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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子春星实在忍不住了……
“公子!”
程垚提笔欲写的手顿住,略带惊讶地转头看向她。
丢下腊肉,春星扎着双手,走进屋来,忧道:“公子,我也不知晓您有什么烦心事,可是……这信笺是咱们在京城时买的,贵得很,拢共就两沓,您是不是想好了再往下写?”
程垚一愣。
春星委屈地往地上努努嘴,示意他自己看。
程垚一望,这才发觉地上已堆了十几个纸团,白花花的,甚是扎眼。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写废了这么多,程垚轻叹口气,复搁下笔,自己躬身要去捡。
“公子,我来我来!”
春星急忙赶上前,湿漉漉的手胡乱在衣裙下摆蹭了蹭,赶忙帮他捡。手边没器具,也来不及去拿,她便用自己的衣裙兜着。
程垚也顿着身子,帮着她一块捡。
纸团都满满当当被兜在衣裙中,春星抬眼问他:“公子,都不要了吗?那我可拿去烧了。”
“……烧了吧。”
程垚起身,恰好春星也起身,两人本就挨得近,同时起身冷不防就撞上了。春星的鼻子重重地磕在程垚的下巴上,又酸又疼,倒不是她想哭,眼泪自己不受控地往下淌,把程垚骇了一跳。
“怎么了?很疼是吗?”他束手无措,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替她擦眼泪。
春星退开两步,一手紧紧揪着衣裙兜着纸团,另一手朝他连连摆手,示意他莫过来。
程垚也不好再近前,紧张地望着她:“没……没事吧?”
好容易等鼻腔里头那股酸劲儿过去了,春星才忙道:“没事,就是方才鼻子酸得厉害,不是我想哭。”她边说边把眼泪抹去,又要强撑出一个笑模样来,看着倒有几分滑稽。
“没事就好。”程垚这才放心,从怀中掏出帕子递过去,薄责道,“用帕子擦,衣袖不干净,这么快就忘了去年脸上出疹子了。”
春星讪讪地接过帕子,擦了擦脸,又复还给他,兜着衣裙要往外走,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公子,这些我可都烧了?”
“烧吧。”
春星点点头,行到门口又停住脚步,转头看他:“公子,您刚从荒原回来,昨日又熬了一宿,您还是去小睡一会儿吧,说不定睡醒了,脑子也清楚,一下子就写好了。”
程垚怔了一下,转头看向书案上的信笺,不得不承认自己脑中确实混沌一团,虽然应该尽快写折上奏,但这个折子却是怎么写都不满意。他不愿欺瞒圣上,又生怕因此害了祁楚枫,两相为难,痛苦不堪。
“好,我先睡一会儿。”他捏捏眉心,刚有这个念头,疲倦便潮水般涌上全身。
春星闻言,欢喜笑道:“好!等公子睡醒了咱们就吃饭,今日有腊肉!”
已有好久没吃过,听见腊肉二字,程垚虽然不是食客老饕,却也不由心生欢喜,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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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事,祁楚枫睡得却不甚安稳,脑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看:马市上那些荒原人的目光,阿克奇的目光,那名东魉人的目光,杨铭的,程垚的……她辗转反侧,却始终摆脱不开,直至天将亮时,才浅浅地睡了小半个时辰。
因为去荒原一趟,离开军中数日,定然堆积了不少军务,尽管依然很困倦,祁楚枫仍是强打着精神起来,洗漱时用冷水激面,让自己清醒清醒,然后穿好衣袍,也顾不得用早饭,先赶往月臣院中探望他。
此时,裴月臣已经起身,洗漱完毕,正用早食。昨日喝了清余毒的汤药,今日他又感觉好些了,身上也恢复了些气力。
祁楚枫大步流星地进来,劈头先问:“昨夜睡得好吗?没再发烧吧?”
“没有,很好。”
裴月臣话音刚落,祁楚枫已经近前,探手就先去摸他的额头,紧接着又替他把脉。
见状,旁边的侍女知趣地退到门外候着。
见额头不冷不烫,脉象也正常,祁楚枫这才放心缩回手。
裴月臣抬眼看她,好笑道:“放心了?我说了你还不信。”
祁楚枫嗔他:“你难受也会自己硬忍着,我当然不信……我走了,还得去营里。”她匆匆要往外赶。
裴月臣连忙唤住她,问道:“可吃过了?”
“来不及,等到了营里再吃两口。”
“回来回来!”裴月臣硬是把她唤回来,把自己面前的那碗小米粥推过去,“刚晾了一会儿,已经不烫了。我还没动过,干干净净的,你吃了再去。”
祁楚枫折回来,端起碗,三口两口把粥都喝了,匆匆忙忙又要走。
“等等!”裴月臣拉住她,拿起桌上的烧麦,“拿着路上吃,嬷嬷早起刚做的四色烧麦。”
这才看见桌上的烧麦,祁楚枫拿了一个咬了一大口,含含糊糊道:“……嬷嬷还是疼你……这烧麦我说了好几回……她都不肯给我做。”
“别说话了,当心噎着。”
“……嗯……走了……晚上等我吃饭。”
她一边嚼着烧麦一边匆匆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裴月臣笑着摇摇头,自己又复盛了碗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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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市上,因为骆驼、牛、马、羊各种牲口混杂,弥漫着浓郁的臭味。阿克奇手中拿着羊皮,热切地向一名中原商贩介绍……
“您看这料子,拿回去做一斗珠儿的羊皮褂子再好不过,您再看看着背面……不喜欢,这边还有珍珠毛,都是现杀的未落地的胎羔,您看,这是上好的草上霜……不喜欢,我这边还有灰鼠皮……”
将他的皮货看了一溜够之后,中原商贩才慢悠悠开口:“看着还凑合,我倒是可以都收了,就是这个价格嘛……”
阿克奇眼睛亮起,忙道:“我这里羊皮是一万一千张,珍珠毛两百张,还有灰鼠皮两千三百张。价格您来说,但是这皮相您也都看见了,可都是上等货,您也得给个公道价钱是不是?”阿克奇陪着笑道。
中原商贩摸着珍珠毛,踌躇了片刻,开口道:“这样,五千两银子,我包圆了!”
阿克奇愣住,疑心是自己听错了,追问道:“多少?”
中原商贩伸出两根手指头:“五千两银子。”
阿克奇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您是不是听错了,我这里羊皮就有一万一千张,一张羊皮的市价就是……”
中原商贩打断他:“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跟我谈什么市价。我都知晓了,你们丹狄族和东魉人勾结,惹出事来,弄不好以后会限制你们进马市。我劝你一句,能卖就赶紧卖了,不赶紧卖掉你还得把皮货重新拉回去,烂在家里,更不划算。”
“可是……”
阿克奇刚想说话,那中原商贩又打断他:“我都知道了,昨日你这批货人家出价比我高,你就没肯卖。我实话跟你说,再拖一日,可就不是原来那个价了,你再这么拖下去,马市结束都不一定卖得掉。”
阿克奇面上原本还陪着笑意,慢慢笑容敛去,沉声道:“马市交易是有规矩的,成交价不能低于市价两成,你们是要不守规矩欺负人吗?”
中原商贩见他恼怒,也不急,笑道:“你看你这话说的,你们丹狄勾结了东魉人,以后还能不能进马市都未必,我买你的皮货可是好心帮你。再说,你觉得这马市规矩对你们丹狄还有用吗?”
阿克奇面色愈发不好看:“丹狄没有勾结东魉人。”
“你说了不算,你可莫忘了,你们的人还被祁将军关着呢。我来买你的货,那也是冒着风险的。”中原商贩皮笑肉不笑道。
阿克奇一把从他手上把珍珠毛的羊羔皮夺回来,气力之大,旁边的族人都担心会不会扯坏羊皮。族人连忙接过羊皮,细细地捋上头的绒毛。
“阁下既然担心,就不必冒风险。这种价格我也不会卖!”阿克奇冷冷道。
见状,中原商贩悻悻哼了哼:“……那就等着拦在家里头吧。”说罢,他转身离开。
“少族长,我们……”族人不安地看着羊皮,“我们这些羊皮还卖得掉吗?”
阿克奇脸色铁青,定定在原地立了一会儿,沉声吩咐道:“你们看好货,低于市价就绝对不能卖,我去去就来。”他牵了一匹马,朝马市外挤去。
阿克奇径直前往将军府,马市交易所剩的时间不多,且越到后面,货越难卖出,价格只会越来越低贱。这一整个寒冬,他在冰天雪地中带着族人们宰杀羊羔,守捕灰鼠,硝制羊皮,手上冻得全是一道道小口子,就期盼着开春之后这些皮货能卖出好价钱。
他想得很长远,他希望丹狄族的皮货能在衡朝打开销路和名气,让丹狄成为中原商贩首选的皮货供应,所以他拿出来的都是最好的最上等的皮货。无奈,世事却往往不尽人意,马市第一日就有东魉人行刺,且身穿丹狄服饰,一下子他和他的族人成了马市上最不受欢迎的那群。
“在下求见祁将军!”阿克奇对崔大勇道。
崔大勇自然认得他,也不敢怠慢,有礼回道:“将军一大早就出去了,恐怕要晚些时候才能回来,少族长若不着急,不妨进来歇一歇。”
“祁将军去了何处?”阿克奇追问道。
崔大勇道:“往军中去了。”
烈爝军营不是将军府,也不是阿克奇能进去的地方,他犹豫了一下,朝崔大勇道:“我有要事想与将军商量,不知可否派人前往军中通传?”
“当然可以,只是……”崔大勇也与他实话实说,“您也知晓将军刚从荒原回来,军中各项事务累积如山,所以她一大早就赶去军中处理。即便派人去通传,军务当前,我也不知晓将军能不能挪空赶回来。”
烈爝军的军务对祁楚枫来说自然是比丹狄族的买卖更重要,阿克奇陷入沉默,立在当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少族长先进来坐坐吧。”崔大勇往里让道,笑道,“昨日多亏了少族长送来解药,要不然我家军师命危矣。”
“裴先生恢复得可好?”阿克奇问道。
崔大勇笑道:“恢复得很快,今早就已经能下地走动自如。”
闻言,阿克奇踌躇片刻,抬首问道:“我想去看望一下裴先生,不知可否方便?”
崔大勇有些迟疑:“这个……军师还在养病期间,恐怕不便会客。”
阿克奇诚恳道:“在下只是探望,绝不会叨扰到裴先生。或者您先代为通传,若裴先生实在不便会面,我也不再强求。”
崔大勇想了想,点头:“好吧。”他转头吩咐身边府中家仆去向裴月臣告知此事,又叮嘱道:“若是军师在休息,你只作无事退出,且不可打扰了他。”
家仆应了,快步而去,过不多时,复返回来,躬身道:“军师有请少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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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月臣在听到家仆通传时,内心便有些诧异,此时正值马市期间,阿克奇忙都忙不过来,怎么会有空特地来探望他?追问家仆之后,才知阿克奇是特地来寻楚枫,只是楚枫去了军中,他无法得见。
所以阿克奇有事,而且是要紧事,才会丢下马市上的交易找来,裴月臣立时明白,立即让家仆将阿克奇请进来。
见到阿克奇的那刻,裴月臣微微有些惊讶,他与阿克奇不过短短几日未见,阿克奇看上去像是老了五、六岁一般,竟比自己这个大病初愈之人看上去还要憔悴。
“少族长。”
裴月臣想要起身施礼,阿克奇已上前一步制止住他:“裴先生快坐,你身体好些了吧?”
“已经好多了。”裴月臣含笑道,“少族长也请坐。我听楚枫说,是少族长连夜送来解药,才救了我一命。救命之恩,裴某感激不尽!”
“不敢当,都是应该的。”
阿克奇落座,双手在膝上搓了搓,显是心中有事,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裴月臣温和问道:“少族长可是遇上什么难事了?听说原是想见楚枫的。”
“裴先生,我……”阿克奇踌躇半晌,哑着嗓子道,“我知晓不该现下打扰您,但是全族上下忙了一冬的皮货,若是以贱价卖出,我没法向族人交代,我、我……”一下子没忍住,他眼圈都红了。
裴月臣忙道:“少族长莫急,有事慢慢说,到底怎么了?”
阿克奇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平复情绪,然后才道:“那日行刺先生的东魉人身穿丹狄服饰,但我可以向先生保证,我的族人是被胁迫万般无奈才只好收留东魉人,而且并不知晓他们打算行刺的计划,请先生明鉴。”
裴月臣安慰他道:“放心,此事楚枫一定会查明,不会冤枉你的族人。”
“但是……将军她之前为了捉拿凶手,关闭马市,已弄得人心惶惶……”
听见此处,裴月臣脸色微变:“你方才说什么?关闭马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