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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强问:“什么样的刀?”
“这么长,这么宽,”张梅霞比划着,“对了,片鸭刀!”她灵机一闪想起来了。
张国强喊着身边人:“去问问大师傅,片鸭刀少不少。”
冷诺闻声轻轻磨了磨牙,手指微微卷了起来。
这边还趴在地上找着,很快跑腿的人就回来了。
跑腿的人气喘吁吁跟张国强摇了摇头:“张总,大师傅说了,带来了4把片鸭刀,一把不少。都在灶台那边。”
“小霞,片鸭刀都在厨师手里。你再想想。”张国强按住了还在描述着片鸭刀的闺女。
冷诺刚刚还交叠着的双手,这会儿松开了。
她想起来了,一定是刚刚趁着黑,林宽从她身后把刀抽走,又替她还了的。
尽管喊她六姨的林宽让她心里堵得慌,可想起刚刚天黑那一幕,冷诺浑身又暖了起来。
手心里冒汗了,她把手放在蓝色裙摆上蹭了蹭,又抬起头试着去追着林宽的眼睛。
但她只碰上了深邃眼眶里眼尾的鱼白。
冷诺又不放弃的扇乎了两下睫毛,眨了眨眼睛,但无论做什么,林宽都仿佛石雕一般没给她一丝余光。
“爸,你得信我啊。就是她,刚刚举着刀,对了,还比划着要杀我呢。还,还反复捅着墙壁,还在这舞弄着要、要……”张梅霞嘴唇也开始打颤了。
刚刚还同情着新娘子,围过来的人群这会儿也开始咂咂嘴,一片唏嘘声中林宽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梅霞,我们走。这里张叔会处理好的。”林宽一手把张梅霞拉到了身边。
他一边声音和煦的安慰着有些疯癫的新娘子,一边回过头不失礼节的跟张国强打招呼,“张叔放心,交给我吧。”
可张梅霞并没放弃,她挣脱开了林宽,一把扯住了冷诺的裙摆,“爸,阿宽,你们要相信我啊。真的是这个疯女人,她刚刚挥着刀,今晚的帐篷,对,就是她,她拿刀砍断的。”
她一手扯着冷诺的裙摆,一手空比划着,嘴上还不停嘟念着,“你们看,她这样说,我要给你黑暗……”
这画面,无需解释,任谁看了,哪个是疯子,一目了然。
毕竟住一条街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张梅霞在家里上吊勒脖子,医院里要死要活的举动,早在街里邻居里传开了。
张国强赶紧搂住了快三十的宝贝闺女,怕她真的疯了。
搞建筑人才济济藏龙卧虎的婚宴上,很快就有人跑了过来,本来想附在张国强身边,但看他搂着新娘子。
来人只好退一步,有些矜持地低声说道:“张总,让技术部查过了。真是电闸鼓了,突然停电了。是个意外。”
张国强眉头紧锁,“那脑袋上的帐篷怎么掉下来的?就算跟停电不相干,总跟谢然这小子脱不了干系吧?”
来人当着众人被问,唯唯诺诺的低下了头,补充道,“这个,技术部也好几个人一起看了。西边2楼阳台拽着帐篷的绳子刚好有一处被走电的火花燎到了。”
“你他妈别瞎扯,火花燎到了也不可能那么粗的麻绳就断了!给我说清楚。”张国强不是随随便便就混弄过去的,一把揪住了来人的衣领。
“那、那边最后一块儿,刚好麻绳用完了。谢哥让去买来的。咱们五队的人说,就一会儿工夫,正好手上有塑料捆包绳,就、就趁谢哥没在……”来人话没说完,直接被张国强推到了地上。
一个屁股蹲,明明摔的挺响,可这人哼都没敢哼一声。
“张叔,所谓碎碎平平,岁岁平平嘛。篷布碎了,没准儿也是好事儿多磨的吉兆呢。”这会儿身后的谢然酒也醒了,说话也利索了,拍拍刚刚被扯出了褶子的西服,这会儿又是斯文儒雅的文人形象。
张国强无话。
一晚上的风波这会儿貌似都清楚了,可张梅霞还是抓鼻子上脸的要闹下去:“爸,我不管。你得听女儿的。就是那个疯女人。”
当着众人,张国强就算十二分心想护着闺女,这次也难做了。
他沉着脸,正为难着,不远处李翠霞却摇摇晃晃走了过来。
“梅霞姐,你还闹什么,你嫁给了我们多少人天天做梦都想着的新郎。你还有什么可闹得。”李翠霞满脸通红,脚下已经不稳了。
冷诺都不用开口,就跟着看热闹就够了。
张国强同手同脚左拉一个右扯一个就差分身了。
这一晚上闹到了这个份儿上,他认命。但李家是世交,翠霞跟梅霞是从小的姐妹花,说什么他也不能让李翠霞再来闹翻了。
他情急之间作为一个长辈,刚刚拉上李翠霞的胳膊,一个头两个大时,林宽挺身站了出来,他单手扶上了张梅霞的肩膀。
“张叔,没事儿。梅霞,交给我吧。”林宽这句温和暖心的话,就算没喊张国强“爸”,让张国强眼角的鱼尾都舒心的凝聚在了一起,他硬了一晚上都要心梗了的心都要被暖化了。
“阿宽,不行,今天是我的好日子,我受不了这个憋屈。必须让这个疯女人滚。”张梅霞在林宽怀里撒泼杂耍,双拳挥舞着,依旧没完没了,眼睛都哭花了。
“好,你等等。”林宽单手把张梅霞搂在了胸前。
他转过身,探照灯下映着的眸子,黑的能吸走光亮。
他垂视着冷诺,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声音客气的没有温度,“六姨,如果你吃好了喝足了,就请回吧。”
在众目睽视之下,冷诺愣住了。
她只是抬起头,目光呆滞的回望着林宽。
冷诺心想:这一次一定是听错了,在做梦呢。
她嘴角一抽,竟然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笑了起来。
“没吃好,不介意你打包带回去。林家买你来是照顾大哥的,小丫头骗子,别在外头疯疯癫癫的喝高了,坏了林家风气。”林宽的声音,平稳的像在念一段新闻稿,毫无波澜。
“林宽,我果然没看错你,你就是个混蛋!”谢然嘴里骂着,手已经抬了起来,拳头转眼间朝着林宽抡了过去。
可他一个削瘦斯文的人,即便使了浑身的气力,也不是林宽的对手。
悬在空中的手腕,被林宽像捉一只山鸡一般稳稳抓住了,“姓谢的。我看你也是喝多了。在这儿找事儿,你没前途。”
谢然是个喝酒脸不红心不跳的皮囊,但这会儿,眼睛染得通红,脖子挑起青筋,说他是个醉鬼的形象,并不为过。
林宽再一用力,好像就能把这男人纤细的手腕掐断,他把这手腕一甩,就把谢然摔在了地上。
平日里话不多的林宽这会儿并不沉默,他厉声讥讽道:“谢思进,换副镜子去吧。你看上的女人都差不多模子呢。林家花钱买来的女人不是白送的。对了,你可小心别被她骗婚啊。”
林宽这一番话说完,张梅霞总算舒心了,一边眯着眼睛讥笑着冷诺,一边把脑袋在林宽的肩上蹭来蹭去。
张国强这才在震惊中回过神来,脸上挂着红囍字般全是眼儿的笑,狠劲儿为林宽拍起了手。
这一晚上,他头一次会心的笑了。
旁边人再要过来说帐篷的事儿时,张国强一挥手打断了,“都过去了。不提了不提了。果然是好事儿多磨的吉兆。”一晚上的黑暗都成了一场意外。
林宽从旁边桌子上递过来一瓶没开封的香槟,“带上这个,走人吧。你们的份子钱不亏。”
谢然没接,坐在地上干笑了几声。
冷诺上前接过来了香槟,双手握着瓶颈朝着旁边桌子上迅猛一卡,酒沫涌起,玻璃片飞扬,周围人猛退一步。
她倒转过碎瓶子,把剩下的半瓶酒朝着没有躲闪的林宽,唰一下扬了一脸,“新郎,这喜酒,还是留给你们吧。祝你们的婚姻至死不渝,早生贵子。”
说完,冷诺拉起了地上的谢然。
在众人目惊诧的目光中,仿佛踩在了红地毯上,她头也不回,稳步离开了这场闹宴。
第94章 行李
众人眼里的冷诺; 拉着不成气候的谢然,步伐豪迈,爽透了。
只有谢然知道; 他如果不递上去胳膊支撑着这个明明娇柔却要强装刚强的女人; 她就走不出去了。
上了大庆的车; 冷诺一个字都不想说; 接过来谢然递过来的外套,直接蒙在了头上。
依在起伏颠簸的卡车门上,衣服滑下来只露出来两只眼睛的冷诺仿佛一下子睡着了。
“谢哥; 你疯了。你特么真疯了!”大庆握着方向盘; 猛一个右转,让冷诺的脑袋一歪; 歪在了谢然的肩上。
谢然食指竖起在嘴边; 又轻轻扶着冷诺的脑袋,让她重新靠上了窗边。
谢然压低了声音:“大庆,你喝酒了么?不能开滚下去。”
“谢哥; 别跟我装了。你肯定看上这个丫头了。”大庆嘴一咧; 鼻子一哼,冷笑起来。
谢然打了个酒嗝,没理他。
“谢哥,你知道那姓张的是什么人么?今天就我自己跟你来了。你怎么就敢砸他的场子。如果今天不是糊弄过去了; 我给你收尸都来不及。”大庆转过身; 嘴上抱怨着; 眼睛瞪得宛若一头跟主人走散了的狼狗; 充满血的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大庆; 小点儿声,冷诺睡的轻。你不用担心我。张胖子他发现不了。”谢然依旧轻声细语。
大庆单手扶着方向盘; 在杂物箱里翻东西,“我告诉你,你上2楼西边阳台被人看见了。要不是这丫头晚上闹的厉害,早就有人给张胖子报信儿了。哥,我承认你是聪明些,但这圈搞建筑又能混大的,哪个不是脑袋顶上八个眼珠子。”
“看见了又怎么样,还不让我上楼放个水?”谢然帮他从杂货箱里翻出来了烟盒。
“谁他妈撒尿还往楼上撒!哥,我不瞎,你去解的绳子,我看得清楚。你他妈上楼去潇洒放水,简直要给我吓尿了。”大庆越骂声音越大。
谢然抿着嘴叼着烟,听他抱怨完,吸了两口帮他点着了,才取了下来塞到了大庆嘴里,“行了。这么大人了。还把小时候吓尿了这话老搁嘴边儿呐。不嫌丢人呀。”
大庆叼上了烟,果然安静了一会儿。
等他一颗烟抽完,扔了烟头,正要再开口,转头一看,谢然已经仰着脖子睡过去了。
“艹。不怕颈椎痛啊。”大庆把车停在了路边,从身后抓了条毯子,帮谢然盖好了,又重新把他的脑袋摆了摆正,才换了档加起了速往林家奔去。
“丫头,到家了。”卡车门开着,林枫单手拄着拐杖,单手拍了拍冷诺的肩膀。
冷诺好像完全没听见。毕竟昨晚她一宿没合眼了。
“林立,出来,把你二嫂背进去。”林枫冲着屋里喊了一嗓子。
谢然绕了一圈,从另一个门跳下来,走过来就要扶着林枫,“师兄,他们都离婚了。你就不用当着我的面儿特意这么喊了吧。今晚你那个弟弟可是能耐,走吧,进屋告诉你。”
林枫往后一躲,没让谢然碰到胳膊,他阴着脸问道,“又是你?你又给她喝什么了?丫头怎么回事儿?”
“师兄,你们哥俩儿什么毛病,不是我。”谢然跺了跺脚。
见林枫依然堵着大门没动,他声音弱了三分,“行了。上次我都认错了。这次真不是我,她就是多喝了几杯酒。”
林立已经出来了,像是赶时间,也不多问,把冷诺往背上一放,转身就进去了。
大庆坐在车上冲着谢然喊道,“谢主任,那你小心。我把卡车送回三化就下班了哈。”
谢然没看大庆,转身问林枫:“师兄,一会儿让大庆去送林宽吧?”
“不用。让大庆回去。阿宽不会坐你的车。一会儿林立去送他。”林枫摆了摆手,也不让谢然,自己正要先进院子,却被谢然抓住了拐杖。
冷诺睡得并不深,刚进院子就醒了。
明明熟悉的林家院子,恍惚间却突然很陌生。
她揉了揉眼睛,片刻都不想让自己的思绪停下来。
回头见林枫跟谢然还杵在门外,她拍了拍林立,让林立放她下来。
“我睡在车上了?林立,下次把我摇醒就行。别背我。”冷诺刚从林立背上滑下来,对上了林立回过头有些失落的眼神,她又强颜欢笑地补充道,“你太瘦了,后背的骨头硌得慌。”
“冷诺,你这是喝了多少!二哥以后出门,家里让我护着你,你也不能在外面糟蹋自己吧。”林立一转头就闻到了冷诺满口的酒味儿,他也不搪塞,皱起眉埋怨的意思也不遮掩。
她本来就害怕想起来林宽,但又不愿意在一个少年面前突然溃退。
她强忍着委屈,使劲儿翘起了嘴角。
“好好上你的学吧。当学生别管闲事,我今天,”冷诺下半句顿了顿,又抬起眸子,刻意莞尔一笑,“我今天是去喝你二哥的喜酒,喝的高兴嘛。”
“行了。六姨,跟我用不着这么说话,高中生虽然是学生,也不是小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