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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放下翘起的长腿,慢条斯理站起来。
“你在说些什么混账话!”季鸿指着他大怒。
季行纵不以为意地耸耸肩,“不好理解吗?就是说,”他一字一顿道:”您随意。”
用的是尊称,语气却没有一丝一毫尊敬的意思。
跟着季行纵的节奏走,季鸿怕自己被气死,他让自己忽略季行纵的态度,把自己准备的话说完:
“你和盛枝关系一直不好,之后你们成了兄妹,你还是注意着,最好想办法处理下,别让大人为难。”
季行纵话说完后都抬脚准备朝门口走了,听到“盛枝”两个字,他迈出的脚步倏然停住。
而后回身:“谁?”
季鸿本来就是叫季行纵回家敲打敲打他,两家后面合作联姻,在一起的机会不会少,如果他在盛家面前还对他这样的态度,会让他面子难看。
季行纵脑袋很难得地思维凝固了一秒,重复问他:“你要和谁再婚?”
季鸿懒得理他,“浮城有几个盛枝?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我是在通知你,盛家家大业大,你之后在盛家面前,最好表现得像个人样!你那头发,先给我弄回来!衣服也穿好,别松松垮垮的,好好收拾下,要是影响了我和盛家的合作——”
季鸿话还没说完,就发现季行纵竟然转身就走。
他看着季行纵的背影,气得怒吼:“季行纵!你给我听到没有!”
视野里的背影,自始至终都没回过头。
。。。 。。。
浮城是个不夜城。
已过十一点,外面却繁华如白昼。
街边门店霓虹斑斓,游客如织。
马路中间,一辆劳斯莱斯库魅飞速驶过。
前方绿灯转红,盛枝脚尖踩下刹车。
车外的喧哗和车内的静寂静对比明显。
盛枝偏头,看向窗外。
来来往往的人脸上都带着笑意,和朋友、和爱人、和亲人。
这些人的生活都很快乐吗?为什么他们脸上时时刻刻都这么开心?
盛枝的视线落在一对母女身上,穿着厚厚羽绒服的小女孩软乎乎的小手里捏着根长长冰糖葫芦。
“妈妈,给你吃一口,特别甜。”
车外嘈杂声响中,不知为何,小女孩的声音格外清晰。
“唔,”小女孩的妈妈佯装吃了口,“真的好甜,宝宝要多吃几口,就变成妈妈甜甜的宝贝啦~”
小女孩奶声奶气地问:“宝宝不吃糖葫芦,就不是妈妈的甜宝贝了吗?”
她妈妈笑出声,“当然不是啦,吃不吃都是妈妈最甜的宝贝~”
后车喇叭声骤然响起。
盛枝回过神,信号灯不知何时已转成绿色。
她抿了下唇,重新踩下刹车。
。。。 。。。
守墓人见到盛枝,熟门熟路过来开门,为她引路。
到了盛枝祭拜的墓前,守墓人一言不发,又默默离开。
盛枝在墓前缓缓跪坐下。
夜晚的墓地,静谧安详。
世人都怕,可盛枝从不做亏心事,自然不怕鬼敲门。
相反,她就喜欢晚上来,因为晚上没有别人,她可以毫无顾虑地和爸爸聊天。
告诉爸爸,她的心事。
。。。 。。。
“轰!”
从远到近一道轰鸣声传来,只速度极快,路人刚听到一声轰鸣,一回头,视野中便只剩一道黑红相间的摩托车残影。
摩托车一路驰骋出浮城市区,朝市区外的浮山而去。
虽然较于平路,山路更险阻更危险,但季行纵最喜欢的就是刺激,越危险他越喜欢挑战。
季行纵压低上半身,紧贴车面。
风声呼啸,往常飙车只会专注路况的人此刻竟频频失神,再一次回过神来,季行纵意识到不能再继续飙,手指收拢,猛然刹住赛车。
“再婚,盛枝,兄妹。”这几个词在脑海里不受控地胡乱组合。
季行纵在头盔中嗤了声,下一刻,他取下头盔,随意扔挂在把手上。
力道不小,头盔在寒风中无力地晃了晃。
他翻身下车,点了支烟。
平常思绪混乱的时候,飙车是最有用的排解方式,这次竟然丝毫不起作用。
他唇齿间咬着烟,垂下眼皮在摩托车上斜倚了会儿,才缓缓掀起眼皮。
眼前是一片陵园。
第十一章 你想得美
这座山他飙过很多次,从前次次来,赛道旁都人声鼎沸,他自人海中驰骋而过,只朝山巅顶峰而去,不曾想,山腰处还有座陵园。
没去过的地方,逛逛总能找些新鲜。
季行纵摁灭烟头,朝陵园里面去。
这座中式陵园大抵已有些年份,石刻的墓碑,边角多多少少染上了岁月的痕迹。
季行纵放缓了步伐,慢条斯理拾阶而上。
视线在墓碑上一一扫过。
有人寿终正寝,活到八九十光景,底下曾孙名字布了一长串。
有人英年早逝,照片将那人的笑容永久保存。
数百座墓碑,底下沉睡着数百位来这世间走过一遭,来人间体验过不同经历的人。
无论生前如何,终将归于一抔黄土。
季行纵不信灵魂不信鬼神,他只是好奇,这些人死后,会幻化成分子原子还是粒子,还会存留于宇宙之中吗?
陵园呈扇形散开,中间一条曲径直指最高处。
季行纵只想随意逛逛,就只从曲径中间往上走,目光闲散地左右扫视。
却在快走到顶时,忽地脚步一顿。
左边的墓地前面,跪着一个长发飘飘的女人。
他虽然不怕鬼神,但大半夜的在陵园里看到一个半垂着头的长发女人,说一点儿渗人的感觉都没有,是假的。
从发现这个女人到现在,她全程没有一丝反应,好像也没注意到他。
他在道路中央停下,顿了两秒。
然后准备回头,继续走自己的路。
却在收回目光的那一刻,忽然扫到女人身上的衣服,颜色颇有几分熟悉。
季行纵眉心一跳。
朝女人走去。
盛枝听到由远而近的脚步声,还以为是守墓人,利用长发挡住脸颊,她快速擦干眼泪,抬头却愣住了。
冤家路窄。
真没想到,在这竟然都能碰到季行纵,这段时间是她水逆吧?倒霉事已经够多了,季行纵还总是阴魂不散。
如果是点头之交,她还能打声招呼,说声真巧。
可偏偏是他,偏偏是在晚间聚会上才吵过架的人。
盛枝嘴里含着的那句“真巧”,硬生生咽了下去。
她重新转过头,对爸爸道别后才慢慢站起来,像是没看见季行纵一样,与他擦肩而过。
显然,她觉得此时此刻装不认识是最好的办法,但季行纵并不这么认为。
“挺巧啊,”季行纵在盛枝身后懒洋洋地开口,“你说咱们这是什么缘分?这种地方都能遇到。”
当然是孽缘。
盛枝并不准备搭理他,在心里下意识接话后,便继续迈步。
季行纵视线在盛枝刚刚跪拜的墓碑上停了两秒,再意味不明地收回。
盛枝朝陵园门口走了几步,没想到身后的脚步竟然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
在盛博面前平复了的烦躁又有燎原的架势,她猛地转过身。
季行纵一时不察,在堪堪撞上她的前一秒硬生生停住脚步,因为突发情况,他面色微变,却只有一秒,之后便立刻变化成他平时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他的嘴唇是典型的微笑唇型。
即使不做表情的时候,也似笑非笑地勾着。
此刻他唇角翘起个小小的弧度,轻佻道:“你不是成绩挺好?不知道惯性吗?还是,”他脚尖朝前挪了半步,脸逼近她,“想和我亲密接触?”
“现在我的手有点儿想和你脸有亲密接触。”盛枝语气平淡却透着威胁。
季行纵唇角笑意更深,并没有要挪开脸的意思,他压低嗓音:“大小姐,你讲不讲道理?”
盛枝脑海中莫名闪过季行纵在踹孔迎时的画面,还有他嚣张又猖狂地回孔迎的那句:“我这人从来不讲道理。”
差点儿和他说了一样的话。
按季行纵的毒舌,他说不定会说她学他。
盛枝直接跳过这个话题,“你跟着我干嘛?”
“跟着你?”季行纵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从这儿出去就一条路。”
他那声笑,让盛枝听出了一丝“麻烦你别自作多情”的意思。
“行。”
盛枝只得忍气吞声,重新转回头,继续往下走。
走了几步,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孟千兰和季鸿即将公布的婚约,季行纵知不知道?
她再次回头。
季行纵这次有防备,适时停住脚步,同时眉峰微挑,盛枝读懂了他的表情,他的神情分明显示着:“这次可是你先停下的。”
直接问婚约,好像有点儿直白了。
盛枝眸光轻转,决定还是先话话家常,“你怎么大晚上的,来陵园?”
季行纵喉头微动,慢腾腾吐出两个字:“散步。”
盛枝:“。。。。。。”
她努力在脑海中组织能接这两个字的词语,“那你还挺有,”她顿了一秒,“闲情逸致。”
季行纵轻哼一声。
他好像不太想和她聊天,盛枝抿着唇,只得转回身继续往门口走。
也是,如果不是有事想找他帮忙,她也不会想和他聊天。
毕竟他几个小时前才对她阴阳怪气,虽然她后面也回嘴了说他没出息,但也是他先骂她的,她才不会主动道歉。
那要怎么。。。。。。才能再次打开话题呢?
直到走出陵园,走到盛枝停车的地方,她依旧没有想到可以让季行纵愿意和她聊的话题。
她吐了口气,是她急于求成了,盛季两家的婚约毕竟不是小事,还需要从长计议才对。
她瞥眼季行纵,他正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车——一辆赛车型摩托车。
一点儿要和她说再见的意思都没有。
盛枝收回目光,打开车门,因为思绪繁杂,她动作很慢,刚坐上车,却倏然听到车身后方传来一声巨响。
拉着安全带的手瞬间顿住,她立刻松开,扭头去看。
隔着车后窗的玻璃,她只能看到季行纵的背影。
刚刚那声巨响是摩托车摔倒在地发出的,回声在山中渐渐散去。
盛枝看到季行纵低着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此刻他的肩膀,好像有一点点垮?
盛枝干脆松开安全带,手攀在靠背上继续观望情况。
季行纵像是对突发情况有些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他才俯身,把摩托车扶起来,然后长腿迈上车座,同时手往下拧。
摩托车倒是响了,不过发出了艰难又哀怨的轰鸣声。
盛枝虽没开过摩托车,但听这声音也知道,他的车一定出了问题。
季行纵左右看看,又重新拧了一次。
结果是摩托车的轰鸣声更加哀怨了。
刚说不知道找什么话题,机会就来了。
从长计议是需要从长计议,可盟友,还是尽早拉拢的好。
盛枝侧身坐好,把车倒回季行纵身边,然后降下车窗,刻意问他:“你车坏啦?”
季行纵依旧坐在摩托车上,听到她的话,掀了掀眼皮,眼神意味不明。
隔着这么一段的距离,盛枝都从他眼里看出了无语的情绪。
盛枝有点儿不满,他这人也太难伺候了,她明明是好心,看他车坏了,才想着问问情况然后搭他一程的,不然要是靠他两条腿走下山,估计能走到明天早上去。
像是看穿了她心头所想,季行纵扯了下唇角,“我车坏了你挺开心啊,”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后视镜,“照照,就差把幸灾乐祸写脸上了。”
这么明显吗?
盛枝立刻直起上身去看后视镜,小巧的后视镜里倏然出现张一脸漂亮精致的脸,神情有些莫名,盛枝左看看右看看,虽然她看到季行纵这么倒霉心头很痛快,但她应该不会那么直白地把情绪表现在脸上吧?
窗外的季行纵喉间逸出一声闷笑。
盛枝才反应过来,他是故意的!
她立刻扭头直勾勾地瞪向他。
季行纵笑得肩膀直颤,“你没做亏心事,干嘛一脸心虚地照镜子?”
盛枝恨不得直接一脚油门飙下山,就让他拖着他的破车自己回去!
可她有事相求。。。。。。
盛枝转回头,沉沉做了次深呼吸调整情绪,然后再撇头看向季行纵,扬起唇角,直接跳过他的问题,对他说:
“你车坏了不能骑,这深更半夜的,修车公司早下班了,不如我送你回家吧?”
说着,为表诚意,她直接倾身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车门就开在季行纵面前,但他却没有动作,只是一双勾人的狐狸眼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眼底伴着皎洁月光,闪落着细碎的光芒。
月色朦胧,山野静谧。
两人维持着一人打开车门等待,一人抱肩一动不动的姿态。
盛枝被季行纵的目光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