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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饿了。”陈栎刚说完烟枪就把能量棒塞进他嘴里; 一股冲鼻子的可可香精味。
“希望这个世界上的可可香精都消失。”陈栎边嚼边诅咒。
“人家只是一个口味而已,招你惹你了。”烟枪笑。
“甜,甜得有腥味。”
“我的老天爷啊,你吃鹿肉干都不嫌腥的人。”烟枪彻底服了。
“你管我。”陈栎抽空瞪他。
“不管不管,换个味道,我找找。”
烟枪在一筐综合装的能量棒里哗啦哗啦地翻找,他才发现包装上每个口味都是手写上的本国语名称,“南瓜的?”
“不要。”
“葡萄?”
“不要。”
“橄榄?”
“……”
“这是啥啊一长串…羽衣甘蓝加酸梅粉听说能治头疼。”
陈栎本来不头疼,听完不得不头疼,“这是谁买的口粮?”
“好像是乌鸦。”烟枪说。
陈栎不说话了。
“怎么,要移情别恋了?”烟枪用开玩笑的语气说。
“我怕回去被库吉拉追杀。”陈栎的表情传达出他在认真地苦恼。
“放心,她现在正在努力和乌鸦成为一起逛街的深闺密友。”
“你这是哪个朝代的词汇。”陈栎忍不住吐槽。
“感情这事都得循序渐进嘛,”烟枪一脸很有经验的样子,“先制造出多接触的机会,成为好朋友,再谈恋爱。”
陈栎品味了一下烟枪这个流程,微微皱眉,“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烟枪拍拍胸口,“宝贵经验。”
“黑爷教你的?”
“呃…”
陈栎气笑了,“你为什么要听一个老光棍的话。”
烟枪一想,“也是哦。”他又笑起来,“这不是追到手了吗,证明还是有点用的。”
陈栎板起脸,“你再说我就要反悔了。”
“反悔我就再追两年,这有什么。”烟枪笑嘻嘻地说。
“二十年。”
烟枪一愣,随即笑得更开心了,直线条的眉眼弯出甜蜜的弧度,“这么喜欢我追你啊?”
陈栎再次被烟枪的脑回路打败了,埋头专心开车。
他们在横穿焦土,眼前只有赤黑色的大地,无边无际。
到了中下午,两人交换,陈栎打开车厢监控看了几眼,车厢内的温度已经到达二十六度,里面的人几乎全部蔫软,像是正在被脱水的蔬菜。
陈栎伸手想关掉监控,却不小心滑进了另一个界面——乘客信息。
每个乘客的资料都详细到可以起诉反革侵犯他们隐私权。
陈栎一个个翻过去,心里波澜起伏,千头万绪最终化作滚烫的热海,那是雪恨的快感。
商人。商人。商人。军需长。军备长。调度员。远程指挥员。审判员。审判员。审判员。法官。
……
他听到烟枪长叹了一声,声音飘渺,“三年了,不容易啊。”
“嗯。”
见陈栎双眼带刺般地盯着屏幕,烟枪伸过一只手把信息界面关闭,“别看了,本来没睡眼睛就红……我更好奇老大是怎么拿到这些的。”
“只有一个可能,他找到了丛善勤的超主脑,这么详细准确的资料,哪家的人口数据库都不可能拥有。”陈栎沉声说。
“嗯,我猜也是。”烟枪点头。
“现在不管丛善勤能不能出来,他都废了。”
烟枪一愣,随即大笑起来,“……我艹,真他妈的爽!”
他把速度条一下子推到顶,裹着车体的风声骤然变得猛烈。
头顶上的是浓郁到肮脏的艳阳和瘀紫色的乌云,重型巨卡在焦土大地上畅快地奔跑,像一头莽撞的巨型野兽在迎风怒吼。
穿过焦土,天色渐暮,到达雨林区边缘的西口玫瑰镇时已经接近零点。
一整天都没有巨垒的消息,但这群乘客已经被长途旅行耗干了所有体力,连下车的力气都没有,像一只只过度包装的破口袋一样躺在车厢里。
“停车,休息。”陈栎揉了揉额头,即便是他们这种身体素质,开了两天巨卡也疲惫不堪。
烟枪看着眼前破败老旧的小镇,几乎没有灯火,他有些忧心地说,“今晚可能找不到热饭给你吃了。”
陈栎瞪了他一眼,“不都是我在找?”
烟枪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笑道,“我这不是怕吓着纯朴的小镇大妈。”
“怎么就非得是大妈。”陈栎皱眉。
“因为大妈见多识广心理素质已经足够好,但看见我这双眼睛还是得吓个够呛。”烟枪张口鬼扯。
“……”
“下去走走?”烟枪推开车门,两条长腿伸出去空蹬几下,活动酸乏的肌肉。
“走。”陈栎也打开车门跳下去。
西口玫瑰镇已经属于雨林区的范围内,空气又湿又冷,但比起中心城干燥尖酸的冷还要是舒服很多。
他不由得大口地呼吸着湿漉漉的氧气,眉间的疲惫稍微舒展开了一些。
“绿洲更舒服。”烟枪说。
陈栎扶着后腰左右转了转,听到“嘎巴嘎巴”的响声,他皱起眉头,“你说得我都想去了。”
“也不知道干完这票咱还能不能留在国内,要不逃到一个小岛吧,有鱼有虾有海螺的那种。”烟枪说着伸手帮陈栎揉腰,被陈栎推开。
“你后腰也动过刀,别以为我不知道。”烟枪又强硬地把陈栎搂过来。
“我没跟你客气,”陈栎皱了皱鼻子,小声说,“你这么揉我怎么走路。”
“什么意思?”烟枪一下子没理解。
陈栎想凌晨的夜色如果掩盖不了他这点儿程度的脸红,干脆改名叫大中午算了。
“没什么意思。”陈栎再次推开烟枪的手,为了自己的找饭之路能顺利开启,他决定抓着烟枪的手不放。
“牵手你就不害羞?”烟枪拎起两人紧扣着的手,冲他挑眉笑。
“我什么时候都不害羞。”陈栎大言不惭地说。
两人有些生疏地牵着手穿过玫瑰镇的主街道,稀稀拉拉的老路灯照着他们的身影,在不知不觉间越走越近,几乎肩碰着肩。
新浪漫需要灯火、音乐和曲折复杂的相遇桥段。
但旧浪漫只需要两个彼此相爱、互为支撑的人。
在路的尽头,一个偏冷的声音说,“没饭吃啊。”
“妈的,我也快饿死了。”另一个低沉的声音骂。
没饭吃还谈个屁的浪漫。
“没招,回去啃能量棒吧。”烟枪说。
“希望全世界的能量棒都消失。”陈栎恶毒地诅咒。
“那你更没的吃了。”
“你说这儿草叶子这么多,能吃吗?”陈栎指着路边半黄半绿的植物盆栽。
“看上去像家养的,别吃了。”烟枪说。
“哦。”
陈栎又盯着树窝看,里面有些一闪一闪反光的小东西。
“毒蘑菇,别看了。”烟枪说。
“哦。”
“你这样搞得我怪心疼的,忍不住要为你打家劫舍了。”烟枪说。
“……你刚刚连大妈家的盆栽都要守护。”
“哎哟,暴露了。”烟枪笑嘻嘻地说。
“我不饿,一点都不饿。”陈栎决定给自己的洗脑。
两人回到车上,陈栎又爬上车顶,这次他把脖子搁在厢顶边缘的行李杠上,烟枪把他的脑袋托起来,皮衣卷着让他枕。
“我要让你…”
“惯坏了。”烟枪坐在他旁边,把一瓶水放在陈栎肚子上,“每次都是这句。”
陈栎拧开水瓶灌了一大口,烟枪一脸期待地看着,大概是想看他会不会洒在衣服上。
“老烟。”陈栎把水瓶放下,解开自己的领口,慢悠悠地说,“咱们试试吧。”
“在这儿?”烟枪惊得一口把自己舌头咬破了。
……
陈栎做了一个梦,他置身于那个梦中,一切感知都异常真实。
他缓慢地行走在一片黑色的雾潭里,身上的穿戴就是现实中的穿戴,他穿的是烟枪的皮衣,敞开着,袒露着胸腹。
雾潭没有尽头,什么都没有。
直到他看到一些金色的东西。
那是像丝线一样发着光的线条,杂乱无章地缠绕成团。
它们懒洋洋地躺在黑色的雾气里,数颗线头随着雾气的流淌而随波逐流。
陈栎的大脑在此时告知他——那是辰茗。
那团金色的丝线,是辰茗。
陈栎还没来得及怀疑这个认知,就听到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冰冷、戏谑……熟悉。
“儿子,终于见面了。”
第168章
“这算什么见‘面’。”陈栎语气冷淡。
“你等等。”那坨丝线说。
接着它慢悠悠地飞了起来; 然后在陈栎眼前画了一只简陋的眼睛……然后还随手画上了几根七零八落的睫毛。
陈栎沉默地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相遇跨越了生死,也跨越了整整八年的时间。
但他心里一丝感觉都没有; 空荡荡的,连长久以来的积怨都没有掀起半分波澜。
辰茗的眼睛在看到陈栎的那一瞬不自然地震动了几下; 没挂牢的睫毛掉下来一根,像金色的羽毛飘入黑潭。
陈栎低头发现自己胸口有些残留的红痕; 他不以为意,懒得遮掩; 抬头继续看着辰茗的眼睛。
“你难道没有想问我的?”还是辰茗率先开口。
“没有。”陈栎说。
“机会难得; 况且你一时半会也出不去。”辰茗倒是难得的好脾气,成为一团丝线的她比生前懒散了许多。
陈栎沉默了一会儿; “你这儿有坐的地方吗?我开了一天车,很累。”
“没有; 但你可以躺着,像我一样。”辰茗说。
“算了……为什么你会变成一团线?”
“这是丝线状态,是这个维度的一种动态状态,还有散状态——”辰茗说着; 那只简笔画眼睛瞬间变成无数颗光点,静止悬浮在半空,她的声音继续,“这是静止状态。”
“所有人死后都是这样吗?”陈栎问。
辰茗重新画好了眼睛; 她又不自然地震颤了一下; 声音含着些埋怨; “你到底被什么动物啃了?”
“野狗。”陈栎说。
没想到辰茗的画眼竟然朝自己笔直地飞了过来; 贴得很近,片刻之后; 她否定,“这不是狗咬的,没有獠牙的齿痕。”
丝线虽然散发着金光但没有任何温度,陈栎忽然意识到这或许是辰茗的灵魂,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死后视力会不好,和生前不一样,获取信息大多靠双眼。”辰茗解释道。
“所以,这里是地狱吗?”陈栎问,他又左右看了看,四周什么都没有,一片漆黑,也没有温感,不冷不热。
“这里是亡者的维度。”辰茗又说,“你抬头看。”
陈栎依言抬头,他的视觉被瞬间拉得极高……他看到了无数层世界悬在头顶,每层世界都有座像火山坑一样向上张着大嘴的东西,里面是无底的深黑。
亡者维度的视觉和现实维度不同,没有任何实质的遮挡物。
它们是有形的,却又是透明的,可以被视觉穿透,又能被视觉理解。
“那些坑是什么?”陈栎问。
“是其他死人。”辰茗答。
“那你的坑呢?”
“在你脚下。”
陈栎低头,他感觉自己的视觉能力又开始诡异地变形,他以光速俯瞰过脚下的黑潭,竟然巨大到如同一整颗星球。
他微微眩晕,退了半步才站住。
“这个维度有些细小的漏洞,所以很多人都曾误入过至亲的亡者世界,但大多觉得自己像做了一场噩梦。”辰茗顿了顿,又说,“你也知道你的大脑不太一样,所以能和我短暂交流。”
“那你们之间会交流吗?”陈栎指了指头顶。
“这里没有语言,是永恒的静默……我刚死的时候,想过如果亡者的世界能诞生语言,彼此之间能够交流,这里还有许多漏洞,或许能让维度崩溃,让生死颠倒。”
辰茗轻声笑了一下,“那是多么有趣的事情。”
辰茗生前是个实验狂魔,没想到死了之后还怀着一些疯癫的幻想。陈栎想着,觉得好笑,又觉得有些失落。
他发觉自己能接受辰茗作为自己母亲的死,却无法接受辰茗作为一名科学家的死。
尤其是在她死后只留一具无头的残躯,头颅受人折辱。
“你想的东西我都能听到,”辰茗用略带自嘲的语气说,“死了之后听力反而变得特别好。”
陈栎勾了勾嘴角,“那我可以直接骂你,都不用费心组织语言。”
“随便你,不疼不痒的,反正都死了。”辰茗说。
“原来你也知道,只有活着的人才会痛苦。”
陈栎说完这句话,辰茗陷入了沉默,她的画眼一动不动地看着陈栎。
这个冷峻高挑的青年,站在漆黑的亡者世界,却没有常人的恐惧……或者说,他如今的存在已经近乎于恐惧本身。
与其说他能够穿透维度,不如说,他就是维度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