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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在身侧的缓缓抬起,迟疑片刻,放在了她下巴上。
红蓼一怔。
云步虚曲起手指,在她白皙细腻的下巴上轻轻挠了挠。
就像她上次教他的那样安抚着她。
红蓼嘻瞬间红了眼睛。
她好像不希望他看到自己这样,捂着眼睛转过了身,娇小的身影被他高大的影子完全笼罩其中。
云步虚凝着她的背影,扫过她发间桃枝,再开口时,语气有刻意的压低和放柔。
“莫要着急。”他许诺道,“我会明白的。”
红蓼脊背僵了一瞬,抬起袖子擦了一下眼睛。
下一瞬,人被转了过去,云步虚用手指细心地替她将眼泪擦干净。
“哭什么,这也无甚重要,哪里需要这样哭。即便你什么都不解释,于我而言也无妨。”他低声说,“都是过去的事,纠结过去是无能的表现。”
“不重要吗?”红蓼吸吸鼻子,“可你刚才的样子看起来就很在意,表情和眼神都很吓人,哪里会不重要。”
云步虚没有隐瞒:“确实不重要,但看到了还是会心中难捱。”
理智是存在的,但感情又是完全不理智的东西。
“我需要些时间好好想一想你的‘不能言’。”云步虚耐心地拍了拍她的背,“今夜怕是要留你一人。”
他要走吗?
在这里不能想吗?
红蓼看着他转过身,走得越来越远,到了嘴边的挽留到底是没说出来。
倒是云步虚走出殿门之前停了一下,背对着她问:“想做妖王吗?”
?……话题跳跃得有点快了吧?
“此前不曾问过你,但想你占山为王,又想建王宫,做妖王当是再合适不过。”
他回过头,明明在红蓼的修为来看这距离绝不算很远,可她就是看不清他的脸。
“想做吗?”他又问了一遍。
红蓼默了默:“我想做就能做?”
云步虚给了肯定的回答:“能。”他字字清晰,“你想做,我便让你做。”
他音调平稳:“如何?”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天上掉馅饼,红蓼就是高兴不起来。
她甚至还有点生气。
她总觉得云步虚在试探她。
试探什么?
试探她是不是为了这些目的才留在他身边?才没有在逃出结界的时候跑掉?
红蓼不想回答,干脆甩着大袖走人,很快消失在屏风之后。
就这还嫌不够,越想越气,又原路返回把屏风踹倒了。
云步虚:“……”
红蓼做完这些瞪了他一眼,这才气冲冲地跑进了内殿。
要走就走!BB那么多气人干什么!他要走是吧?她还先走了呢!
就不该留在道圣宫这个破地方,早该逃开的,现下倒好,错过了最好时机,只能在这里受气。
红蓼躺到床榻上,这是云步虚的寝殿,床榻也是他的床榻,上面自然充满他的气息。
狐狸对气息敏锐,红蓼翻来覆去闻着这味道,就好像看着云步虚在她面前转来转去。
不行,睡不着,平静不下来,辗转反侧,思绪混乱,最后只能骂骂咧咧了一通宵。
天明的时候,道圣宫又下了很大的雪,雪堆在窗外厚厚一层,窗户都被埋住,光影透不进来,她都不知道天已经亮了,顶着黑眼圈还在生气。
云步虚赶回来的时候她状态很差,神情恹恹不理人,扯着被子摆烂不想动。
他弯下腰来,将她连狐狸带被子一起抱起来。
“干什么?”红蓼抗拒地挣扎,不想被他碰。
云步虚将她抱得牢牢的,低头在她眉心亲了一下,她就好像中了定身咒,动弹不得了。
“怎么这样气。”他是真的有些不解了,“我回来得很迟?”
红蓼冷着脸不理人,云步虚看了她片刻说:“你在身边我总会分神,所以要一个人想。”
“……”
“我想了一夜。”
红蓼终于抬起头正视他的眼睛。
“如今妖界已归顺道圣宫,你不再受青丘缉拿,可有想过回去看看?”
“……什么意思?”
“你不能说,那便一同回去看看,探个究竟。”他将她放下去,捏住她的两侧的耳朵,“去看看你为何说不出口,也弄明白你想让我明白的事。”
停了停,他拿出一张带着幽香的帖子:“正好青丘大长老也发了邀帖来想要见我一面。”
青丘大长老,那肯定也是狐妖了。
红蓼睨着那张精致漂亮的帖子,闻着那淡淡的诱人的香气,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大长老?”
好熟悉,她是……
“是莲绽。”
“哦,是莲绽。”红蓼恍然片刻,突然激灵一下。
她还记得在妖王宫时那些大妖说过些什么。
他们说连当年的狐族第一美人莲绽都没拿下他,却和她这么一只刚成年的八尾狐狸如此这般。
第一美人。
还尝试过要拿下他。
现在给他发了邀帖,让他过去见面,看样子他还答应了。
红蓼腾地一声化为原形,没有缩小身体,故意变得很大,直接把云步虚整个压在身下。
云步虚:“?”
他罕见地睁大了眼睛,眼底有丝丝茫然,被如此毛绒绒的庞然大物压着,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毛绒绒不肯挪开,愤愤低头,啃着他的脖子咬牙切齿道:“好你个云步虚,去见旧情人还要拿我当幌子,看我不咬死你!”
第四十九章
女子似乎一碰到有关情敌的事都会变得不那么理智。
红蓼性格本就跳脱; 就更缺乏了一点理智。
云步虚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慌张不心虚,他好像还有点高兴,压抑的眼神如雨天转晴; 放出几丝光芒来。
“先饶我片刻。”
他抱着庞然大物的脖子,感受着她微带针感的雪白毛发擦过皮肤; 情不自禁地阖上了眼。
“一刻也不能饶。”红蓼气势汹汹,“你要去见什么大长老,自去见就是了; 非要扯上我做那么多铺垫做什么?”
越想越气; 红蓼真的咬了他一口,有一点疼,云步虚不自觉轻哼一声,音色宛转低徊; 充满了诱惑力。
“……”红蓼瞪大了狐狸眼,“这个时候了还勾引我,可见是真的不守男德!”
云步虚半睁开眼,他伤还没好,脸色本有些苍白,但这么折腾了一番,脸颊泛起了淡淡的绯韵,倒是更有几分病中美人被欺凌rou躏的无助之感。
红蓼……红蓼颇有几分怜爱。
其实她也知道云步虚不会是那样的人; 但心里就是很不踏实。
她明白自己这是没安全感。
为什么会对云步虚没安全感?
自然是因为她想要从他身上获取这份安全感。
至于为什么想要……
红蓼慢慢放开了他的脖子; 望进他的眼睛里; 看到温和流淌着的纯粹情意。
为什么想要呢?不难明白。
从在妖王宫开始她的心态就转变了; 变得不清白也不轻松起来。
明明可以只是身体快乐; 不附加感情; 不给彼此套上枷锁; 可云步虚这个妖孽非要勾引她,非要说什么“心中亦有你”,现在好了吧!还真是亦了!
至于“亦”的深浅,她不清楚,也无法衡量,但她了解自己,对她来说,她会对他起了这样的心思,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说到底还是他太会勾引人了,看看他现在这个眼神,红蓼不悦地拿爪子捂住了。
“惯会利用自己的优势来占我便宜。”她生气地埋怨了一句。
云步虚握住狐狸爪子,也没拉开,就那么摩挲着,明明对外是个那么冷酷淡漠堪称暴君的存在,面对她时却总会有近乎违和的柔和。
“你知我不是。”
她的爪子尖锐,擦过他脸颊的肌肤就带起一道红痕,红蓼一愣,赶紧收起爪子,变回了姑娘的样子。
“你怎么不防备?”她摸了一下那道血痕,“都流血了!你的护体罡风呢,打啸天的时候那么厉害,现在怎么没了?”
云步虚看着她:“你和他怎能相提并论。”
红蓼噎了噎,想用法术帮他把伤口愈合,这点小伤她还是可以的。
但云步虚拒绝了。
他拉开她的手,任她趴在自己身上,轻咳了一声有些沙哑道:“接莲绽的帖子是为了你。”
“……又不是非得接她帖子才能进青丘。”
“的确,但在青丘她势力最大,若你想知道什么内情,问她最快。”
红蓼哪里需要问谁?她自己就什么都知道。
她看起来还是不太想回去,虽然她也不喜欢道圣宫,但更排斥回到那个原主的“家”里去。
她从云步虚身上起来,神色恹恹地趴到一旁,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云步虚就是这个时候,突然丢下一颗雷:“这样不想回去,是怕被青丘同族看穿?”
红蓼惊得一激灵,瞪大眼睛望了过去。
云步虚有条不紊地说:“夺舍?”
红蓼激动地舔舔嘴唇:“接、接近了。”
“不是夺舍。”云步虚慢吞吞道,“借尸还魂?”
“……接近。不行,我还是说不了。”红蓼出了一头的汗。
云步虚见此也不问了,只自语着:“无论是哪种,既你不是她,却可以变成她,你们之间必然有些联系。”
“嗷。”红蓼凑过去,扯扯自己的脸,拍拍自己的身体。
云步虚:“长得一样?”
“哈哈!”红蓼笑起来,一扫之前的郁闷,直接站起身蹦了几下,“看看这个!”
她拉开小衣一角,露出腰间一颗漂亮的红痣,在靠近肚脐眼的位置。白生生的柔软肚皮上一颗红痣,像雪地里的一颗红樱,云步虚俯身打量,在她的注视下很重地抚了一下,留下淡淡的痕迹。
红蓼没防备他会突然这样,狠狠战栗了一下,脚尖都绷紧了。
“做什么。”她脸有些红,“痛,轻一点。”
云步虚答应得好好的,下次去抚的时候却更用力了。
红蓼一个没站稳就倒在了他怀里,人靠在他颈间,听到他不疾不徐地说:“既连这般特征都一样,那更要去一趟青丘。”
“怎么还要去啊?”红蓼急了,撩起裙摆坐到他身边,“你都知道得差不多了,还去那里做什么?不会真是奔着那第一美人去的吧?”
云步虚望过来:“你果然知道我不是三心二意之人,方才又为何那样生气?”
“……谁说我知道,我不知道。”
“你知道。”云步虚捏住她的下巴,迫得她往后倒,“你那样生气是因为……”
“别说了。”红蓼试图捂他的嘴,但他往后一撤就躲开了。
“你在怕。”
他脸上挂上了明晰的浅笑,笑意深入眼底,有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愉悦。
红蓼看着他这个笑,又不想拦着他继续说下去了。
这人平日里看着总是冷冰冰苦大仇深的,像个法官锤一样时刻准备一锤定音审判一切。
现在这样笑着,倒是难得看出了一些人烟气来。
他目光灼灼地凝视她:“你心中,果然是极看重我。”
红蓼张张嘴,很多话想说,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懒散地坐在地上,昨夜还嫌弃道圣宫冷,现在却又觉得浑身发热。
她抓着轻纱的衣袖,视线缓缓落在地面上,盯着自己的衣摆缄默不语。
从一开始云步虚就认可她喜欢他这件事。
在他还没有表明身份的时候,就觉得她已经对他情根深种,至死不渝了。
可直到此刻他才发现,其实他也没有那么笃定。
是在刚刚,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好像感受到了她真正的情意。
“了了。”
他在叫她,红蓼不说话,他便自己继续说下去。
“其实昨夜我便想到了这些。”他解释着,“你们那样不同,我自是知道绝非同一个人。”
红蓼一拧眉:“知道为什么不早说?害我纠结了一晚上。”
“我也在怕。”
红蓼呆了呆,惊讶地看向他。
他徐徐道:“我怕误判你的心意,怕你并非真的想让我什么都知道。你不久前还一心想着离开我,我不确定你是否想要保护这个‘秘密’。”
所以他装作没猜到,哪怕她表现得似乎是想说却有难言之隐,他也不敢冒险和盘托出。
就怕有那么万分之一可能,她是故意不想说的。
就是在刚刚,在她因莲绽的事吃味的时候,他才下定决心说出来。
“无论如何,你都要随我去一趟。”云步虚牵着她的手将她拉起来,“不管你是以何种身份来到这里,我都必须确定你不会在某一天突然消失。”
红蓼倒是完全没想过这个,听到后不禁愣住了。
“你既到了这里。”云步虚一字一顿,“我便不可能再让你离开。”
“我没办法放你走。”
他神色压抑起来,细碎的光影投射在他脸上,闪着明暗交杂的光。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