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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前家丁听不惯,好心道:“大小姐,您先回去吧,小的们收拾门前。”
玉颜却说:“去打听打听,甄家墓园究竟出了什么事。”
这会儿功夫,四夫人才穿戴整齐赶出来,见门外满地都是水,又见下人们拎着水桶往回走,她着急地问:“你对他们做什么了?”
玉颜淡漠地说:“洒扫门前罢了,母亲不必担心。”
四夫人又问:“甄家墓园的事,到底怎么了?”
玉颜继续往前走:“派人去打听了,稍后我知道,母亲自然也知道。”
“展玉颜,我同你说话呢。”
“娘,你我母女一场,我会奉养你、伺候你,可这不意味着,我是你的奴才。”玉颜回过身,冷冷地看着母亲,“从今往后,不要对我大呼小叫,我耳朵好使,你有话慢慢说,好好说。”
四夫人伸手要拧女儿的耳朵,却被玉颜抓住了胳膊,她的身体日渐恢复,力气也回来了,四夫人根本挣扎开。
“展玉颜!”
“娘,我回来了,我会为你分担家事,今日我便对大伯父去说,往后太师府当家理事,算我一份。”
“你算什么东西?”
“我是展太师嫡亲的侄女。”
玉颜松开了母亲的手,淡定从容地说:“三年前,我走错了一步,几乎毁了我一辈子,三年后,既得自由身,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左右我的人生。大伯父待我恩重如山,该是我这个侄女报答他的时候,母亲年纪渐长,好些事力不从心了,往后,就交给女儿吧。”
第142章 不能不懂不知道
四夫人万万没想到,云七姜都不和她争的事,女儿会想要与她抢。
然而未出阁的姑娘在家当家,是名正言顺的事。
一来能学本事,再来论起亲疏,未出阁的小姐,的确比嫁进门的媳妇要娇贵些,譬如遇上要伺候宴席的日子,姑娘们能坐着吃席看戏,忙里忙外的都是媳妇。
因此,展玉颜一旦与她大伯父提起这件事,比起将管家大权直接交给云七姜,显得不近情理,若从弟媳妇手上交给侄女,就合情合理,自然得多了。
“展玉颜!”四夫人气得七窍生烟,恶狠狠地威胁,“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掐死你。”
“死有什么可怕的,我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玉颜轻松地一笑,“母亲往后,就安心惬意地过日子,再不必操劳了。”
四夫人抡起拳头,死命往女儿身上砸,下人们见了,纷纷上前来劝说。
“孽障,畜生……”四夫人尖叫着,“你们展家、你们展家没一个好东西,展玉颜,你这个畜生!”
玉颜淡漠地看着母亲:“娘,歇歇吧。”
消息传至沁和堂,只知道母女俩大打出手,尚不知是展玉颜要夺管家大权,而因宗家之事,老太太委实被气到了,病恹恹地躺了两天,也没人来探望她。
上官清倒是端茶递水无微不至地伺候,她心里很明白,自己的前程没有着落前,老太太绝不能有事,不然她就会被送回去,连京城都上不来。
“这丫头是死过一回,什么都豁出去了。”老太太冷笑道,“她倒是很精明,总不能在家叫人白养活,可将来未必能再有好人家,不如在她伯父膝下站稳脚跟,好过外头寻人家。”
上官清道:“可这也不长久,大夫人那日气势汹汹,显然以后是要把家业交给云七姜的,岂能让侄女把持着,早晚还得闹。”
老太太看向侄孙女,捧着她的脸颊说:“清儿,你可想好了,还要等下去吗?”
上官清的心突突直跳:“我、我听姑祖母的,您、您怎么说,清儿就怎么做。”
老太太道:“那小贱人怕是要在惜园住上几天,可朝廷有事,展怀迁总要回来的,你千万把握好机会。”
上官清很紧张,她以帮助大公子得子为诱惑,骗得四夫人在他儿子身上用药,就想看看朱嬷嬷这所谓的药,是不是真管用。
没想到,一贯对妻子专情的展怀逍,竟然真的性情大乱,搂上不相识的女子欲行云雨……
“清儿?”
“是。”
“前程,可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上官清牙关紧咬,一颗心重重地撞击胸膛,终是僵硬地点头:“清儿……知道了。”
当明媚的阳光渐渐泛红,日落就在眼前了,陈茵知晓展怀迁会来惜园,便不好意思留下,临别时依依不舍,想问明天她还能不能来,但自知太打扰大夫人和七姜,没能说出口。
不料七姜主动邀请她:“明日我要去庄头上看看田地,茵姐姐,我带你一起吧,教教你农耕的本事。”
陈茵喜出望外,见身后大夫人也是温柔含笑,没有半分赶客的意思,亲热地抱了一下七姜,又一路小跑着离开了。
大夫人走来,对七姜说:“京城里的女孩子,就差在腿上绑绳子,莫说这般撒开腿奔跑,便是步子迈大一些,也会被责备嗤笑,茵儿她,一定也从小都想这么奔跑。”
七姜问:“您以前,也会想奔跑吗?”
大夫人笑道:“娘是你外祖父外祖母的独生女,这世上,从没有人委屈过我。”
分明很骄傲的一句话,却叫七姜格外心疼,说什么没有人委屈过她,那为何还要在这里住十年,自己若有十年光阴,什么都不必操心,她一定要去游山玩水,走遍大江南北,怎么也不把自己关在一个地方。
“姜儿,你们玩了一下午,该歇歇了。”大夫人说罢,便回身进屋。
望着高贵的背影,七姜心头一热,跑上前来,挽了婆婆的胳膊,头一回喊了声:“娘……”
大夫人心底一片柔软,含笑看着七姜,眼底是惊喜、是意外,更仿佛有几分,与过去岁月和解的超脱。
“娘,我、我可以求您一件事吗?”
“你说。”
“我想学认字,之前曾偷偷托怀逸教我,想吓唬吓唬展怀迁,可后来家里这事儿那事儿的,总也耽误我去找怀逸。”七姜很是难为情,“我想,能有一天自己给爹娘写信,也能看懂我哥的信。”
大夫人道:“娘可以教你,但不仅仅是写字,还有许许多多的事。你若与怀迁长长久久,就要应付各种各样的事,你与这世俗礼教的格格不入,在我眼里是讨喜可爱的,但在其他所有人眼中,都是无法容忍的。娘并不愿我的姜儿,变成和那些女眷一样没有心的人,所有的礼教规矩,你可以不做不屑,但你不能不懂不知道。”
七姜懵住了,怯声道:“我、我……只是想写一封家信。”
大夫人认真地说:“那么怀逸足够了,你想好了,再来和我商量。”
七姜问:“娘,您生气了吗?”
大夫人笑道:“生气,自从姜儿来了我们家,我都快忘了生气是什么了。”
七姜稍稍松了口气,憨憨地笑起来。
大夫人逗她:“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怎么就改口了?”
七姜只是笑,没敢开口,她实在不敢说,因为心疼婆婆,心疼这个说着没有人委屈过她,却承受着莫大委屈的人。
她总是这么不自量力地悲悯他人,展怀迁一定又要笑她了。
这个时辰,校场上结束了下午的练兵,展怀迁与几位同僚在帐中商议一些事,出来时,遇见自家的下人,想着不过是每日寻常的传话,便边走边听。
“甄家的墓园被毁了?”听见这句,展怀迁倏然停下脚步,看着传话的人问,“后来呢?”
“大小姐把甄家的人撵走了,但恐怕事情还不能完。”下人应道。
“谁做的,有眉目吗?”
“并不清楚,但派人去看过,整个墓园一片狼藉,像是遭了贼。”
“莫不是碰上盗……”展怀迁说着,心里却一个激灵,不至于不至于,难道是何世恒?
第143章 为何非要好人让步?
有了念头,心里压不下去,展怀迁还是趁着太阳落山进城,直奔司空府而来。
何世恒正在书房用功,下人送展怀迁到门口时,还玩笑说:“公子如今对念书是真上心了,盼着来年考取功名,老爷们都高兴,迁哥儿,您一定给出出主意。”
展怀迁却问:“公子这几日,可出过门?”
下人道:“就那天给您送护膝去,不知怎么不高兴了,回府后又出了一趟门,气鼓鼓的。”
展怀迁蹙眉:“然后呢?”
下人反而奇怪:“然后?然后公子就回来了。”
展怀迁白问的,便定了定心,将他们打发了。
有人推门进来,何世恒还当是催他用晚饭的下人,淡淡地说:“我写完这篇就来,别催。”
展怀迁道:“是什么振聋发聩的惊世大文章,弟弟也想拜读。”
何世恒抬起头,问:“怎么来了,不是在练兵吗?”
展怀迁绕过桌案,看了几眼兄长的文章,笑道:“果然不错,这京城里的人,看你笑话也好些年了,明年春天,就该让他们都闭嘴。”
何世恒并不在乎这些,问道:“找我有事么,你得闲还不如回去陪姜儿,顺便、顺便照顾一下玉颜。”
“这几日外头的事,你都不知道?”
“知道什么?”
“姜儿跑了,大雨天一个人出城,高烧一场,差点要了小命。”
何世恒惊愕地看着弟弟:“人呢,到底怎么回事。”
展怀迁长话短说,稍作解释后,便道:“今日还有一件大事,甄家带人闹到太师府门前,说我们家派人毁了他们的家墓,以泄私愤。”
何世恒望着弟弟,目光交汇,他们自幼就是最默契、最了解彼此的,他猛地一拳头砸在弟弟的肩头,骂道:“臭小子,你以为是我去砸了甄家的墓园?”
展怀迁笑了:“这不,亲口听你否认,我心里踏实。”
何世恒生气道:“你就不该不踏实,在你眼里,我是那么下作的人吗,哪怕冲去侯爵府把那婆子撕碎了,我也不会暗地里下手。”
展怀迁问:“下人说,那天你回来又出去,生气得很,为了什么?”
何世恒没好气地说:“我都要气炸了,去外头跑了几圈散心,照我的心思,恨不得一把火把甄家烧成灰烬,那我也会光明正大地烧给世人看。”
展怀迁说:“消消气,有一件高兴的事。”
何世恒好不耐烦:“你特地跑来逗我呢,臭小子,别以为我不敢揍你,我好歹都是你哥。”
展怀迁笑道:“今日玉颜可长脸,骂退了甄家的婶母,又在府里和四婶婶大吵一架,隐约听说,玉颜要家里的掌事大权。”
“当真?”
“等我细细问了,再告诉你,左右错不了。”
何世恒惊喜不已,笑道:“她本就是最能干的姑娘,她能站起来,能重新活过来,比什么都强。”
展怀迁说:“甄家的事,不如我们派人查一查,免得他们诬陷诋毁,又和玉颜纠缠不清。此外,我大哥和嫂嫂离家出走,我这几日分身无暇,无法去照应。”
“知道了,怀逍将来是我的大舅哥,我自然要多多照应。”
“这就大舅哥了?”
“你少来,怎么我见你……”何世恒细细打量弟弟,说,“小子,你春风满面的。”
展怀迁眼底含笑,藏不住的得意和轻狂:“姜儿接纳我了。”
何世恒好生高兴:“当真?”
展怀迁说:“还不敢太高兴,若想姜儿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家里的事就必须解决,我都想过,要不也搬出去,自立门户。”
何世恒很不赞同,生气地说:“凭什么,从姑姑让到姜儿,凭什么?为何不把老太太送走,为什么非要好人让步?”
展怀迁无言以对,多少年来,遇事,他总会将“息事宁人”作为首选,难道因为好人大度善良,做出退让就是天经地义的吗?
何世恒道:“除非姜儿不稀罕,不然你没资格替她做决定,她是堂堂正正的少夫人,展家未来的主母,为什么要自立门户?”
展怀迁颔首:“这些事,我都会和她商量,绝不擅作主张。”
此时下人来催晚饭,老太太听说外孙到了,要孩子们一道过去用饭。
展怀迁自然是顾不上,他还要出城去惜园,便索性不去请安,请哥哥代劳。
兄弟俩走出来,何世恒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怀迁,我有件事,不得不拜托你。”
展怀迁笑道:“先说来听听。”
白了弟弟一眼后,何世恒依旧态度诚恳,说道:“姜儿初来乍到,你给她掌家大权,她也顾不周全,能不能……就先让玉颜管家一阵子。”
展怀迁说:“你想让玉颜名声在外是吗,如此,将来到了司空府,一样能当家主事。”
何世恒笑道:“成吗?”
展怀迁道:“估摸着不必我出面,只要玉颜开口,我爹就能答应,毕竟她是婶婶的亲女儿,和姜儿不同,这话就两说了。自然,玉颜若不开口,或是婶婶不让她开口,那我再想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