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兰宜点头:“先安心把月子坐了罢,后面再说。”
秋月应了,再次道谢,看上去也安心了点,之后如来时一般小心地又从后角门出去了。
沂王自东次间走了出来。
他没见秋月,不过外面堂屋的话他都听见了。
兰宜看了他一眼,见他表情,就知道他也觉出不对。
沂王先让人去叫窦太监,之后进西次间去写了封奏帖,窦太监来时,便交给他,让他投送进宫里去。
“就说,本王想求见父皇,问一问吉期的事。”
两个吉日,第一个定的是九月二十八,而今天已经二十三日了。
皇帝还未下旨择定,他主动相问顺理成章。
沂王的奏帖得到了与传话张太监一样的遭遇,送是送进去了,但无回音。
窦太监傍晚时来回话:“老奴在宫门口等了半日,见宫门快关了,只得先回来了。”
两件事摆在一起看,问题就有点明显了。
沂王默然片刻,问:“东宫如何?”
窦太监心领神会:“老奴向侍卫打听过了,东宫仍然关闭,不许外人出入。”
即是说太子仍在禁足当中。
沂王点头,看来宫内不是生出什么大变故。
但同时这也不太合常理,太子毕竟是储君之身,前后加起来,禁足已经有一个月了,以他犯的过错来说,不至于此,如此削弱储君体面,也不利于朝堂稳定。
“要不要老奴去别处打听一下——”
“先不要动,再等两日。”
接下来的两日里,沂王府一如往常,老寿宁侯此时已去了城外的温泉庄子,沂王在京里没有别的相熟人家,有些勋爵想来拜访他,和他拉拉关系,他都不理,只是每日遣人去宫门口等一等,有没有召见口谕。
**
干清宫。
张太监从里间出来,将一摞批阅好的奏本交给在门槛外等候的司礼监太监,空着手走回去。
他年纪也不轻了,连着在宫里熬了快十天,背脊已经略有些佝偻,眼角和嘴角都有些耷拉。
但一迈进里间,他的背脊瞬间就直了起来,脸上的疲惫也一扫而空,显得精神奕奕的。
“皇上,那批急等着的奏本司礼监已经取走了,剩下的都是不要紧不着急的,您安心歇息一会吧。”
他走到明黄床帐的龙床前,腰弯下去,轻声细语地禀报。
床铺内躺着的老者须发半白,脸颊微微凹陷,面色蜡黄,乍一看病容明显,就像是一个寻常老人,但当他睁开眼,将眼神扫过来时,皱褶深深里,掩着的是锋锐刀尖一般的利目。
这就是今年已六十岁的天下至尊。
只是这个年纪,难免要开始受疾病侵扰,天子也逃脱不了。
“嗯。”皇帝慢慢开口,声音有点虚弱,“太子今日如何?”
“太子殿下仍在闭门读书。”
皇帝冷笑了一声:“闭门是真,读书就未必。”
张太监低下头去,他偏向太子,但在这种时候,不敢出一字维护。
皇帝病但不弱,只有比平日疑心更重更挑剔的,一个不小心,他容易把自己葬进去。
皇帝安静了一会,又问:“沂王呢?”
张太监小心地瞥了一眼龙床一侧的案几,那上面放着一些不那么着急的奏本,沂王的就在其中。
“沂王每日派人到宫门等候一个时辰。”他顿了顿,心中知道皇帝真正在问的是什么,接着道,“除此外没有别的动向。”
“都是朕的好儿子。”
张太监听见这个分不出褒贬的话,把头垂得更低了。
如果说天底下有谁比皇帝还难伺候的话,那就是病中的皇帝。
“皇上,成妃娘娘求见。”
“告诉她,朕无事,她那身子也该保重一二,让她管好后宫即是。”
“是。”
小内侍退出去了,传话给等在干清宫前的成妃。
成妃前几日就已知道皇帝龙体不适之事,已求见过两次,只有第一次时被引进去见了,她提出给皇帝侍疾,皇帝未允,第二次再来,便连门都进不去了,今日第三次,还是这般。
成妃无法,又等了一刻,眼见干清宫里静静的,有宫人进去,手里捧的托盘上有一个白玉小碗,心知这是到了皇帝吃药的时辰,她不能捡在这时候喧哗,再等下去也是无益,只得走了。
里间,张太监接过药碗,小心服侍皇帝。
皇帝喉间肿痛,吞咽有些困难,一碗药喂了好些时候才喂完。
张太监自嘲:“老奴年纪大了,手脚也笨了。”
“是朕的身体不中用了。”皇帝闭上眼,声音有些嘶哑,“一个风寒罢了,吃了这么多天药也不见好。”
“皇上怎么说这样的话,您是万岁——”
“朕没见哪个天子真活了一万岁。”皇帝打断他。
张太监就不敢再说什么了,圣心难测,这句话一点儿也不假,比方说,他从前一直以为皇上偏爱沂王,厌烦太子不争气,可他最近才发现,后者确实没错,可前者,也许未必……
他竟看不懂皇帝对沂王到底是如何想法。
“说朕身体不适,明日的早朝罢了吧。”皇帝此时又说了一句。
张太监连忙应道:“是。”
早朝不是每日都有的,依制逢五日是常朝,皇帝起初偶感风寒,未当回事,也未向外公布,但明日就是二十五日,皇帝病势不见起色,即便勉强上朝,众臣子也能看出来,倒不如免朝算了。
皇帝静静地躺着,张太监以为他要歇息了,蹑手蹑脚地收拾了碗勺正要出去,忽听皇帝含糊地又问了一句:“张友胜,你说,太子和沂王,哪一个更盼着朕病体不愈?”
“……”张太监手里的碗差点跌地上去,胆战心惊地道,“皇上说笑了,太子和沂王自然都希望皇上早日康复。”
他说完等了好一会儿,见皇帝都再未有回应,像是睡着了,方退出去,将空碗交给跑腿的小内侍后,站在门槛内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
隔日。
沂王府不用再打听了,皇上龙体有恙的消息随着罢朝一起从宫里传了出来。
大多数人不知确切情况,也未多想,沂王却知,皇帝这病至少有五日了。
不一定是大病,但皇帝一向勤政,病到至今还不能上朝,也不能算小毛病了。
对沂王来说,虽然奏本送上去一直没个回应,但他也等于得到了结果——第一个吉日必然作废了,只有第二个。
第二个都不一定能作准,如果皇帝的病到那时还未痊愈,那他身为人子也没有张灯结彩扶立新妃的道理。
兰宜觉得颇为讽刺。
沂王瞥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兰宜:“没什么。”
她只是觉得,现在这个状况,请立新妃的沂王不想旨意下来,与沂王不和的太子只怕正巴望着旨意下来,权力能将人的本心与意愿扭曲至此,也是很有意思了。
沂王道:“不错,本王就是倚仗权势霸占了你。”
兰宜:“……”
还有他这样耀武扬威的!
不过她没来得及反驳什么,因为沂王捉弄了她一句以后,并未有什么得意之色,他眉头微锁,显出严肃:“本王要进宫侍疾,你在府里,守好门户,有什么事叫窦梦德给你办。”
兰宜怔了一下。
她意识到沂王的心情不怎么好。
这当然其实才是对的——皇帝是他的父亲,父亲生病,为人子者,怎会觉得欢喜。
只是她距沂王越近,越清晰看见他野心勃勃的那一面,他的情感究竟怎样,她竟不清楚。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讽刺。
即便此刻,她也不知他要进宫到底是真心关切君父,还是另有所图。
兰宜抓回来飘忽的神思,随他怎么想,都和她没关系。
要是皇帝允他留下侍疾,那他少说有三五日不回来,她总算能安静一阵子了。
兰宜便点头,但她不小心将这份放松外露了出来,瓷白面容在秋阳下闪着光,眼眸微弯,答应的声音柔和:“嗯,我知道了。”
沂王看了她片刻。
兰宜反应过来,忙将唇角往下压了压。
沂王气笑了,他伸手,又停住,只拿手指点了点她:“你等本王回来跟你算账。”
作者有话说:
真不该立flag,周末连着两天都有事,跑去加了班,一点都没有空多写。= =
第56章
沂王一去; 当日没有再回来。
陪着一道去的窦太监向兰宜禀说:“宫里起初不见,王爷在宫门前等了一个多时辰; 后来; 就有内侍将王爷引进去了。”
看来沂王这份孝心,皇帝还是受用了。只是之前要他等那么久,像考验这个儿子的孝心虔不虔诚似的。
兰宜没再多想; 点头应了。
她重新拥有了整个院子; 侍女们都比沂王有眼色多了,没人会来吵她,她披了斗篷,在桂花树旁坐着,听着秋风,嗅着花香; 将脑子完全放空; 什么也不想,这种失而复得的独处令她十分舒适; 坐了两刻,她要了纸笔,叫来善时; 把搁置了好一阵子的食谱也再写起来。
如此大半日充实又安闲地过去了; 晚间洗浴过后; 兰宜满意地上床睡觉。
……她睡不太着。
直到这时候,兰宜觉出了一点不方便。
她手脚都冷,可还没到烧地龙的时节; 用汤婆子也有点早; 之前有沂王在; 他的体温暖着被子就够了; 她也没想起提前叫侍女们预备。
此时再现找现弄,既麻烦,她也有点等不及。
兰宜便试图把在屋里值夜的翠翠叫过来一起睡,她们从前在陆家时,玩得累了,经常一块睡了。
翠翠披衣过来,一听,却吓了一跳:“王爷的位置,我可不敢睡。夫人,我去叫见素姐来?”
兰宜摇头拒绝。她和见素等王府侍女虽然很熟悉了,到底不像和翠翠是少时的交情,见素愿意她也不适应。
“那还是灌个汤婆子吧,怪我,这事我该早些想着。”
翠翠一边自责一边连忙去了,一通翻箱倒柜找出汤婆子,再去耳房里弄热水,终于弄好了小跑回来给兰宜塞在被窝里。
兰宜抱着热乎乎的汤婆子,冷是不冷了,睡意也散得差不多了,她干躺着,躺了不知多久,快烦躁起来时,终于又酝酿出了些困倦,到底还是有淡淡的不足:
这个汤婆子又沉又硬,沂王在时,虽然每天有的没的非得折腾一下烦人了些,但他身体温热有弹性,干净整洁不打呼,她挨着他,之后总能很快入睡。
对于曾患有失眠之症的兰宜来说,起码在深秋及即将到来的寒冬,沂王的这一条优点就能压过那许多缺点。
算了,这时候想也没用。而且她更应该习惯汤婆子才对。
兰宜翻了个身,勉强说服自己入睡。
第二天沂王也没回来。
他不在,王府里的下人们都活跃了些,有两三个在京中有故旧亲眷的,大着胆子来告假,兰宜准了,到下午时闲着无事,便也带着护卫和侍女们到附近繁华的棋盘街上去走了走。
棋盘街就在皇宫外,位置显要,卖什么的都有,还有表演杂耍的,兰宜兴趣一般,翠翠和铃子很爱看,见素等年长侍女表情端庄,眼睛一眨不眨,兰宜由得她们,侍女们平日月钱不少,在府里时还没什么用钱地方,最后人人都买了一堆小玩意儿回来。
隔天又去。
到第四天时,终于大家都收了心,告假的也回来了,老老实实地重新当起差。
沂王入宫的时候不算短了,他是成年藩王,皇帝又不是大病的情况下,四天足够表孝心了,随时可能出宫来。
但又过了两日,沂王仍没有出来,倒是秋月偷偷摸摸地来了。
她这次高兴许多:“张老爷前儿到家来了,他跟太太说,原是在宫里有事绊着了,太太心里有气,问他,再有天大的事,这么久一句话也带不出来?分明嫌弃生的是个丫头。他不喜欢大可明说,我们抱着孩子就走,也不赖着他。”
翠翠听得津津有味:“然后呢?”
“张老爷起先不吭声,我看他那样子就是被说中了,太太就叫我和杨升收拾东西,张老爷才急了一点,抵赖说没有,又要看看孩子,喜姐儿——太太给孩子起的小名,喜姐儿才吃完奶,正是脾气最好的时候,抱到张老爷跟前,没哭没闹,还露出个笑模样,张老爷就接过去,抱了一会,喜姐儿在他怀里睡着了,张老爷看喜姐儿那么乖,舍不得放下,等喜姐儿醒了,又哄着她叫爹。”
秋月边说边笑,“喜姐儿才睁眼没几天,哪里会叫?——还有可笑的话呢,张老爷说喜姐儿的眉毛眼睛长得像他,真不知道从哪里像起!”
翠翠听得骇笑,兰宜也忍不住笑了,笑里有点怅然。
这大约是人之天性,越缺什么,越想什么,周太太对于张太监来说,是个捏在手心没有依靠牵挂的人,那她生的孩子,他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