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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泽怕黑,家里装了一堆夜光的东西,太亮了睡不着才找的你。”喻润又翻了个身; 声音有些含糊,“睡吧。”
孔安槐有很多问题想问; 比如他在阿泽家住了那么久怎么今天才发现阿泽家里太亮,比如他怎么知道她回h市了,比如他手伤是不是复发了……
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拿被子遮住自己已经红透了的脸; 闭上眼睛。
连着几天早出晚归做贼心虚的生活突然有了松口气的感觉,以为自己这么紧张绝对不会睡着的孔安槐居然很快有了睡意。
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喻润在客厅里的呼吸也渐渐平稳,突然就感觉到了平静,接近静谧圆满的平静。
***
孔安槐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钟,她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坐起来看客厅沙发上的喻润。
他还在睡。
很奇怪,平时动不动皱眉头的一个人,睡觉的样子居然很乖巧,一个晚上一动不动的侧身躺着,连盖在身上的毯子都没怎么移动过。
孔安槐蹑手蹑脚的爬起来,把家里漏出光亮的窗帘重新拉好,然后拿走书桌上的笔记本,缩回床上给小幺发了条今天会晚些到公司的微信。
担心打字的声音会吵醒喻润,孔安槐打开笔记本也只能浏览网页,虽然有些无聊,但是嘴角却莫名的上扬。
她刚才,经过喻润身边的时候,听到他很轻的呼吸声,睡得很熟。
她也偶尔会失眠,知道这样难得的睡眠有多么来之不易。
***
喻润确实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一觉醒来已经是上午十点。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愣了愣,然后回忆起自己昨天晚上失眠烦躁的不行直接过来敲开了孔安槐的门。
她还真的就这样放任他在她家睡了一个晚上。
而他,居然真的在她家沙发上睡着了,这几个月难得的一夜无梦。
四周很黑,窗帘拉的严严实实的完全没让光线渗进来,喻润心底一片柔软,他只在几年前短信里提过一次自己睡觉怕亮光,孔安槐却记得。
昨晚她偷偷摸摸的跑过来关小夜灯的时候,独立了那么多年的喻润突然觉得鼻酸,除了孔安槐,这个世界上没人记得他失眠的时候怕光,哪怕是那个和他相差几分钟出世的胞姐喻泽,也早就忘记他有这样的习惯。
他已经对这样被忽视的生活习以为常,所以对孔安槐这样的意外更加珍惜。
坐起身,看向孔安槐的方向。
她睡着了,手里捧着笔记本电脑,脸上戴着巨型框架眼镜,靠在枕头上睡得无知无觉。
喻润悄然走近,弯下腰摘掉了孔安槐那一副几乎遮住整张脸的眼镜。
孔安槐睡得很沉,这几天早出晚归的折腾让她眼底留下了一些青色阴影,嘴唇轻抿,鼻息绵长。
已经初夏的天气,她还穿着长衣长裤的白色居家服,睡相不太好,一条腿把被子踹的老远,宽松的裤管卷到大腿|根部,露出笔直修长的腿,白到晶莹,喻润的眸色深了一点,把目光转向孔安槐的脸。
大概是觉得脸上有些痒,孔安槐伸出手挠了挠,脸上挠出了一块红印子,嘴唇砸吧两下又继续陷入沉睡。
喻润莞尔,忍不住伸出手去摩挲她脸上那块红印子。
然后孔安槐就突然醒了,睁着刚刚睡醒还没有焦距的浅色眼瞳看着那只就要碰到自己脸的手。
喻润的手一顿,索性直接就摁到了孔安槐的脸上,揉面团一样揉了一通:“起来上班,我去喻泽那边拿点东西过来做早饭。”
“……我今天请假了。”还没完全睡醒的孔安槐嘟哝了一句,下意识的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你手好点没?”
喻润转身的动作停住。
慢镜头一样回过身看着孔安槐,缓缓弯下腰,拿走她抱在怀里的笔记本电脑,双手撑在床单上,俯视孔安槐。
孔安槐被困在床上,睡意全消,连眼睛都不敢眨。
“这真的是你自找的。”喻润哑着嗓子低下头,准确的含住孔安槐略薄的嘴唇。
他的吻带着压抑了很久的情绪,嘴唇有些抖。
孔安槐下意识的闭上了眼,两手抓住喻润胸前的衣料。
他的心跳很急,动作带着克制。
他在紧张,肌肉紧绷,孔安槐恍然间想到了烧烤店里等着她点头的那个少年,紧张到面目狰狞。
胸口又开始熟悉的闷痛,孔安槐心底叹息了一声,松开了紧闭的嘴唇,任由喻润长驱直入。
这个吻,吻得比他们想象中的激烈。
喻润急刹车的时候呼吸已经很急促,头放在孔安槐颈窝里喘了很久。
孔安槐的睡衣已经被扯开了一点,露出的锁骨也激烈起伏。
第28节
她伸出手下意识的想抱住喻润,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都已经成年很久,那样激烈汹涌而至的欲|望反而让孔安槐有些清醒。
他们,接吻了。
踩到了她一直小心翼翼避开的雷区。
她怀里的这个男人,是个哪怕皱皱眉头,就能让她心中钝痛的存在。
她和他之间,没有可能。父母不会同意,合伙人喻泽不会同意,甚至心里面那个理智的自己,也不会同意。
喻润越靠近她,伤的会越重。
她身边,有很多很多像杜温茂这样的人,带着世俗的眼光俯视一个高中毕业就在外打拼的男人,他们把攀岩称为作死,看着每年在珠峰上攀冰岩遇难的新闻,在办公室里吹着空调嘲笑这些新闻里的遇难者是外国人少的原因。
她不希望喻润经历这些。
她无法想象,有朝一日,喻润会穿着西装,坐在那一群所谓的社会精英中间,面带微笑的听他们嘲讽他曾经的运动生涯。
她看过他在岩壁上自信的样子,她不想亲手折了他的翅膀。
“喻润。”孔安槐看着天花板上因为吊灯阴影留下的斑斑点点,定定的看着,声音轻而软,“我后天,要相亲。”
空气凝固。
埋在她颈部的喻润突然停止呼吸,撑起身体看着孔安槐,声音还带着刚才情|欲的哑:“你再说一遍。”
“我后天,要相亲。”孔安槐看着喻润漆黑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她总是知道如何才能准确的激怒他。
不管平时的小细节有多温柔,不管她是否记得他的每一个生活习惯。
她,总是可以用最简单的话,直接击中他最容易受伤的地方。
喻润突然笑了,眼底浓黑一片。
“我们今天说一句实话吧。”喻润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嘴角微微扬起。
孔安槐心一沉,抓着床单的手下意识的握拳。
“我要和你在一起的唯一条件,是不是只有放弃攀岩?”喻润问这句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刚才激烈接吻后未消散的红晕,眼眸的颜色黑的看不到底,整张脸,变成了僵硬的面具,仿佛只要孔安槐点点头,这张面具就会粉身碎骨。
他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他和她之间最后隔着的那一层纱就这样被撕开了。
这句话,二十二岁的孔安槐,曾经想过用爱来战胜,而二十九岁的孔安槐,剩下的只有叹息。
“是不是?”喻润握住孔安槐企图推开他的手,很用力,像是b国机场重逢的那天一样。
“是。”孔安槐终于开口。
然后她安静的看着喻润彻底冷下去的眼眸,看着他松开她的手,看着他走出她的房间。
她嘴唇,还留着他的味道。
而她,似乎终于把这个男人赶出了她的世界。
☆、第三十一章
孔安槐是真的被安排了相亲。
起因还是那位存在感很强的杜温茂先生; 孔安槐妈妈知道他们两个没有可能之后就开始给她张罗各种门路,想让她找个合心意的。
过年前务必要找到一个; 最好能直接订婚。
这是孔妈妈的原话。
孔安槐很配合; 虽然她觉得自己的配合带着自暴自弃的意味; 但她是该好好压一压那颗躁动不安的心了,她今年已经二十九; 不再是那个大学还没毕业住招待所都不知道拿身份证的姑娘了。
她这一辈子追求的都是平顺安稳; 没道理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才决定要走另外一条路。
相亲的时间定在周日晚上六点半,孔安槐五点半出门,出门的时候耳朵边还贴着手机——孔妈妈正耳提面命的安排她今天的衣着。
“不要化平时的工作妆; 女孩子化的粉嫩一点; 口红擦粉色的,我上次给你买的那个果冻的。”孔妈妈声音很响; 孔安槐一边心不在焉的锁门一边随口答应。
“不要穿裤子,高跟鞋不要穿黑色的,老气死了。”孔妈妈继续唠叨,孔安槐把下滑的单肩包往身上拉了拉,有些心虚的看了眼自己的西装裤和黑色高跟鞋。
她完全没打扮; 平时工作穿什么出门的时候就随手抓了一套,妆倒是真的化了; 不过也是日常妆,都是冷色系。
“妈,我出门了。”孔安槐打算在自己心更虚之前挂电话。
“你等一下等一下,我还没跟你说对方的情况呢。”孔妈妈嗓门更大了; 电话不用放在耳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我有照片。”孔安槐咕哝,她好不容易一手接电话一手锁好门,抬起身准备去按电梯。
电梯门口有人。
喻润就笔直的站在电梯门口,背对着她面对着电梯,一动不动。
孔安槐傻在当场,那天之后他们就没有再见过面,她以为喻润已经搬走了。
毕竟他当时走的时候,决绝的像是再也不想看到她的样子。
孔妈妈还在电话那头声音洪亮的絮絮叨叨:“对方比你大四岁,是你b大校友,私企高管,魔都人,年收入估计比你多一点。”
“关键是家庭,同我们一样,都是普通双职工,他妈妈我见过,人有点小精明但是心地很好,而且他上面还有个哥哥,以后你们结婚了年纪大了就不用单独照顾公婆。”孔妈妈越说越高兴,“你今天看了要是合适,我明天就拿你们的八字去算算。”
“……”孔安槐只觉得自己站在喻润后面缩得越来越小,生平第一次痛恨自己为什么要买高层,电梯从第一层升到二十一层为什么需要那么久的时间。
“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跟哑巴似的。”孔妈妈半天没听到回音有些怒了,“我跟你说找到那么合适的不容易,你不要再马马虎虎的搞砸了,今年过年你要是再孤身一人,新年上坟的时候我就在你外婆墓地前挖个洞把你丢进去埋了。”
“妈……”孔安槐头痛欲裂的打断了越说越离谱的孔妈妈,放软了声音商量,“我先去看了再说好么。”
电梯门终于叮的一声响起,喻润先进了门,进门之后手指按住开门键,没看她,却让那电梯敞着门等她。
孔安槐终于挂掉了那个让她倍感煎熬的电话,瞪着那扇一直开着的电梯门。
她想等下一趟的。
可是喻润不声不响的站着,摁着开门键,直到电梯发出超时的警报声。
……
和喻润比脸皮厚这件事,她从来都只有输的份。
认命的走进电梯,看着喻润继续面无表情的按了关门键。
密闭空间,只剩下两个人,谁都不看谁,孔安槐努力的眼观鼻鼻观心。
“相亲?”最终还是喻润先开口,两个字被他说的每个字的尾音都带着冰锥。
……
孔安槐选择沉默。
“企业高管?b大校友?”喻润看起来也没指望孔安槐回答,维持这这样的语速又问了新的问题。
孔安槐不安的动了动,继续沉默。
电梯又恢复了安静,喻润问完这两个问题之后就再也没有其他声响。
电梯到达的提示声响起,喻润先孔安槐一步出了电梯,只给孔安槐留下了一个背影。
孔安槐咬着唇站在电梯里,手指甲抠到单肩包的拉链缝隙里,钻心的疼。
***
相亲的地点是一家西餐厅,对方非常套路的选择了h市风景区的一家名气很高的西餐厅,据说还走了后门插了队才订到的位子。
琴身悠扬环境优雅,桌位与桌位之间隔的很远,光线恰到好处的昏暗,制服笔挺笑容专业的服务员,轻声细语妆容精致的客人,所有的一切,都是孔安槐很熟悉的,代表了都市中产阶级阶层的从容。
她在门口停了一会,轻轻地调整了一下呼吸。
她其实现在头脑一片空白,喻润从电梯里走出去的背影和她常年做梦做到他冬夜离去的背影一直在重叠。
心绪不宁,后脑勺一阵阵的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