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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晟屿见他不说话,以为他生气了,连忙坐直。
“哥我开玩笑的。”
傅谨言理解他游戏青春的态度,因为他出生便什么都有了,自身条件也优渥,他根本不需要奋斗就能享受完美的人生。
付晟屿急了。
“哥你别不说话啊,不如你指导指导我,高考怎么才能考更高的分数?”
仅剩一个多月,傅谨言能有什么办法。
傅谨言只能摇摇头。
付晟屿哭着脸:“你别灰心丧气啊,我觉得我还能抢救抢救?”
“我不知道。”
“怎么可能?”付晟屿不信,“哥你都是博士教授了,你当时高考多少分啊?”
傅谨言:“我没参加高考。”
“啊?”
“提前录取了。”
“……”
付晟屿不自觉矮了一截儿。
“那,那别的考试?就考研啊什么的。”
“我也没考过。”
“昂?”
傅谨言:“我本硕博连读。”
付晟屿:“…………”
付晟屿的脸火辣辣的。
人都麻了。
难怪有时候傅老师看他的眼神,宽容得像是在看一只猴儿。
傅谨言解释说:“我真的没有考试经验可以给你借鉴。”
付晟屿捂着嘴,快哭了。
“我知道,我不配。”
傅谨言自己的人生寡淡,没有资格指点别人的人生。
但是他有些可惜这个帅气的少年。
“小孩儿。”
“嗯?”
“就是……你知道吗?做错的事很容易,过后一句遗憾抱歉,一切都烟消云散了。但是做对的事是最难的,因为不允许出错……嗯,就是这样。”
傅谨言语言薄弱,说得很慢。
但付晟屿看着他,居然理解了。
“哥你这话好有哲学啊,我得细细品品……我觉得我是有点浅薄了。”
“我先做饭。”
傅谨言起身,付晟屿跟在他屁股后面。
“哥,这个周末你给我补补数学吧?说不定高考还能冲一冲分。”
傅谨言放水淘米,想了想才回答。
“这个周末不行。”
“为什么?”
“我有事。”
傅谨言的生活一向井井有条,不会多出一点,也不会漏掉一点。
“什么事啊?”
“去巴松措。”
“哪里?”
“一个湖。”
“旅游吗?”
说起玩儿,付晟屿顿时打了兴奋剂。
“我陪你一起啊!”
像极了……那只邀请主人玩飞盘的大金毛。
第14章 蓝天雪山湖泊,以及苍老的歌
“我是去有事,不是玩儿。”
对热情的东西傅谨言都是敬谢不敏的。
“我跟你去不打搅你怎么样?我就在你身边待着,话都不说。”
傅谨言才不会相信他这张嘴。
除非把他毒哑。
“对了。”傅谨言想想说道,“我这里有两套模拟卷,你做了之后高考数学肯定涨好几分。”
傅谨言已经找出了对付这种活泼而简单生物的办法。
给他一点事情做,他就可以自己玩。
大金毛的主人给它买自动飞盘机同理。
傅谨言失神片刻,大金毛甩着舌头甩头的画面和付晟屿摇头重叠了。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傅谨言做饭的时候,付晟屿还在哼哼唧唧个不停。
好在这小孩儿忘性大,吃顿饭就把这事儿抛掷脑后了。
直到周末放假了,付晟屿还没想起来,傅谨言自然更不会提。
令傅谨言欣慰的是,开导小孩儿之后,他这几天功课挺用功的,每天唰唰做题,周五傅谨言睡着了,都看他在那忙活到大半夜。
不管是受到了启发还是中邪,这都是件好事情。
周六一大早,付晟屿就不见了人影,估计是和丹增尼玛去撒野了,傅谨言背着双肩包,从车库里推出自行车,准备出发。
刚到校门口,一辆摩托三轮就横在了傅谨言的前面。
“哥!上车!咱们去兜风!”
付晟屿冲他甩了甩头,气势足得仿佛开来的是一台敞篷豪车去接小模特。
性感三轮,在线带妹。
傅谨言不想搭理他,跨上自己的自行车逃,付晟屿开着三轮在后面追。
但脚踩的始终比不过烧油的。
“哥你别走啊,我已经查了,你要去的那个湖,离这儿快二十公里呢!我特地一大早借了尼玛家的摩托三轮……你就这么踩着去?”
距离是有点远,但傅谨言踩快一点的话,一天来回没有问题。
“你回去做作业。”
傅谨言赶他。
“我昨晚上把作业都做完了!”付晟屿着急忙慌地说,“你给我的那两套数学试卷,我这两天也刷完了,每一题我都认认真真搞懂了,一点都不敷衍,不信你抽查。”
原来他这两天这么努力,是因为还惦记周末这事儿。
傅谨言问他:“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我也不知道。”
付晟屿一只手摸后脑勺。
“哥,你都没告诉我去那湖干嘛,捕鱼?”
傅谨言瞪他:“这里的鱼禁止捕捞。”
“为啥?”
虽然这问题很傻,但傅谨言很难拒绝别人的提问。
“因为这里的鱼都是逝者圣洁的灵魂。”
“哦哦。”
其实付晟屿不知道为啥鱼是灵魂,但傅老师说的肯定是对的。
“哥,你要不带我一起去,要不我一直跟着你。”付晟屿耍赖道,“我跟着你,那几个摄影师也会跟着你。”
傅谨言扭头一看,节目组的摄影人员吊在后头玩命追。
他要去做的事情很隐私,所以不适合这么一帮人。
见傅谨言犹豫了,付晟屿趁热打铁。
“哥,你上来,我带你甩掉他们,咱们私奔去!”
傅谨言按捺住纠正他措辞的冲动。
心想,他语文不归我管。
付晟屿的提议起效了,傅谨言把单车停靠在路边,上了锁,然后爬进了摩托三轮的车斗。
付晟屿眉开眼笑,猛加油门。
“走咯!”
“付少你载载我啊!”盆盆在后面呐喊。
付晟屿喊了一句:“你们别跟了!我晚上回!”
“导演,我们还跟吗?”摄影师退缩了。
“跟!这小孩儿真乱来……”
一众节目组工作人员吃了一里路的摩托尾气之后,终于看不见人影了。
傅谨言在车斗里颠簸,观察着前面兴致冲冲的小孩儿。
也不知道他在乐个什么劲儿,一边大声唱歌。
“老司机带带我,我要去省城~阿里里,阿里里,阿里阿里里~”
傅谨言发现了,这孩子为什么走哪跟谁都混得开,因为他没架子,他是城里小孩儿,还是个明星,但是他身上没傲气。
成天傻乐乐的。
傅谨言见过其他支教的老师,许多城里年轻人在做善事的同时,会带着悲天悯人的优越。
其实松木镇的学生们,需要的不是怜悯,而是平等。
三轮摩托不快不慢,在噗通噗通的噪音中,傅谨言已经远远地看到湖面了。
付晟屿忍不住喊起来。
“我次……凹凸不平,哥你看!好大个湖啊!”
茂密的松林中,一条公路通往远方的雪山,路旁是蓝绿得鳞次栉比的湖面。
摩托三轮穿梭出松林,走在沿湖的公路上。
“好大啊!好绿啊!好美啊!”付晟屿惊呼不已,“哥,你怎么不说话啊?”
难为他的语文水平能找出几个词。
“你不唱歌了?”
“你不说我都忘了。”
付晟屿反手提起车斗里的大录音机,一边开车一边摸索着按播放键。
“你好好开车!”傅谨言提醒他。
“没事儿,好了!”
老旧的歌声从录音机里传出来,是女歌手苏芮的歌。
“长路奉献给远方,玫瑰奉献给爱情,我拿什么奉献给你,我的爱人……”
傅谨言嘴角微微提起。
以前妈妈捡了很多纸箱和塑料瓶,送去给废品站的时候,他就是坐在这样的三轮车后面,妈妈有时候高兴,就唱这些老歌。
这首歌他很熟悉,嘴里忍不住跟着小声哼唱。
“哥,你在唱歌吗?”
付晟屿扭头问。
“没有。”傅谨言窘迫地收音,说,“在前面停一停吧。”
“哦,好!”
付晟屿停在了湖边,有一片石滩,他跑下去捡石头打水漂。
傅谨言本想制止他,想想算了。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大叠龙达,风一吹,带起几张飞进了湖里,随着水波飘荡。
傅谨言闭眼双手合十。
“哥你在干嘛?哈!你也会污染环境?”
“这是米纸做的,要撒出去。”
付晟屿发现了好玩的,就把手伸过来。
“这活儿我熟,我帮你撒吧!”
付晟屿拿过一大把,全部挥洒出去。
“哥,是这样吗?你看我撒得多远!”
一大把龙达随风飞舞。
收音机里的歌已经放到下一首了,令傅谨言尴尬的旋律再次响起……
“我来自偶然,像一颗尘土……”
傅谨言脑海里,那天小孩儿唱着这首歌献锦旗的画面挥之不去,傅谨言此刻放松,便不自觉笑起来。
他笑容开朗的时候,也极其收敛,不会出声,两颊有浅浅的酒窝。
跟高原的阳光一般明媚,和湖水一样澄澈。
付晟屿忘了撒龙达,痴痴地看呆了。
“哥,你喜欢听这歌?我给你唱吧!”
付晟屿长手长脚地在石滩上载歌载舞。
他滑稽的样子逗得傅谨言两只眼睛都眯起来了。
湖水倒映着雪山,以及一静一动的两个影子。
傅谨言笑着笑着,嘴角收敛,慢慢蹲了下来。
付晟屿看他两滴泪落下来时,心啪地裂了一下。
“哥,哥,你怎么了?我我……”付晟屿慌得不行,“我逗你玩的,我不唱了……”
付晟屿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手忙脚乱地去切歌,结果摁太大力气,播放暂停键卡住了。
傅谨言抱着膝盖,清冽的泪水流淌,滴在湖水里。
蓝天,雪山,湖泊,以及苍老的歌。
【……天地虽宽,这条路却难走。
我看遍这人间,坎坷辛苦……】
“这是我妈妈生前最喜欢的歌。”
傅谨言说。
第15章 讲给自己和鱼听
“啊?”
付晟屿不知所措。
他这一片坦途没心没肺的人生,未曾思考生离死别,他妈妈去世那会儿,他都不怎么记事。
付晟屿不蹦跶了,乖乖蹲下来,和傅谨言并肩坐在湖边,
“哥,你也没妈啊?”
说完付晟屿又觉得这话不太对。
“呃,我的意思是,你妈妈也死得早啊?”
付晟屿一紧张,本就不太富裕的语文水平更加雪上加霜。
“不是不是,我是说,咱们都一样,是单亲家庭长大的。”付晟屿总算给圆回来了,“哦我知道了,你撒的这个龙达,是祭奠你妈妈对吧?你说湖里的鱼就是逝者的灵魂。”
傅谨言点点头。
“嗯。”
这个小孩儿单纯得像高原的空气,傅谨言在他面前愿意说话,不必腼腆,无需斟酌和心理建设。
傅谨言语气很轻,像是自言自语。
“我妈妈是在松木镇认识我爸爸的,她当时在支教,爸爸来旅游。”
所以不愿意离开生活圈的傅谨言,暂停了大学的职务,鼓起勇气远赴他乡,来到松木镇,在这里留下了一年的时间。
“她回去之后,就和我爸爸结了婚。”
“那你爸爸现在在哪呢?”
难得傅谨言愿意聊起自己,付晟屿对他好奇不已。
“我妈妈说,他在我不到两岁的时候,就离开了妈妈和我。”
“也……也去世了?”
“他不要我们了。”
付晟屿惊呼道:“为什么啊?!”
“妈妈从来不跟我提,她也没有抱怨过,是我后来懂事了才知道,他不喜欢平庸的生活,认识了一个有钱的阿姨,那个阿姨是市长的女儿。”
付晟屿脏话就差点脱口而出了。
不能讲脏话让他憋得冒火。
“这真不是个爷们儿!”
“我妈妈是个数学教师。”傅谨言说,“她只能带着我工作,上课的时候她就把我放在学步椅上,所以我是在教室里长大的,我四五岁就差不多学完了小学的数学课程。”
傅谨言童年的生活里,只有妈妈和数学课,数字是他唯一的朋友。
“后来……我妈妈发现我生病了。”
极度匮乏的童年让傅谨言患了精神疾病,他不爱说话,不交朋友,畏惧外界的一切社交,经医生诊断是儿童孤独症。
“我妈妈的薪水不高,为了给我治病,我们过得很拮据,她是个老师,但是她每天会去翻教室垃圾桶的垃圾,把纸箱叠好,塑料瓶易拉罐压扁,攒到背不动了,就用三轮车送去废品站,但是她的三轮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