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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乐眯起眼打?量自?家陷入沉思的舅舅,他今年四十三岁,正直壮龄。
而与之一同出征的冯胜和傅友德年过六十,已是行将就木,也难怪他自?傲自?满。
蓝玉绞尽脑汁,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自?个到底哪里犯了错,只好舔着脸问?,“乐儿,给?个提醒?”
常乐冷哼了声,缓缓步下石阶,“舅舅可还记得当年和文玉姐姐成婚时?立得誓言?”
蓝玉一愣,“记得,当然记得。”
当年他迎亲时?,当着满座宾客,指天发誓。
如今想来,还是觉得自?己好威风呢。
常乐看着他,“今生今世唯朱文玉一人,有违此?誓。。。。。。”
她顺手拎起杵在亭边的一根长棍,“便让乐儿打?断双腿。”
蓝玉咽了咽口水,赶紧道,“我?牢牢记着誓言的。”
常乐抬起手,隔空点点了凳面,示意他赶紧趴过去。
蓝玉语无伦次,“乐儿,真的,舅舅绝对没?有背叛文玉,身心清白!”
他满脸的认真,不似作假。
或者男人扯起慌来,都是这般真诚?
常乐皱了皱眉,直接问?道,“那你带回来的女人怎么回事?”
蓝玉满头雾水,“什么女人?”
常乐:“孛儿只斤·脱古思帖木儿的幼女。”
“是不是你与她在帐中滚做一团?是不是你非要带她回来?”
蓝玉眨了眨眼,“是我?。”
常乐:“那你狡辩个什么玩意?”
她一个反手,抡起长棍,喝道,“晚星,晚月!”
晚星、晚月齐声应是,随即一左一右抓着蓝玉的胳膊,将人强行压趴在凳面。
蓝玉没?敢反抗,只嚷嚷道,“乐儿,不是那样的,事情不是那样的!”
他整个人趴在凳面,费劲昂着脑袋,“乐儿,你听舅舅解释!”
常乐转了圈长棍,抵在他的后背,“行,你解释。”
蓝玉一骨碌爬起来,抓住长棍,“我?都不知道那是个女子!”
什么滚做一团,那个时?候,他正全心全意,赤手空拳在与贼人搏命!
至于后来保她性?命,带她回来,还不是因为满天飞舞的谣言。
他就是防着别人误会,尤其是妻子的误会,他要留个证人证明自?己的清白。
常乐无语半晌,“。。。。。。你是不是傻?”
那是证明清白么,那分明是自?己给?自?己泼脏水!
常乐抽回长棍,“你趴回去!”
蓝玉难以置信,非常受伤,“乐儿,你不信我?!”
常乐抬起一脚,把?人踹趴回凳面,“舅舅,解释什么的,留给?文玉姐姐。”
因为别人,根本不会在意,也不会相信,或者说是不愿相信他的解释。
他一位高权重的侯爷清清白白,一生只有妻子一人,让那些个三妻四妾的男人有何颜面自?称情深?
谣言传开的那一刻,其主人公清白与否已不重要。
往后但凡提及蓝玉,除去能征善战,定?是此?间?风流韵事!
蓝玉抓着前面两?只凳脚,“我?冤枉!”
常乐:“但你蠢!”
第75章
初秋暖阳明?媚; 朱红宫墙与之相映成慵懒的橙光。
悠长宫道无限延伸,蓝玉扶着两个外甥的胳膊,一步一步; 艰难挪动。
偶有秋风挟落叶扫过,卷起他藏蓝色的衣摆,隐约露出雪白里衣,还有斑斑血迹。
舅甥三人转过道弯,猝不及防,迎面撞见另一条宫道出来的冯胜和傅友德。
蓝玉呆愣一瞬,立刻推开一左一右搀着?自己?的两个?外甥。
他赶忙理了理自个?前襟; 仿佛刚才走一步喊三声痛的,是另有其人。
常升连着?退了三步,他看着?自家死要?面子的舅舅,一整个?无语。
常茂同样无语; 瞥眼?舅舅,随即上前一步; 恭敬行礼; “岳父大?人; 傅老将军。”
他的妻子冯清和周王妃冯洁,都是宋国公冯胜亲女。
冯胜仔细打量许久未见的大?女婿; 见他愈发沉稳,欣慰地拍了拍他胳膊。
傅友德则稍稍侧身避开; 拱手回礼; “郑国公。”
常茂辈分虽小,年?岁虽轻; 可他已经袭爵,按爵位论; 比他和冯胜都靠前。
当然,冯胜是他岳父,受礼心安理得,而?自个?与之没?有任何姻亲关?系,是万万受不起他的礼。
常升站在哥哥和舅舅身后,无声给两位老将军见礼。
乘着?收回手的瞬间,他甩起衣袖狠狠扫过舅舅正娇弱的玉臀。。。。。。
意料之内,一声惨叫响起,“啊!!!”
宫墙间雀鸟乱飞,蓝玉捂着?屁股直跳脚,“常升!!!”
常升赶忙拉住他手,“舅舅,别?碰,千万别?碰,越碰越痛。”
蓝玉一只手颤颤巍巍指着?自家好外甥,另一只手仿佛被绑住的螃蟹钳子,可着?劲儿地挥舞。
冯胜探着?脖子,越过女婿望过来,“永昌侯这是怎么了?”
常茂回头看了一眼?,“岳父大?人不必担心,舅舅挨了八十?军棍而?已,小伤。”
冯胜:“八十?军棍,而?已?”
他推开挡着?视线的女婿,凑近观察,还真是头一回见着?挨了八十?军棍还能活蹦乱跳的人。
傅友德同样好奇,他看蓝玉仿佛在看什么稀世怪物。
常茂贴心给两人解释,“太子妃亲自行刑。”
实打实的军棍,估计没?到一半,姐姐难得那么多的运动量,肯定早累了。
但没?办法,别?人执棍,舅舅多多少少会记恨的,唯有姐姐动手。。。。。。
常茂想了想,舅舅应该更在意姐姐的手疼不疼,也会好好反思自己?。
闻言,傅友德恍然大?悟,随即越发惊讶,“太子妃。。。。。。”
那么大?的劲儿,那么强的体力?
难怪太子近二十?年?都没?有纳次妃,原来是不敢么?
傅友德捋着?胡须,满脸的“我真相了”。
冯胜却是若有所思,“太子妃为何。。。。。。”
该不会是因为他递给太子的那封私信吧?
常茂瞅着?略显心虚的岳父大?人,“舅舅迎娶舅妈时曾立过誓。”
今生今世唯福成公主一人,否则就让太子妃打断他的腿。
冯胜默默后退半步,还真是因为他递得那封信。。。。。。
那怎么没?断腿,太子妃舍不得?
他的心虚似一阵风,转眼?消逝,余留的,是满满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常茂轻咳了声,提起嗓子,“永昌侯蓝玉未能及时察觉敌人欲要?败其名声,祸乱军心的意图,致使谣言四起,军心散乱,八十?军棍,小惩大?诫。”
他们所站的位置在正殿前方,来来往往有巡逻的侍卫,伺候的宫女,还有抱着?文书?经过的官员。。。。。。
冯胜和傅友德对视了眼?,立即附和道,“太子妃明?察秋毫。”
蓝玉清清白白,是那敌人有意嫁祸于?他。
他当时是在与敌人搏斗,至于?留敌人性命,带敌人回来,是为方便审讯。
终于?熬过那一阵痛的蓝玉,默默抬起袖子挡住老脸。
秋风乍起,突得掀开衣袖一角,蓝玉黑里带红的面庞一闪而?过。
傅友德忍着?笑意,余光瞧见旁边面容俊秀,身形如松的少年?,“二公子尚未婚配?”
常升心头警铃嗡嗡直响,“小子年?幼,当先立业后成家。”
常茂瞥眼?满嘴胡言乱语的弟弟,玩笑道,“老将军要?给他说个?媒么?”
傅友德捋着?胡子,“老夫长女,貌美如花,聪慧伶俐,正当年?纪。。。。。。”
冯胜瞧着?老谋深算的搭档黄婆卖瓜,自卖自夸,若有所悟。
先郑国公常遇春一生只有妻子蓝氏一人。
那个?皇帝赐予,推举不掉的妾侍,人人皆知,有名无实。
永昌侯蓝玉有时候不太着?调,可也是实打实的爱妻、宠妻,多年?只有福成公主一人。
现郑国公常茂与他父,他舅一样,婚前没?有通房,婚后没?有妾侍,对妻子是百依百顺。
冯胜脑子里闪过长女出嫁后愈发明?媚的脸庞,没?有任何犹豫地打断搭档的“推销”,“傅老弟的爱女,年?岁尚轻,不用着?急。”
傅友德略顿,“我女儿。。。。。。”到婚嫁年?龄了。
冯胜看也没?看他,直接拉过常升的手,“你嫂嫂的三妹妹正值芳龄。。。。。。”
傅友德怔楞一瞬,随即拉住常升的另一只手,“冯兄也太贪心了。”
居然想把常家两兄弟全部收入囊中。
冯胜:“好女婿不嫌多。”
尤其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女婿,更不嫌多。
傅友德:“。。。。。。”
冯胜没?再理他,只朝着?三女婿人选问,“升儿,你嫂子贤惠吧?”
常升:“。。。。。。”
嫂子贤不贤惠,应该问大?哥吧?
冯胜:“她三妹妹更贤惠。”
常升:“。。。。。。”
常茂同样无语,倒也没?必要?捧一踩一吧?
岳父大?人,清儿知道您在背后如此?诋毁她么?
宫道尽头,御阶之上,朱标远远望着?殿前戏剧性的一幕,啧啧轻叹,“忠贞,果然是男人最好的聘礼。”
他身后垂首静立的小全子:“。。。。。。您说得对。”
朱标美滋滋摸着?自个?恨不得一把火烧尽的胡渣,他的聘礼,绝对是最有保质期的。
·
御花园深处的亭子里,常乐垂首在纸面写写画画。
暖阳倾洒,她低垂的眼?睫在白皙面颊映了两只蝴蝶。
秋风轻拂,光影斑驳,蝴蝶似展翅欲飞。
朱标疾步而?来,硬塞着?挤进自家太子妃的圈椅。
他毫无预兆的动作,常乐猝不及防。
笔尖落了大?滩墨在纸面,她正飞扬的思绪也戛然而?止。
朱标:“。。。。。。我错了!”
常乐侧眸睨他,面无表情。
朱标无辜眨眼?,看了看那纸面的字,“乐儿在做什么?”
他试图转移太子妃注意力,也是真的没?有看懂。
纸面描画的,蓝玉、常茂,两人的箭头指向京师,北平皇城后面打了个?问号。
常乐把笔扣在砚台边,拿起那纸,“舅舅的脑子缺根弦,得让常茂去他身边。”
朱标稍稍坐直身子,不太赞同,“蓝玉和常茂都回京师。。。。。。”
按他们先前的设想,蓝玉能凭借军功升任国公,即使有那风流韵事?,爵位是跑不掉的。
再有常乐先一步的八十?军棍,以老爹骨子里打压女人的本性,应当还会“怜爱”蓝玉。
蓝玉极有可能留在京师,掌握周边军权,老爹再日复一复挑拨常、蓝两家的关?系,提前防范外戚势力。
朱标略略皱眉,“常茂返回京师,北平皇宫的守卫会交给别?人,于?你而?言,任何人都没?有他可靠。”
尤其将来,三年?之后,万一真到那种境地。
常乐回眸看他,满是诧异,“只要?你可靠,我怕什么?”
朱标怔楞一瞬,随即笑眯起眼?,“没?错,我可靠。”
他猛地捧住自家太子妃的脸,重?重?亲了一口,“我肯定可靠!”
常乐推着?他脑袋远离自己?,“正经点儿。”
然后抓起他的胳膊,往里撸起袖子,露出干净的手臂,以臂为帕,擦掉他留在自个?脸颊的口水。
朱标任由她动作,但满脸受伤,“你嫌弃我!”
常乐换着?地儿擦了三遍,替他拉回袖子,边纠正道,“嫌弃你的口水。”
朱标:“。。。。。。有区别?么?”
常乐没?管他的矫情,接着?道,“守卫北平皇城的将领,你记得重?新?安排一个?。”
她是有人选的,但朱标好好的,没?必要?事?事?越俎代庖,得给他发挥的空间。
朱标没?想什么空间不空间的,他委屈地埋入太子妃的颈窝,闷闷道,“知道了。”
常乐低了低眸,扫眼?他因挤压而?鼓起的侧脸,“聊正事?儿呢。”
她耸了耸自己?的肩膀,企图唤起太子殿下飞去爪哇国的事?业心。
朱标丝毫没?有领会太子妃的意图,反而?突然提议,“乐儿同我一道回京吧!”
北伐胜利,他要?返回京师同老爹一起犒赏三军,得有段时间见不着?自家太子妃。
秋夜寒凉,没?有太子妃在侧,他会睡不着?的。
常乐实在懒得搭理他的腻歪,重?新?执笔,写写画画。
朱标带着?雄英宝宝返回京师,她得留在北平照顾允熥、允煌。
以及,朱标回京期间,她得接手所有事?务,包括政务、军务等等。
这是一次试探,试探北平诸人,意在表明?她可代表太子,为三年?后最坏的打算做准备。
朱标低叹一声,“雄英长得也太慢了。”
他什么时候才能体验董事?长的快乐,什么时候才可以和乐儿逍遥自在?
朱标越想越难过,难过地沿着?自家太子妃的衣领,探了进去。。。。。。
常乐一把抓住他作乱的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