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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她第一次和到目前为止唯一见到希律亚王对一个平民女子如此和颜悦色,还小心翼翼地、颇有技巧地说话,生怕吓着了平民女子。她当时悄悄打量她,短至耳际的头发,容貌普通,绝对谈不上美貌,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还闪动着奇特的知性光芒,有点像贵族小姐的眼睛,但比她们的更纯粹、更知性、更绚烂。
或许王便是迷上了这双眼睛吧。王第一次到公学去找她时,先是不动声色地站在藏书室外观察了她很久,似乎是发现了自己喜欢的某个点,眼睛慢慢明亮起来,而看书的她仍没有发现他。他便换了个位置,站到了最显眼的地方,当她惊恐发现他的时候,他便对她展露他蓄谋以久的最温柔美丽笑容……
第二次去公学时,她以为王会把这个平民女子带回城堡,或许他原本真有这个打算,连马车里都备好了多余的一件防水外衣和点燃女孩子们当时喜欢的薰衣草薰香,但意外地,他并没有把平民女子带回去。坐上马车后,他回头看着依然站在台阶上的她,看了很久,直到再也看不见……
哇!一声清脆的婴儿哭声打破了房间紧张的氛围,“恭喜王,殿下生下了一位小公主!”老莱纱欣喜的声音传来。
“皇后没事吧?”希律亚强捺狂喜。
“母女平安!”
希律亚喜出望外,就要掀床幔而入,却被为首的侍女拦住,“王请等一下,里面还得清理一下。”
不到一会儿,老莱纱抱着已经擦干净的襁褓女婴出来,“请王先看看小公主吧。”
接过小女婴的希律亚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皇后怎么样了?”
“皇后很累了,现在已经睡着了。”
希律亚这才看向紧闭着眼的小女婴,露出喜悦的笑容,吻了吻她的小脸蛋。
皇后诞下皇嗣,普国同庆,都城内的人们欢庆了三天三夜,城堡内也连着举行了十天的舞会。
小公主还在神殿接受了大祭司的祝福,正式成为皇室的一员。
就在整个阿拨斯沉浸在欢乐中时,一件意外发生了,阿拨斯王竟然病倒了,病得很突然。他是在结束了通宵工作走出御书房时,突然倒在地上晕迷不醒。
御医们急急赶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救醒,之后又细心救治、调养近三个月,他的精神才慢慢恢复,此前时而昏睡时而醒,整个人处于半昏迷状态。
紧急之下,皇储代父执行日常政务,海心皇后接手城堡全部事务,阿拨斯才能正常运转。
据说海心皇后经常一边哭,一边处理各类事务,还得抽出时间核算各类账册,说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希律亚会教她很多东西,是不是早就料到这天了?这个杀千万的,是不是要把所有事情都推到她身上?希律亚王几次陷入昏迷时,海心皇后就会在他床边骂,一边哭骂一边核算财务报表,骂累了会休息一下,休息完了继续骂,直到把希律亚王骂醒。
三个月后,希律亚王的意识完全恢复,但身体已然不行,只能半坐在床上处理公务,偶尔会被海心皇后用轮椅推到花园里去散步。
海心皇后还会鼓励并扶着希律亚王站起来,虽然一直失败,但希律亚王自此看向海心皇后的眼神更温柔。
“你太辛苦了!”他叹道。
“还好。”她眨着眼道,“大部分杂事都是别人在做。”
他微微笑着,眼神深若幽潭,深邃不见底。
一个月后,他忽然将大皇后放了出来,将后宫的杂务事交给了她。
“她的复出不代表你失势,你要记住,整个后宫的掌权人是你,阿拨斯城堡的半数权力也都在你手中。”他的眼神坚定,声音柔和,“你们手中的权力与你们的头衔是倒过来的。”
她是小皇后,她是大皇后。但她拥有大权力,她拥有小权力。
第247章
“塔图纳家族决不可以再起,也决无可能再起。”他淡淡微笑,“我已和塔利德谈过,他若看重和大皇后的母子情份,在他没有生母家族的支持下,他将来必遭大皇后家族反噬,没人不希望东山再起。”
“有你在,我根本不担心这些。”她说道,不知为何,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而她竭力想驱散这种感觉。
他温柔握住她的手,“请原谅我没有把城堡的另一半权力放在你手中,因为你还太弱,我担心你掌控不住。但你手中有三大王城,加上这另一半权力,足够钳制住塔利德了。”
另一半权力在塔利德手中。但说实话,塔利德是皇储,就算代行父权,拥有全部权力也不为过,但他说得就好像多对不起她似的。
她笑了起来,“塔利德是我儿子,我和他不会怎么样的,再说,本来全部权力都应该在他手中的。”
“可我担心你,我不想他拥有全部权力。”他极尽温柔地道,“所以答应我,若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无论塔利德说什么,你都不可以将三大王城主权交出,这是最后的底线。”
“怎么会?你别乱说了。”她又哭了起来,“你不会不在我身边。”
“我有种感觉,我没度过情劫。”他仍然微笑着,一如以往的温柔,“我醒悟得太晚。若我一开始就与你相依相爱,你真正爱上我,我们真心在一起,我未必会有这种结局。”
“你别乱说,我又不是什么万能神医。”
“我就是有这种奇怪的感觉,我可能再次中毒了,海心。”他的眼神柔和无比,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比寻常的事。
“怎么会?!”她大惊,泪水凝在脸上,“我去把安琪拉叫来。”
“没用的,安琪拉已经私下试过数次‘输血’给我,可只能让我醒来,还花了三个月,我知道,你也试过。”
她确实也试过,试过数次,将安琪拉也拉来过,将她的血喂给他,但他仍然没有醒。
“我刚查到这次中毒的原因,”他微笑道,“这是最出色的御医告诉我的,他身边有几个出色的徒弟,和他一起做过多次实验和研究,并找到实证,才弄清了这次中毒的原因。我的所有王妃都背叛了我,每月例行同房时点燃的是带有特殊气味的香料,这是我的皇祖母家族中最珍贵的香料,几年前在她去世时刚刚用完,但现在才爆发。这是我的皇祖母对我的报复,拿出家族中最珍贵的物品,作为对我杀掉她最珍爱的侄孙的回报。”
她骇然地望着他,呼吸也变得困难。
“不敢相信是吗?一向疼我入骨的皇祖母居然背叛了我。她收买了我所有王妃的心腹侍女,每次我到来时,就会点燃这种香,时间一久,我就积毒至深。我已经很小心,没想到还是中计。”他叹道,“可能这也是命运的安排。御医告诉我,除了此次中的毒外,我体内还有未清的余毒,这是前几次中毒的后果,余毒加上新毒一起,对我造成了致命性伤害。”
“我若听你的,我的爱,”他的手艰难地抚摸着她的眼睛、鼻子和嘴唇,“只和你在一起,便不会遭受这种毒害。”
“所有的王妃都是塔图纳家族的吗?为什么她们都会听你皇祖母的话?”她不敢置信地问。
“她们的家族与塔图纳家族或多或少有联系,皇祖母的命令他们不敢不听。”
她有些犹豫地问:“耶曼的失宠是不是与这个有关?”
“耶曼给我造成的伤害确实更甚一点,她暗受皇祖母命令,在与我每次同房之前全身涂满精油,使我中毒程度更深一点。但这并不是她伤害我最深的地方。”
说到这里,他微微叹息了一下,“这事我本不想与任何人提起,但你既然问起了,我还是会回答你。我有次午夜从她的房间离开,忽然想起她前几天有点见红,而我又忘了问御医情况怎么样了,便折回去问她。
“我折回得很突然,走得也很快,无人来得及对她禀报。她的房门是虚掩着的,她正对她的心腹侍女担忧地说着,我真怕王会发现这个孩子不是他的。她的心腹侍女安慰她,没关系的,男人一般都认为自己不可能不会生育。我听到后,大为震惊,立刻就回了御书房,叫来资历最老的御医询问这事。”
他感叹得更厉害,“老御医告诉我,是皇祖母逼他们不告诉我的。经历几次中毒,我的体质较弱,很难令女人受孕。我又去调查耶曼,才发现她与一个黑肤按摩男的事。当晚我就将耶曼关起来,耶曼主动服下堕胎药,流产了。那时我需要耶曼父亲的帮助,便选择隐瞒这事,还将耶曼封为王妃。耶曼父亲投桃保李,更加效忠我,用尽心思绞杀叛军。唯一牺牲的便是你,你背负了残害耶曼流产的恶名,还要承受我封耶曼为王妃的痛苦,我当时很是愧疚,本想册封礼后好好地补偿你,任你提出任何条件,但你愤怒地离开了,我竭尽所能地寻找,却还是与你错失几年。”
她深深地看着他,原本想要安慰的话不知怎的,硬是说不出口。
怪谁呢?怪他吗?怪他自作自受吗?还是怪她,怪她太弱?
若她够强,怎可能偷偷摸摸地离开,还要背负此等名声?
但她也不后悔,与其与烂事纠缠,不如寻找自己的海阔天空。虽然做得仍不够好,但只要尽力,便已足够。
如果可以,谁不想做大爽文的女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女人与女人之间是不一样的。有的女人天赋异禀,能力爆棚,自是能闯出一番天地;还有的女人个性突出,能言善道,双商极高,也能扶摇直上;也有女人唯唯喏喏,战战兢兢,就像扶不起的阿斗,恨不能踹上两脚。
她应该属于中间层,既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最坏的。她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从心出发,没做出最好的选择,却是最适合她的选择。
“我已受到了上天的惩罚,”他仍虚弱地笑着,“经历了生劫、死劫,却没能躲过情劫,是我的自负、自大和自私害了我自己。你没有爱上我,也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惩罚。我虽已尽力在弥补你,可我知道远远不够,请你,原谅我。”
她的眼睛闭了一会儿,又缓缓睁开,也微笑着,“我从来,都没有,恨过你。”
她确实从来没有恨过他。有过怨,有过斥责,也有过恼恨,独独没有过痛恨。他对她的帮助良多,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她的今天。
也可以说,他与她之间是恩怨交缠。
他是她的恩人,也是纠缠她、绊住她、封住她的“仇人”。他也是她孩子们的父亲,与她血缘羁绊最深的人。
“对不起,”他的大手轻轻柔柔地拂过她的脸,“我曾经对你太坏。”
“没有,”她含泪道,“你是这个世界里对我最好的男人。”
她说的也是实话。他给了她名份,还有情、性、爱和所有的事业资源。虽然他也曾很深伤害她,可他仍是给予她最多的人。
他笑得极其甜蜜和温柔,眼神出奇地柔和。
这是她和他之间最后一次长谈。长谈过后,他的病情急转直下,再次陷入长期昏迷。她不分昼夜,衣不解带地照顾他。
说来也奇,别人喂他药根本喂不进去,只有她喂药时他才愿意张开嘴巴。即使陷入重度昏迷,他所信任的人只有她。即使眼不能睁,口不能言,可仍能闻到她的气味,听到她的声音,呼吸也慢慢变得平稳,喝药十分地顺畅。
随着阿拨斯王病重,阿拨斯的政局渐渐紧张起来,皇储遭受了数十次暗杀,但全都有惊无险。海心皇后拨了十队精英卫队分别保护他和亚斯尔小王子,又拔了五队精英卫队保护安琪拉和小公主。皇储也仿佛一夜之间长大,行事一下变得利落果断,手段变得阴冷狠毒。
海心隐约听说,皇储已杀掉了数十个疑似叛徒的人,其中有一两个还是与他交好的兄弟。她本想问问皇储此事,后又作罢,他已长大,有自己的行事作风,问了又如何,也很难改变什么。
大皇后忽然请求见她,措词还很客气:“希望能与海心皇后小见一面,望能获准。”
尽管很忙,她仍接见了她。大皇后一进门就恭敬而优雅地行礼、微笑,她连忙邀大皇后上座,大皇后倒也不推辞,优优雅雅地坐上了镶着宝石的客座。
“海心,我来是想与您商议一下皇储的婚事,以皇储的年龄,应该早已成婚或有若干王妃,可因王一直很忙,此事一直搁置。现在王身子不适,皇储婚事应再提上议程。说句犯忌讳的话,若王真有什么事,皇储的岳家也能帮衬一二。”
大皇后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海心自知没什么身份背景和得力母族,真遇上动乱无法帮皇储什么,唯一能帮皇储的,只有皇储的岳家了。
“王如今病重,各方势力虎视眈眈,我与塔利德也算母子一场,实在不愿看他到时陷入四面危机中。”大皇后叹道。
世上谁不想做皇帝,谁又不想趁乱分一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