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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养太子妃-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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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没什么好怕的。
  她又不欠他。
  她暗自鼓着?劲儿,月白袖笼下的长指也拢紧; 终是深吸一口气,从屏风后缓缓走出。
  暗卫走得急; 没来及点灯; 恰好窗外天?色也暗了下来; 一时间,屋内几乎昏冥。
  而在这晦暗朦胧的光线里; 拔步床上的年轻男人背靠迎枕; 如墨乌发披散身后,玄色外衫衣襟半敞着?,隐约可见锁骨及胸肌下缠绕的绷带。
  在这墨发玄衫的双重衬托下; 男人那张骨相立体的脸庞愈发冷白如玉。
  乍一看宛若山林间吸食日月精华的一枝白梅,一朝得道; 飞升成仙。
  然而当?那双幽邃清冷的眼?眸看来; 仙君霎时变鬼魅。
  明婳猝不及防与他对视了一眼?; 便立刻挪开。
  一时间; 她不语; 他沉默; 屋内安静得有些诡异。
  若换做平时,明婳定受不住这份静谧; 主动寻话茬了。可今时不同往日,昨夜利刃架在脖子上都活过来了,遑论现下——
  有本?事他也拿剑指着?她。
  但一直干站着?也不是事儿,于?是她走到灯盏旁,拿起火折子点灯。
  裴琏见状,也没多说,只静坐床边,看着?她点燃一盏又一盏灯烛。
  摇曳灯火里,少女?莹白小巧的脸庞也逐渐变得清晰,纤长低垂的睫,秀丽挺巧的鼻,饱满如樱的唇瓣,还有。。。。。。。
  雪白脖颈间缠着?的一圈纱。
  竟这般严重?
  裴琏眉眼?沉了沉。
  昨夜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拽住她手臂的刹那,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她脖间的伤痕,便被她狠狠推开。
  而后胸间剧痛袭来,眼?前?的晕眩感?也叫他再无法支撑,终是栽倒在地。
  想到她推开他时的那份决绝,裴琏眉心微微动了动,视线再次投向那道在白纱灯前?磨磨蹭蹭的娇小身影:“点完了便过来。”
  明婳拿着?火折子的手一顿,迟疑片刻,还是搁下火折子,走了过去。
  却没在床边坐下,而是与床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确保他没办法一伸手就?够着?她。
  站定后,她面上也没多少表情,只声线平淡道:“殿下有何事吩咐?”
  裴琏预想过见面后她的各种反应,或委屈、怨怼、或担心、自责,唯独没想过会这么的平静。
  平静的,就?像一潭月影幽幽的静水。
  虽说镇定从容是好事,但放在他这太子妃身上,实在反常。
  是了,她仍在与他置气。
  但她明知?昨夜那些话都是假的,且此刻重伤在床的人是他。
  裴琏肃了神色,正?要?与她好好讲道理,触及她脖间白纱,语气稍停。
  少顷,他低声问:“脖间的伤口很?严重?”
  明婳本?以为他板着?一张脸是要?训她的,没想到他竟问起她的伤。
  鸦黑长睫轻颤了颤,她垂下眼?:“还好吧,死?不了。”
  裴琏:“。。。。。。。”
  他疑心她话里有话。
  但她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任何喜怒,好似就?是随口一答。
  他便轻轻嗯了声:“无碍便好。”
  话落,屋内又陷入一片空旷的寂静。
  他那小妻子似是并无打算搭腔,也不打算问一句他的伤势,只静静垂眼?站着?,仿若一个精致漂亮却了无生机的磨喝乐。
  这样安静的她叫裴琏有些不适,沉默两息,他看向她:“今日怎么不说话?”
  之前?她每回见到他,一口一个殿下,叽叽喳喳,活像只春日枝头的小雀。
  一开始他觉着?有些聒噪,后来听着?听着?竟也习惯了。
  现下她不言不语像个闷葫芦。。。。。。。
  罢了,还是继续叽叽喳喳吧,起码热闹。
  可明婳却一本?正?经?与他道:“戴御医说了,殿下需要?静养,受不得惊扰。”
  裴琏稍怔,少倾,他乜着?她:“寻常说话,不算惊扰。”
  明婳仍是低着?眼?:“殿下天?潢贵胄,金尊玉体,自是要?谨慎为上,马虎不得。”
  稍顿,又抿抿红唇:“反正?也没什么好说的。”
  裴琏眉心轻蹙,盯着?眼?前?这张瓷白小脸:“可还是对昨夜之事耿耿于?怀?”
  明婳笼在袖间的纤指收紧:“没有。”
  裴琏道:“若是没有,为何整整一日都不来探望?”
  明婳唇瓣翕动两下,再次道:“殿下需要?静养。”
  裴琏语气一沉:“谢明婳,你给孤好好说话。”
  明婳眉眼?闪动一下,不过很?快,她缓缓地抬起头:“我一直是在好好说话啊。”
  她清婉的脸庞仿若透着?一丝不解,看向裴琏:“是我方才哪句话说的不对,竟叫殿下觉得我没在好好说话?恕我愚钝,还望殿下直接指明,我也好及时改正。”
  裴琏:“。。。。。。。”
  都这般阴阳怪气了,竟还说没在置气。
  沉沉吐了口气,他干脆把话挑明:“孤知?道昨夜你受了委屈,但你也瞧清楚了,孤说那些不过是用来蒙蔽阿什兰的权宜之计,并非真?的枉顾你的生死?,对你不管不问。”
  明婳静了静,点头:“是,我知?道。”
  裴琏道:“既然知?道,又为何还为此事耿耿于?怀,自寻烦恼。”
  话落,屋内静了一静。
  裴琏也意识到语气有些重了,刚要?解释一二,却见面前?之人并无想象中?的伤心委屈,或是闷闷不乐。
  她仍是一脸淡然平静,嗓音也轻轻柔柔的:“殿下误会了,我没再计较这些了。”
  裴琏看她:“真?的?”
  迎着?男人那如有实质的锐利目光,明婳沉默两息,才?道:“昨晚有,早上醒来也有点,不过现下……没了。”
  因他那些叫她心碎的话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对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今天?她出门晃荡整日,一来的确是想采买两个属于?她的仆人,二来则是想着?避开裴琏,好好捋一捋她心里那些一团乱麻的情绪。
  是,她是喜欢裴琏。
  很?喜欢很?喜欢,从见到他的第一面就?喜欢的不得了。
  哪怕他总是对她挑剔、冷淡,嫌她不够得体,不够聪明,还一而再再而三地骗她、害她哭了一次又一次。
  但她见着?他,还是忍不住会心动,嘴角还是忍不住往上翘。
  她知?道那样很?不好,若是叫姐姐知?道,定然要?戳着?她的脑门骂骂咧咧:“你啊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从前?罚你抄的那些诗真?是白抄了!”
  可她觉着?,就?算吃点亏,应该也没太大关系吧?
  反正?她有很?多爱很?多爱,爹爹阿娘爱她,哥哥姐姐爱她,皇祖母、皇后娘娘和阿瑶妹妹也都很?喜欢她,她好像打从一出生,就?被满满的爱环绕着?。
  可是裴琏不一样。
  她记得小时候在宫宴上见他第一面,他虽冷冰冰的不爱说话,但他坐在许太后身边,望向她们一家五口的目光里透着?羡慕。
  他看来的时候,正?好被她发现了。
  她朝他眨眨眼?笑,他却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般,凶巴巴瞪她一眼?,就?偏过脸去。
  她那会儿还怪委屈的,觉得这个哥哥好凶。
  但都是小孩子,她又是个脾气很?好的小孩子,见他生得精致漂亮,便又巴巴凑过去,问他:“要?不要?一起玩?”
  毫无疑问地被拒绝了。
  现下想想,裴子玉打小就?是个倨傲又孤僻的坏脾气小孩。
  不过当?他随她们一家一道去北庭,她好像有点明白他为什么不爱说话了。
  他阿娘不喜欢他,他爹爹……好像更在意他阿娘。
  他离宫那日,唯有许太后哭红了眼?眶,死?死?不舍得松手。
  明婳虽然很?高兴有个小哥哥和他们一起回去,但见许太后哭得伤心,有些不忍地搂着?父亲的脖子,悄悄道:“不然就?让阿琏哥哥留在长安吧。”
  父亲答了什么,她记不清了,总之最后裴琏还是上了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地前?行,驶出巍峨壮丽的宫城,他一直趴在窗口,往后看。
  她挤到他身边,问:“哥哥你在看什么。”
  他不搭理她。
  她 便也抻着?脖子往外看,依稀看到宫墙阙搂上有两个身影。
  她呢喃:“好像是皇伯父和……”
  和谁,她猜不出,之所以认出皇帝,因为皇帝个头很?高。
  身旁一直沉默的小皇子却道:“是她。”
  明婳怔了片刻,猜到什么:“你阿娘吗?”
  小皇子没说话,只看她一眼?,而后抬手把她脑袋摁了回去,又放下车帘:“别再往凑,仔细摔了。”
  明婳知?道他是唬她的,那窗栏那么高呢。
  但他和她说话了,还在关心她呢。
  她便决定了,以后还是和他做好朋友吧。
  毕竟他孤孤单单,身边也没爹爹阿娘,实在太可怜了。
  再后来,在陇西国公府,裴琏终于?肯接过她递来的焰火,和他们一起玩了。。。。。。。
  大抵是那个中?秋过得太过圆满快活了吧,以至于?在她心里埋下一个小小的种子——
  只要?她坚持不懈喜欢他,迟早有一天?,他会像小时候接过她递来的烟火棒那样,再次对她敞开心扉,接纳她与他作伴。
  可她错了。
  他们都长大了,再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了。
  他是一国储君,身上肩负着?家国天?下,而她作为太子妃,的确也不能成日满脑子情情爱爱,花前?月下。
  于?是当?他要?设局诱敌时,一向稳重缜密的他,将这计划告知?了他身边所有人,唯独隐瞒了他“不靠谱”的太子妃。
  而恰恰是“不靠谱”的她,成了他这场局里的最大变数。
  能怪他么?
  明婳细想,好似的确也怪不着?他。
  外头那些重要?的正?事,他一向极少与她说。二人独处之时,更多是滚作一团,做些不正?经?的事。
  但她从身到心,始终把他当?做夫婿,当?做至爱至信之人。
  可他,有把她当?做至爱至信的妻子么?
  答案显而易见。
  她与他,各自立场,谁都没错,只不过不是一条道上的罢了。
  去年在长安争吵时,她也意识到了这点,但被他一骗一哄,又心软了,自欺欺人觉着?凑合过吧。
  可这次不一样,这次涉及生死?。
  反正?爹爹阿娘、哥哥姐姐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舍得将她置入险地,哪怕是做局,哪怕风险极低——
  真?的爱一个人,又怎会在她的安危上抱有侥幸呢?
  是以她不想再与裴琏粉饰太平,自欺欺人了。
  反正?除了情爱,人生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譬如性命、亲人。
  谢家的明婳在这个春日里顿悟了——
  她要?结束这段不合适的姻缘,与裴子玉和离。
  不过。。。。。。。。
  思绪回笼,明婳看着?床上面容苍白的男人,耳边响起戴御医的叮嘱:“头七日是伤口恢复的紧要?期,须得每日喝药、换药、检查伤处,尤其需要?卧床静养,切忌情绪波动。待到这七日熬过去。新肉长出,伤口愈合,之后便可慢慢将养着?,再无大碍了。”
  七日。
  再过七日。
  “明婳?”
  男人略显清冷的唤声传来,明婳一抬眼?,便对上一双透着?几分探寻的漆黑狭眸:“想什么想得如此入神?”
  “没想什么。”
  明婳轻眨了眨眼?睛,也没多解释,只往男人稍敞的衣领下看去,“殿下今日感?觉怎样,伤口有好些么?”
  裴琏眼?底闪过一丝轻诧。
  上一刻还因她冷淡态度而充斥胸臆的不虞,这会儿便被她眉眼?间那份温温柔柔的忧色冲得烟消云散。
  她还是在乎他的。
  罢了,看在她嘘寒问暖的份上,便不与她计较傍晚探望魏明舟的事了。
  何况她能与那魏明舟有什么?
  不过是心善,见那魏明舟可怜罢了。
  “换了两道药,伤口好些了。”
  裴琏答罢,便见明婳松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那就?好。”
  屋内的气氛好似缓和不少,裴琏也缓了语调:“别一直站着?,过来坐下说。”
  明婳却道:“不坐了,知?道殿下情况尚可,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殿下还有什么要?吩咐的么?若有,你说我听。若没有,我想先回去沐浴歇息,昨夜没怎么睡好,今日想好好睡一觉。”
  才?来没一会儿,就?这般急着?要?走。
  裴琏薄唇微抿了抿,但瞥见她眉眼?间的疲倦不似作伪,还是颔首:“既然如此,那你回去歇着?罢。”
  “好。”明婳一口应下,笑了笑:“那殿下你好好休息,我先告退了。”
  略略行了个礼,她转身便走。
  待那抹身影即将消失在屏风后,裴琏叫住她:“明婳。”
  屏风后那朦胧倩影一顿:“殿下还有事?”
  “没什么。”
  裴琏喉头滚了滚,声线有些发紧:“明早醒了,记得来孤这。”
  明婳啊了声,片刻,自言自语般地“哦”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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