过城门时那巨大的城砖从自己头顶过去。
陆承霆见她嘴巴张着也不知接了多少雪花,挺聪明一人见到雪竟就傻了,当下无奈叹了一声也钻出马车,从车里抽出件斗篷将她兜头一罩,裹了个严严实实。
林江琬这才觉得冷,赶紧乖乖裹紧斗篷,回头小心翼翼看他,见他并未因她冒失举动动怒,这才又伸出手,接了两朵雪,宝贝似的捧进马车里去了。
十二骑在前开路,就是在汝城也无人敢阻。
这到了京城自家地盘上,更是一路长驱直入,守城护军只对着他们大声行礼,连后头钱掌柜的一行都跟着沾光,不必到商旅进城的小门楼那里去登记排队,而是连车都不用盘查,跟着郡王一行便大摇大摆进来了。
这城内也与汝城不同,道路没有上下坡度起伏,也少有转弯小巷子,放眼望去都是二尺宽的青石铺路直通南北。
林江琬暗暗数着,过了尚善、修文、修业、众安等整整八道路口,马车才在御道之南护军府之北的一座府邸停下。
府邸门前三尺高阶,边各有座石狮,门上匾额金书郡王府三个大字,映衬着朱门黑瓦格外气派。
府外已有下人来接,林江琬也忙下了马车。
钱掌柜与贺敬也到了近前来跟大家说话。
陆承霆与贺敬照了面,两人目光之中自有旁人看不懂的深意。
陆承霆生怕他这时候祭出第二个条件,没脸没皮跟着他们住进府里,那可就有些麻烦了。
当下率先开口道:“京城天大地大,贺公子正可大展拳脚,本王在京中说话还算有些分量,贺公子若想要房屋田产或是官爵女人,都可向本王开口。”
贺敬将他目光中的意思读得明白,却仍是一副笑脸:“郡王一诺千金,在下佩服钦慕至极,不过在下便没有那等胸襟了这既只剩了一个愿望,小子还需要慎重考虑一番再向郡王开口。”
他说着,有些酸酸地又看了一眼林江琬:“在下不敢叨扰,路上已于钱掌柜商议过了,先到他那里去落脚等想到那个愿望,再来府上看望郡王与姑娘吧。”
钱掌柜显然压根没跟他商议过,当下脸色涨得通红,但也不敢将他推给郡王。
大冷的天又是一头汗,他委委屈屈上前磕头:“一路多谢郡王照拂,如今既平安到了,小人也不敢再做叨扰,这边斗胆向郡王辞别,与贺公子先行一步,先行离去了。”
陆承霆原本跟他这种商贾自然是半句话也说不上,但一路走来也知这胖子夹缝求生十分不容易,再加上他能把贺敬领走,便当是与他有一二分交情,摆手免了他的礼:“掌柜且自便,往后三姑娘有需要首饰头面之时,再请掌柜的过来。”
钱掌柜没想到自己能得了这脸面,喜不自胜,连贺敬带给他的伤害也平息了不少,起身又连连作揖,拉着还要对林江琬说“后会有期”的贺敬走了。
贺敬一走,陆承霆只觉身边空气都好了不少,当然也不忘吩咐长风有空盯着点贺敬,别让他哪天真做出什么令人措手不及的事情来。
都嘱咐妥帖,再转回头,见林江琬俏生生站着等他,当下心里涌出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他虽权高势重,这也是头一回带女子回府,想着这自己独住了十几年的府中很快就要多她一人,心中更是从未有过的新鲜和欣喜。
他用下巴一指:“走,随本王进去。”
林江琬到底是进过一回侯府的人了,这回再进郡王府,除了心里又开始思念侯府之外,暂时也没想太多别的。
再加上府里没有需要拜会的亲眷长辈,她就更没什么不自在了。
陆承霆想将她安置到二门后宅去,自打建府以来,后院女眷居所就一直空着,这两年他本都想将后院拆了多盖几个演武场练兵用,这下她来了,后院自然都归她管,以后能不能在府里练兵,也问问她的意思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