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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婳奇怪:“为何这样说??”
采月指着她?脖侧:“娘子这儿被虫咬了,也没察觉么?”
明婳扭过身子照向黄澄澄的铜镜,果真瞧见一抹小小的红痕。
她?微诧,“什?么时候咬的,我?都不知?道,不痛也不痒的。”
采月柔声宽慰,“娘子莫担心,待会儿奴婢给您换套被褥,再熏些驱虫香,保管再不会有虫了。”
明婳轻轻应了声,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陇西地势高,气候干燥寒冷,夏日蚊虫都少见,何况这都八月下旬了。
待到采月退下,明婳又朝着镜子照了照,纤细指尖抚过那抹红痕,柳眉蹙起。
真的是虫咬的么?
她?怎么有点不信呢。
这日夜里,灯火熄灭,万籁俱寂。
明婳侧身躺在床上,一只手掐着大腿,只要想睡了,便掐一下。
恍恍惚惚间也不知?掐了多少回,就在她?觉着可能是她?想太?多了,准备安心睡觉时,幔帐外传来?一阵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明婳一个激灵,刹那间困意?全无。
她?故作镇定地闭着眼睛,耳朵却是高高竖起。
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后,一道挺拔炽热的身躯从后拥来?。
那熟稔从容的姿态,显然不是第一回 !
当男人结实有力的长?臂环住她?的腰,打算将她?揽入怀中?时,明婳终于忍不住了,咬着牙,阴恻恻道:“裴子玉,你个卑鄙无耻登徒子!”
她?说?他怎么每天巴巴地跑她?房里睡榻呢,原来?半夜三?更?偷偷钻她?被窝!
不要脸,委实是天下无敌的不要脸!
身后的男人显然也没料到她?竟醒着,毕竟她?睡眠一向极好,几乎沾床就呼噜睡去。
“你松开!”
明婳毫不客气一个肘击,麻利地坐起,“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大半夜偷偷摸摸做出此等无耻之举。”
裴琏也掀帘坐起。
不知?是光线昏暗还是什?么缘故,明婳瞧见那张清冷的脸庞似是闪过一抹可疑的窘红。
定睛再看,男人又恢复沉静模样,只那双黑黢黢的眼睛望着她?:“孤并非有意?。”
明婳气笑了:“这还不叫有意??难道你这一夜夜的都是梦游?”
裴琏默了两息,道:“自?你离宫之后,孤患上失眠之症,须得靠汤药,方能入眠。”
“与你同行这一路,失眠之症虽稍有好转,却仍称不上安睡。唯独抱着你,方得一宿安眠。”
明婳稍怔,蹙起的柳眉间浮现一丝狐疑。
仔细想想,自?他搬到厢房后,眼下的乌青似乎的确没见过了,气色也好了不少。
难道他真的只拿她?当安神药?
“那我?脖子上那个红痕怎么回事??你可别说?是虫咬的。”
“……”
静了片刻,裴琏颔首:“是孤弄的。”
明婳:“下流!”
裴琏并不辩解,只坦然看她?:“孤是个正常男人,心上人在怀,实在做不到无动于衷。何况昨夜,是你先撩拨孤。”
明婳乌眸圆瞪:“你别胡说?,我?何时撩拨你了?”
裴琏薄唇抿了抿:“你摸孤的腰。”
明婳:“……?”
裴琏:“还扯孤的衣衫,拿脸蹭。”
“胡说?八道。”明婳双颊发烫,气急败坏:“我?才?没有,你诬陷我?。”
裴琏不语,只神色幽深地盯着眼前乌发披肩,水眸潋滟的羞窘娘子。
她?不知?过去数个茫茫深夜里,温香软玉在怀,激起他心底多少肆虐横行的恶念。
若是可以,他想照从前那般,将她?身上的衣衫一件件剥落,露出那身如凝脂般雪白的皮肉……
吮吻,噬咬,从头到脚都留下属于他的痕迹与气息。
而不是克制着,只小心翼翼叼着她?脖侧的一块软肉。
“你…你别这样看我?!”
明婳也从这份静谧里瞧出男人眼底涌动的危险,那份热意?,她?再熟悉不过。
从前欢好时,她?偶尔睁开眼,便看到他狭眸里那如墨般浓稠的暗慾。
像只不知?餍足的兽,随时都能将她?吞噬殆尽。
明婳下意?识地扯住被子,遮住身前,咬着唇催促:“你快下去。”
裴琏看出她?的闪躲,眉心微动:“不必怕,你不同意?,孤不会碰你。”
明婳半点不信:“你嘴上说?得好听,难道我?脖子上是狗咬得不成?”
裴琏道:“孤说?的碰,不指这个。”
明婳一时噎住。
至于是怎样的“碰”法,她?也不是未经人事?的,并非不知?。
“天气渐寒,你气血不足,夜里手脚冰凉,难以入眠。不若各取所需,你替孤安眠,孤替你暖床?”裴琏提议。
明婳:“……”
她?承认冬日里男人热乎乎的身躯的确很?舒服,但是,她?瞥他:“你能忍得住?”
裴琏沉吟道:“你别勾孤便可。”
明婳气结:“谁勾你了!”
裴琏没说?话,只静静看着她?。
晦暗不明的夜里,男人的视线好似将她?看透一般。
明婳浑身不自?在,足尖都不禁绷住,揣起个枕头就砸向他:“我?才?不上你的当。你若再不下去,连榻我?也不让你睡了。”
裴琏:“……”
默了两息,他接过那个枕头,下了床。
放下幔帐前,脚步微顿,侧眸道:“若有暖床的需要,随时与孤说?。”
明婳:“……?”
下一刻,她?红着脸咬牙切齿:“才?不需要!”
翌日清晨,肃王妃看着明婳眼下两个斗大的黑眼圈,担忧问:“昨夜没睡好么?”
“别提了,昨夜……”
明婳憋了又憋,还是没忍住与自?家阿娘控诉起裴琏的无耻之举。
末了,她?端着茶杯灌了一大口:“阿娘您说?,他好歹也是个太?子,怎的越发厚颜了?从前也不这样啊。”
肃王妃听得这话,掩唇笑了:“你父亲从前是三?兄弟里最严肃的那个,你二叔三?叔常说?,‘大哥一笑,生死难料’,我?见着他更?是怕的不行,最初好一段时日都不敢抬眼看他,但后来?啊……”
在女儿溢满八卦的眼神里,肃王妃及时止住,只以过来?人的口吻宽慰着:“男人都是这样的,面上正经,在喜欢的人面前……嗯,最是顽劣无耻。”
稍顿,她?看向明婳:“我?看你这阵子与殿下相处的还算不错,这是打算慢慢接受他了?”
“才?没有,是他非得贴上来?,我?才?没原谅他。”
嫣色嘴角撇了撇,明婳道:“他过去晾我?半载,我?起码得晾他更?久,方才?公平。”
“都这么大了,怎的还跟俩孩子似的较劲儿。”
肃王妃笑着,又朝明婳眨眨眼:“不过阿娘支持你。”
“这男人啊,就是不能对他们太?好,不然他们可要翘尾巴了。适当冷落,反叫他们更?加爱重你。”
“……阿娘对爹爹也这样吗?”
“去。我?教你呢,扯我?与你爹爹作甚。”
肃王妃敲了下女儿的额头,稍顿,她?望着窗外绚烂明艳的枫叶,眉眼愈柔:“不过这回离开这么久,还真有点想你爹爹了。”
“三?日后,咱们便辞别你祖父祖母,启程归家吧。”
第088章 【88】
【88】
九月初; 在一片金桂飘香中,明婳随着肃王妃一同辞别晋国?公府的长?辈们,启程前往北庭。
陇西往上三千里; 便是北庭都护府的都府庭州。
肃王妃原想着只要在年前赶回?就行; 未曾想今年气候格外?恶劣; 十月里便大雪茫茫,行车艰难,还冻死了两匹马。
好在肃王妃在北庭居住多?年; 应对这等严寒恶劣天气,举措得当; 有?条不紊。
她指挥车队人员布防预寒时; 裴琏也陪在一旁; 大多?数时间沉默不言,能帮上忙时便同侍卫上前帮忙。
对此行径; 明婳缩在马车里; 裹紧身?上的兔毛大氅,嗤之以鼻:“谄媚。”
这评价换来肃王妃一个脑瓜崩:“偏见。”
明婳捂着额头?,很?是不服气:“本?来就是嘛。咱们的人手又不是不够; 用得着他在旁装模作样?他个土生土长?的长?安人,怕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他能帮上什么忙?不好好在马车里待着; 巴巴凑到?您身?边; 不就是献殷勤?”
“你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从前总是把人想的太好; 吃了亏; 栽了跟头?,便又把人想的太坏。”
肃王妃叹道:“婳婳; 做人处世不能这样走极端,世上的人与?事哪里就是非黑即白的?”
“阿娘怎的又在讲大道理了。”
明婳捂住耳朵,腮帮微鼓:“我不管,您就是被他收买了,净帮着他说话了。”
肃王妃无奈,伸手拉了好几次,才将明婳的手拉了下来:“是,或许殿下不辞风雪在旁帮忙,是存了讨好的心思,但你想想,一来,我是长?辈,他是晚辈。二来,我是妇人,他是队伍里的年轻儿郎,于?情于?礼,他岂能像你一样安然坐在车内,无动于?衷?”
“撇去这些,他之所?以下车来,还有?很?大一缘由。”
肃王妃正了容色,认真道:“他在学。学着如何在这风雪天气里,看天象看植物辨方位,学着如何保护马匹、维养车架、如何化冻积雪、开辟道路,他还问了我好些北庭军中的情况……”
事实上,打从凌源县开始,肃王妃便注意到?裴琏的勤勉好学。
“你与?我每到?一处县城州府,游览名山大川,皆是抱着玩乐之心,他却时刻观察着当地的风土人情、吏治民生。”
二十岁的年轻太子犹如一棵挺拔的秀木,汲取着一切能为他所?用的阳光雨露,茁壮而锐意地生长?着——
长?成一棵能大庇天下百姓俱欢颜的繁茂树木。
作为大渊子民,肃王妃为国?家有?这样励精图治、心系百姓的储君而欢喜。
作为皇后旧友,她为李妩有?这样懂事上进的儿子而高兴。
但作为丈母娘。。。。。。。
肃王妃深深叹了口气:“大抵人无完人,老天爷给了他一副聪明脑子和好皮囊,唯独没给他点开情窍,不然也不必大老远遭这些罪。”
明婳没想到?肃王妃竟观察的这么仔细,现下听她这么一说,好像的确如此。
不过这男人还真是可怕,没政务处理了,却也没让自个儿闲着——
一直这么卷,他都不会?累吗?
撇去这个插曲,之后一路因准备充足,倒再未出现过冻死马匹的事。
转眼又过了一月,车队总算进入北庭境内。
冬日?的北庭空旷辽阔,除了雪,还是雪,目之所?及,皆是一片茫茫的白。
与?裴琏同行的暗卫们虽也都是吃过苦的,但头?一回?来北庭,手足皆生出冻疮,还有?患上雪盲症的。
裴琏也不例外?,修长?手掌生出冻疮,红烂一片。
同桌吃饭时,明婳看着他的手都觉着痒,可他竟能忍着不去挠。
她心下暗叹,是个狠人。
夜里刚把这事与?肃王妃一提,肃王妃就拿出一瓶冻疮膏:“这是我特制的,仅此一瓶,你给他送去吧。”
明婳惊愕,抬手指了指自己:“我送?”
肃王妃斜她:“难不成这大晚上的,我去他房里送?”
明婳:“那就明天再给他,反正他那么能忍,也不差这么一晚。”
肃王妃:“你舍得?”
明婳偏过脸:“又不是我生冻疮,我有?什么不舍得。”
肃王妃哑然失笑。
若真的舍得,又怎会?在她面前提到?冻伤之事?
作为过来人,她也没拆穿小姑娘的那点小心思,只吩咐婢子春兰:“你给殿下送去,就说每日?早晚涂一遍,三日?冻疮便能痊愈。”
春兰看了看肃王妃,又看了看明婳,见主子并未阻拦,忙抬手接过,转身?去了。
翌日?早上出发时,明婳刚坐上马车,车窗便被敲了两下。
她疑惑推开一条缝,外?头凛冽的寒风立刻从缝里灌入。
随着风雪映入眼帘的,是年轻男人清隽如玉的脸庞。
他穿着玄色大氅,头?戴同色镶羊脂白玉毡帽,冷白面庞也冻得微红,只那微弯的黑眸好似蕴着汩汩春水般,隔着苍茫风雪看向?她:“多?谢。”
没等明婳回?应,便驱马朝前去了。
明婳怔怔阖上车窗,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是在谢那个冻疮膏。
一种说不出的别扭情绪在心底弥漫开来,她一会?儿觉着那句“多?谢”挺中听的,一会?儿又觉得他拿到?冻疮药会?不会?洋洋得意,觉得她原谅了他?一会?儿又恍恍惚惚想到他毡帽氅衣的装扮,别说,还怪好看的,脸白的像是冰雪雕就,宛若雪中仙。
在这凛冽难熬的风饕雪虐里,腊月初三,车队总算抵达庭州界内。
“阿娘,再往前走一阵,便能看到?庭州界碑了!”
铺着柔软毛毯的马车里,明婳趴在窗户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