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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刚落,他持枪退开三丈,振臂一抖,身巨震,发出嗡嗡的鸣声。
  “第一式,困龙得水;第二式,或跃在渊……”
  只听他口中说道,枪尖急点,,又化作漫天星尘,忽而聚,忽而散。月光落下,能看见树上的花瓣被枪身带起的劲风催动,落得又急又密,他就在花瓣之中,舞得密不透风……
  恍惚间,祁楚枫又看见了那年大雪中的他——
  枪随意走,意随心动,刺,戳、点、扫、挑……
  步伐飞旋,雪尘在他脚下腾出团团雾气。
  天空中飘落的雪花被枪身带起的劲风所挟,在他周身飞舞,如烟如雾。
  寒星点点,银光灼灼,破雪而出……
  “第三十六式,潜龙在渊!”
  只听他沉声道,枪身攒出万点银光,继而高高抛于空中,祁楚枫心中猛然一紧,目光紧紧盯着那柄枪在花瓣中落下……
  他单手牢牢擒住,轻轻巧巧挽了个枪花,这才收了枪,望着祁楚枫微微一笑:“小的学艺不精,看官若是满意,捧个钱场如何?”
  见他肯复拾起盘龙枪法,想来是已经放下当年的心结,祁楚枫又是替他欢喜又是心疼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半晌才咕哝道:“……我可没钱。”
  裴月臣丢开树枝,笑着看她,伸手替她拂去发间的花瓣,轻声道:“那就捧个人场吧。”
  “嗯?”祁楚枫不解,仰头看他。
  裴月臣望着她,然后俯下身来,轻轻地亲了亲她。
  祁楚枫脸一下子就红了,而且滚烫滚烫的,把头埋进他怀里,过了好半晌,才道:“其实,我也可以不要聘礼的。”
  裴月臣拥着她,低低一笑:“你可以不要,但我不能不给。”
  “嗯?”祁楚枫不解。
  “你的婚事,你自己做不了主,须得圣上点头。”裴月臣解释道,“以现下我的身份,圣上决计看不上,我总得……”
  祁楚枫抬头看他,皱眉打断道:“就算他不许,又能拿我怎样。大不了我就说,生米已经煮成熟饭。”
  “兵法有云,君命有所不受。”裴月臣问道,“你可还记得,我当时是怎么对你说的?”
  祁楚枫闷闷答道:“你说,这句话不是说给将领听,而是说给君主听。”
  “不错,这句话是希望君主能够信任出征在外的将领,相信他们的判断。为将者切不可将此话当真。”裴月臣道,“婚事看似与兵权无关,但一旦抗旨,圣上对你必生罅隙,后患无穷。”
  祁楚枫低下头,其实她又何尝会不知晓呢,只是旁的事情她都能忍,唯独婚事她无法听从皇命。
  裴月臣道:“这是一则,不能因我,让你和圣上生出罅隙,否则我有何面目去见老将军;二则,你的名声也是极要紧的,不能让人在背地里拿着话柄嚼舌根。”
  “你样样只为我考虑,难道我能看着你去冒险。”祁楚枫急道,“你所说的聘礼,一定是战功对不对?这次南征,本就是一场硬仗,你若存这种心思,我如何敢让你去。”
  “楚枫……”裴月臣安抚她道,“你忘了,半本兵书是我慢慢讲给你听的,其中道理我岂会不懂。进不求名,退不避罪,我怎会去做那等贪功冒进之事。”
  祁楚枫不放心地看他。
  “再者,你才是大将军,没有你的军令,我又怎敢擅自行动。”裴月臣笑道。
  祁楚枫沉默了半晌,才道:“自古以来,就是圣心难测,你千万不可因此而以身犯险,不值得。”
  “你放心,我知晓。”裴月臣道。
  “纵使将来圣上不肯下旨赐婚,你我也……”祁楚枫本想说,你我也能相守终老,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对他不公,便不再说下去。
  她虽未说出口,裴月臣却很清楚她想说什么。
  “我自然守着你,只不过,若能有个名分,想来也不错。”他故意逗她。
  祁楚枫噗嗤一笑,却知他话虽这么说,实则是在为自己名声着想,心下感动。
  这一夜,两人在沧浪亭中谈天说地,直至天明之时,并肩看着红日自江面上喷薄而出,霞光万丈,驱尽雾气……两人方才同乘一骑,返回将军府。
  此时的将军府,崔大勇正在焦急等待着,见着两人回来,连忙迎上前。
  “将军,周公公带着圣旨来了!”
  明旨终于到了,祁楚枫与裴月臣对视一眼,快步行入府中。
  周云正在偏堂休息,他是日夜兼程,今晨堪堪赶至将军府,看得出神情之间颇为疲惫。
  “周公公!”祁楚枫上前。
  “祁将军!”周云连忙起身施礼,自怀中掏出圣旨,“我带来了圣上的旨意。”
  祁楚枫连忙道:“公公稍候,容我先去更衣。”此时她身上所穿并非官袍,若是贸然接旨,生怕是对圣上大不敬。
  周云拦住她道:“将军是戎马中人,不必讲究这些虚礼,如今战事紧急,还是先接旨吧。”
  “就依公公所言。”
  既然他这么说,祁楚枫遂整理衣袍,然后撩袍跪下。堂中其他人等,裴月臣、崔大勇等人,也皆跪下,等候旨意。
  周云展开圣旨:“朕膺昊天之春命,今有东魉独据一方,多历年所,与我为雠。攻战之所败,苛法之所陷,饥馑之所夭,疾疫之所及,以万万计。稔恶既深,朕不敢赦!今命祁氏楚枫,讨伐贼寇,在斯一举,永清东南!”
  “微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祁楚枫双手高举,接过圣旨。
  颁过旨意,周云连忙将她扶起:“祁将军快请起。”
  “听这个意思……”祁楚枫朝圣旨努努嘴,“圣上气得不轻啊。”
  周云叹了口气:“上个月,东魉又占了潭城,龙颜震怒,已经下旨将领兵的段将军连降三级,若一个月内拿不回潭城,提头来见。”
  “……”
  祁楚枫默默地算了算日子,也不知道段将军的脑袋还在不在脖子上。
  “这位是裴先生吧?”周云突然看向裴月臣。
  裴月臣上前见礼:“周公公。”
  周云看着他,微微一笑道:“当年在殿外,我与先生曾有过一面之缘,先生想必不记得了。”
  裴月臣笑道:“我记得,公公正是当年替我通传之人,一直也未有机会谢过公公。”
  当年的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宦官,在宫里打杂跑腿而已,未料到他竟还记得自己,周云不由得对他另眼相看:“此番,裴先生可会随大军南征?”
  一时不知他此言何意,裴月臣迟疑了一瞬,才点了点头。
  祁楚枫亦看着周云,不自觉挨近裴月臣。
  周云笑道:“圣上的意思,裴月臣若随大军南征,便可官复原职。”
  裴月臣愣住。
  祁楚枫也没明白过来:“官复原职?”
  “圣上说了,当年裴先生在东南作战多时,素有经验,若此番先生肯重披战甲,便官复从四品轻车都尉。”周云看向祁楚枫,“至于具体领兵事宜,交由祁将军安排。”
  与裴月臣对视一眼,祁楚枫极力按捺住心中的惊讶,语气尽可能平静:“圣上怎得想起他来了?”
  周云笑着看了裴月臣一眼,然后才道:“去年圣上便有意召回裴先生,还请了七公主当说客,无奈被裴先生拒绝了。”
  祁楚枫讶异地看向裴月臣:“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裴月臣轻声答道:“你去京城的时候。”
  “怎得从未听你提起?”
  裴月臣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解释。
  周云是何等人,他常年在宫中,服侍圣前,察言观色之能远远超出寻常人等,只这片刻功夫,便将裴月臣与祁楚枫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中已然有数,当下笑道:“不打紧,圣上说了,只要裴先生心系朝廷,忠君爱国,在那里都是一样的。”
  “……”祁楚枫心中虽还存疑,但大事当前,遂先谈正事,“大军的集结地点和日子,圣上可有定夺?”
  周云道:“两个月后,后桥川。”
  后桥川,祁楚枫脑子里立即出现地名位置,这一个多月来,东南地图她翻来覆去地看,早已滚瓜烂熟。
  “不知道霍将军与曹将军这两路人马何时能到达?”祁楚枫不放心道,“霍将军倒还好说,曹将军那一路……我担心西南的路不好走。”
  “圣上给他下了死命令。”周云一笑,“若迟了,军法论处。”
  看来圣上是当真恼火得很,祁楚枫暗叹口气,又朝崔大勇使了个眼色,然后朝里头让周云:“公公此番昼夜兼程,辛苦非常,定要在舍下歇息歇息,千万莫与我见外。我还有许多事情,须得向公公请教。”
  南征一事,确是还有许多细节须与祁楚枫详谈,周云亦不再推辞,笑道:“就依将军所言,在下叨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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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云的到来,商榷了许多南征的具体事宜。而程垚关于军粮□□的奏疏,以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很快得到了圣上的首肯。南征一事,此时已不再是机密,各个方面都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中。
  这日祁楚枫刚从军营回到府中,便见阿勒朝自己急急奔来。
  “姐,我也跟你南下,好不好?”阿勒期盼得望着她道。
  祁楚枫微愣片刻,随即便明白过来:“是因为沈先生也要去?”沈唯重从前是商队里的账房,对运送货物等等事宜皆十分熟悉,程垚此番任粮草官,沈唯重便自动请缨。此前在修订识字教案时程垚对他便颇为赏识,见状当即欣然应允。
  阿勒点点头,昂昂头:“我的功夫比他好,我也有用。”
  祁楚枫一笑,边走边道:“沈先生有没有告诉你,他要做什么事情?”
  “他说了,可是我没听懂。”阿勒诚实道,“把东西运来运去,有好多好多骡马不就行了吗?为何非得他去呢?”
  祁楚枫在游廊的扶栏靠坐下来,笑道:“我现下饿了,你去灶间偷点东西给我吃,我再慢慢说给你听。”
  “好!”阿勒立刻应承,一溜烟跑开,很快又哒哒哒地回来,手里端着一碟子芙蓉糕朝她道,“这个好吃,嬷嬷早间拿新鲜羊奶做的,我吃了好些。”
  祁楚枫其实平日并不爱吃芙蓉糕,嫌它粘牙,但当下确实饿了,便拈了一块,三口两口吃下去,恢复了些许气力,才朝她道:“你知晓一石是多少斗吗?”
  阿勒自然知晓:“一石是十斗。”
  “一钟呢?”
  “一钟?”阿勒挠挠头,然后摇了摇头。
  “一钟是六石四斗。”祁楚枫解释给她听,“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千里运粮,靠牛车、马车拉着,比人走得还慢,还需要运粮军队保护,以防止敌人断了粮道,如此这般,你猜猜,在粮草运送的这一路上,需要耗费多少?”
  阿勒又摇摇头。
  “比方说,出发时运两万一千钟粮食,运粮的劳役在路上要吃掉一万三千钟,到了前线,交割一千钟,再带七千钟回程路上吃,不然就饿死在半路上回不来了。”祁楚枫又拈了一块芙蓉糕,吃得慢了些。
  “啊!”阿勒吃惊道,“费这么大的劲儿,才交割一千钟?”
  祁楚枫点点头:“所以,运粮一直都是耗费人力和财力的事情,却是战事里最要紧的一环。你想想,若能节省下一半,或者不用一半,两三成即可,也是一大笔银子,对不对?”
  阿勒连连点头:“节约两成就是、就是……”她想算,但一时又算不明白,急得眼睛忽闪忽闪直眨。
  “两成就是四千钟,也就是二十五万六千斗。”祁楚枫道,“如今我们打算用民间商队来运粮,他们会在中途设立中转站,而且回程时不走空,可以运他们自己的货,这样的话,整个运输成本都能降下来。”
  阿勒听得似懂非懂。
  “沈先生原就是商队里头的账房,对于长途跋山涉水运送货物一事,咱们将军府里头没人比他更明白。此番他主动请缨来军中帮忙,实在是再好不过。”祁楚枫道。
  阿勒呆愣了好一会儿:“我一点都不懂,怎么办?是不是就没有用了?”
  祁楚枫笑着搂了搂他:“阿勒,你有你自己的用处。程大人和沈先生已经将识字册子编撰出来,可惜他们俩都要随我南下,教荒原人识字一事,你能不能帮我来试试?”
  “我?”阿勒有点吃惊,“姐,你要我来教他们识字?”
  “对!你莫以为这是小事,对于荒原人来说,若是从此能学会中原的文字,以后不光是买卖东西也好,学习中原的技艺也好,都会方便许多。”祁楚枫笑看着她,“只是不知晓你肯不肯?”
  阿勒只考虑了片刻,便郑重点头:“我肯的,只要对荒原好就行,不过……咱们府里头还有好多人都认得字。”
  祁楚枫笑着摸摸她的头:“沈先生之前的识字册子便是为你编写,如今由你来教,再合适不过。而且,府里头识字的人虽多,但却没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