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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陈安倒是不怕吃苦,他只是担心自己若是埋头实验,陈昭孤身一人遇到什么事情,连个商量依靠的人都没有。
陈昭了然的笑了笑,安慰道:“不必担心我,我也正要跟你说呢,我准备搭史密斯先生家的船,去一趟奥伦国,如果有可能的话,再去一趟印洲。”
“我这次出去怎么也要大半年的时间,原本还担心你自己在家,饮食没有人照顾。如今可好,你就安心跟着你们老师学习,我也好放心出去闯荡,咱们姐弟各有事情做,岂不是两方都好。”
奥伦国远在大洋彼岸,据说光是单趟航行,就要差不多一个月,更别说陈昭还想去印洲,那航程就更远了。
让陈昭一个人远赴异国他乡,陈安哪里能够放心学习。
他只犹豫了片刻,便下了决定:“姐,我陪着你一起去吧,这千里迢迢的,海上风浪意外又多,我实在放心不下。听说海上日子难过,我身体好,到时候可以照顾你。”
陈昭笑着摇头:“你说的什么孩子话,还上着学呢,怎么能耽误。再说了我身体也不差啊,而且我听张姐说,史密斯先生也是坐这次的轮船回家,我们俩算是有些交情,他自然会照顾我的。”
“更何况,还有张姐呢,”提起这个老朋友,陈昭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几分,“她上次给我写信,说是也想出国去转转,说不定我能邀请她同行,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
陈安还是不放心,但是论起口舌来,他怎么可能说得过陈昭,最后还是闷闷地答应了。
陈昭骨子里是个十分雷厉风行的性子,她也早就打算出国一趟,亲自去奥伦国带些资料和器材回来。之所以一直没有成行,最大的原因就是手里的钱不够,没有财力支持,她出去也做不了什么实事,还不如在夏国待着。
而经过股市五个月的浮沉,陈昭早前投进去近三万大洋,如今已经翻了二十几倍,而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值。
有了这么一群生金蛋的母鸡,陈昭便稍微有了些底气,能够去做点什么事情。她最好的设想,便是借这些日进斗金的股票,在奥伦国选择几家有前途的公司入股,日后用股票控制公司的运转,源源不断的往夏国输送物资和财富。
毕竟有超过这个时代几百年的眼光,又有原书做参照,想要选出几家前景好的公司,对于陈昭而言还是不难的。难的是她一副夏国人的长相,该如何取信于奥伦国的人,从他们手中夺取财富,这无异于虎口拔牙。
不过陈昭深信车到山前必有路,实在不行拿钱砸,总会有办法的。
在史密斯家的船队返航前,陈昭见到了久别的张姐。
她依旧是风情万种的样子,一身薄荷绿的半臂旗袍,显出白皙丰腴的身材,浓密卷曲如海藻的长发,被一根缀着祖母绿翡翠的发带松松挽着,随着走动轻轻摆动,越发摇曳生姿。而轻轻摇晃的玉白色耳坠,外加不染脂粉的素白色小脸,却又生生压下了这份媚态,叫人不由得尊重起来。
陈昭手捧一束鸢尾花,满脸含笑的迎了上去,先跟史密斯先生打了招呼,才转头拥抱张姐:“好久不见,张姐您美艳依旧,风采更胜往昔!”
张姐接过花,也露出个笑脸来:“你这个没良心的,都大半年了,也不说回苏城看看我们。我可听薛太太说了,你在南江混的是风生水起的,听说都成作家了?”
陈昭笑着摇摇头,谦虚道:“哪里是什么作家,不过是给学生上课的时候,也要讲些小故事,所以顺手记下来,赚得生活费罢了。比不得你,我听薛小姐说,你们准备合伙在苏城开个纺织厂,日后就不能叫张姐了,得叫张老板。”
“跟着史密斯打下手罢了,我就是个二管家,比不得你赤手空拳,也挣下来这份家业来。”张姐的笑意收了收,又问道,“你弟弟呢,怎么不见人?”
“他得了学校老师的看重,带着做什么实验去了,我也不懂,不过总归是老师安排的,想必有些好处,我就让他去了。不管他,咱们好久不见,该好生聊聊才对。”
陈昭说到这里,对着史密斯先生笑道:“史密斯先生,您是位大度的绅士,不知道能不能把张姐让给我一日,明天早上必定原模原样的给您送过来!”
史密斯先生做了个请的动作,叹气道:“刚刚在火车上,朱丽娜就已经说了,今晚她要和你,嗯,秉烛夜谈。好吧,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拿着蜡烛谈话,或许这是你们夏国女孩子的爱好?不过,让美丽的女士高兴,是绅士应该有的品格,祝你们有个开心的夜晚。”
陈昭和张姐闻言一笑,谢过了史密斯先生后,二人叫了辆黄包车,逛街去了。
待到一通买买买之后,陈昭才带着张姐回了家。
这是她新买下来的小院子,离着陈安的学校只有一条街的距离,也在租界里头,算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只是太狭小,只有三间房,连院子都不过一丈方圆,如今的人家中大多都是人口众多,根本不够用,所以才被陈昭捡了漏。
张姐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捶了捶肩膀抱怨:“这些咸菜酱菜干菜的,咱们买了干什么?我听史密斯说,船上有吃的,每隔一段时间,也会靠岸补给的,饿不着咱们。”
陈昭笑道:“我听那些船员们说了,船上的东西都是以煎炸为主,而且做的都是大锅菜,我怕到时候吃不习惯。有了这些东西,要是想吃什么,还可以自己做一点,岂不是方便得多。”
张姐闻言点点头,感激道:“怪不得你买的时候,都是问我喜欢的口味,原来是帮我准备的,多谢了。”
陈昭回了个笑脸,两人休息了一会儿,就开始整理东西。
这一趟出去少说也要小半年的时间,该带着的秋冬衣裳,还有平时常用的东西,零零碎碎一人装了两大箱。就这样,还没有算陈昭准备的一些食物特产,还有随身携带的一些资料文献呢。
张姐一边收拾,一边调侃:“你不是带我来秉烛夜谈的,你是拉我来你家做苦工,给你收拾行李的。先说好,我工钱很高的,明天早上最少也要一碗三鲜馄饨,才能满意的。”
陈昭失笑道:“好,再送您一份蟹黄烧麦,包您吃得舒心。”
第14章 陌生国度
纵然是七月的海风; 吹在身上也有些凉意了。
陈昭倚靠在甲板上,看着远处翱翔的白色海鸥,还有时不时跃出?海面的银灰色海豚; 紧了紧身上的披肩; 眉头不自?觉的蹙起?来。
一起?出?来在甲板上吹风的张姐; 有些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不是你?说要出?国散心,看看异国美景的吗?怎么越是离着奥伦国近,你?反倒越是愁眉不展的呢?”
陈昭迟疑了一会?儿; 轻声道:“只是觉得奥伦国强大; 而夏国太过于弱小落后了而已。”
“张姐你?看; 这艘船上连座位都是分三六九等的。夏国弱小; 所以?即便是有再多的钱,咱们的同胞也无法获得旁人?的尊重,和咱们一起?上船的那些富人?; 捧着金条都没法到一等舱区域行动。”
“可即便如此,他们却?不想着自?立自?强; 反而对史密斯等人?谄媚不已; 但凡见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便要凑上去献媚; 妄图通过巴结讨好,进入那所谓的上流社会?。我看了心中实?在难以?释怀。”
陈昭的语气越发低落,类似的场景她见了许多次; 可还是每次见到都会?气愤难当; 觉得一股怒火在胸中不得喷发。
张姐没吭声; 她见到的比陈昭见到的还要多。
因为史密斯先生女伴的身份,张姐在这艘船上的地位很微妙; 她可以?去到任何她想去的地方,包括只有洋人?才能进入的头等舱,所以?来吹捧她的人?不计其数。
只是这些事情,张姐都没有对陈昭说。
她早就发现了,自?己这个?女朋友,骨子里很有忧国忧民?的想法。
按理来说陈昭的人?生经历,纵然不会?让她对这个?世界愤世嫉俗,去狠狠报复世界,但也会?心生警惕,对外人?保持强烈的戒心。
可是在张姐看来,这姑娘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她天真?到近乎执拗的地步,不像是个?受尽伤害的舞女,倒像是正儿八经被人?呵护长大的姑娘,心中满怀希望和光明。
这样的陈昭,比张姐所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更?有坚定的信念。
张姐不是没有迷惑过的,只是这样的信念太过动人?,似乎见着这个?姑娘,就能让人?相信,如今的苦难都会?烟消云散,所有人?都会?有个?光明美好的未来。
因为这种莫名的相信,张姐一直对陈昭照顾有加,她想看看这个?姑娘,到底能走到什么样的高度,带来怎样的改变。
她当然不会?知道,虽然身体?是同一具,但是那个?懦弱可怜的小茉莉,早就消逝在凛冬的寒风里了。而如今占据主导地位的,则是一个?新时代的灵魂,骨子里的东西,怎么掩藏都是困难的,更?何况陈昭从未细心遮掩过。
正在两人?沉默不语的时候,不远处一位头戴灰色呢帽的年轻男孩走过来,站在陈昭身侧轻声道:“两位小姐,冒昧打扰了。”
陈昭回过神来,知道可能是自?己方才的话,被这人?听到了。
她心中并不害怕,只是有点疲惫。
而这一点疲惫来的无处可寻,却?突然在此刻汹涌袭来,让陈昭无力和一个?陌生人?周旋。
所以?她的语气便显得格外冷淡漠然:“知道打扰,您就不该贸然上前了,先生。”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张姐都忍不住侧目。
可对方却?没有生气,反而附身鞠躬道歉:“是我的不是,打扰了两位小姐的休闲时光。只是方才听到您的话心有感触,忍不住上前,海上的航行实?在漫长又无趣,难得遇到同道之人?,所以?急切了一些。”
而陈昭此时,也已经收拾好了情绪,重新平静下来:“抱歉,是我刚刚迁怒了。我叫陈昭,这位是张曼如小姐,我们是去奥伦国访友的,您是?”
这人?摘下帽子,露出?一张端正而坚毅的面庞来:“我叫周平,是去佛萨国求学的。还有几位同志一起?,不过他们有些晕船,一路上大多都在房间睡觉。”
说到自?己的同伴,这位叫周平的年轻人?嘴角的弧度更?明显了些,能看出?他们的关系十分要好。
虽然开头不甚愉快,但是后来的谈话在陈昭看来,还是非常有价值的。他们聊了自?己的经历,将要奔赴的地方,以?及想要做的事情,还有对这个?困难深重国家的爱和同情。
陈昭也借此知道了,这几位年轻人?因为在校表现优异,得到了政府公费留学的名额。他们将分别攻读军事、化学、物理和经济,会?在佛萨国渡过四年的时间,待到学成后再回国任职,报销国家。
周平确实?是个?健谈风趣的男孩子,只有十九岁,充满了年轻人?的朝气,和对未来的美好向往。
陈昭没有打破他的向往,反而对此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和支持。
后面几天的日子里,陈昭还在餐厅和甲板上见到了周平的同伴,果真?都是一样热血青春的少年。
在分别的时候,陈昭对他说:“好好学习吧,我也有个?弟弟正在上学,不过他比你?小一点儿,还没有读完大学呢。日后说不得有机会?,你?们还能做同学呢,到时候还要请你?多多帮帮他,他是个?傻乎乎的小男孩。”
周平当然答应下来,并且和陈昭交换了通信地址,方便日后两人?交流。
他也觉得这个?在船上认识的陈小姐,是个?思想格外敏锐的人?,比他的老师还要看得更?远更?多。这是个?信念感格外坚定的姑娘,在这一刻,周平的思想和张姐贯通,都在期待陈昭的未来。
注视提着箱子走下船的那群年轻人?,张姐轻声道:“你?说他们学成之后,会?回到自?己多灾多难的祖国,并且像如今说的这样,为之奋斗终生吗?”
陈昭摇摇头:“我不知道,你?明白的,人?总是复杂多变的,谁能说清楚明天会?如何呢?可是最起?码现在,他们朝气蓬勃,深深的眷恋着那个?国家。”
汽笛声再次响起?,轮船又一次启程,并且在傍晚夕阳将落未落的时候,抵达了奥伦国的港口。
历时一个?月,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史密斯家的车早早的等在港口,还有几个?身体?强壮的女仆和男仆,帮忙把陈昭和张姐的行礼抬下去。
陈昭坐在史密斯家的汽车上,注视着一路经过的街道,两旁的房屋坚固若堡垒,房顶上的安琪儿雕像可爱而又圣洁,路边还有造型别致的路灯。
这里平和美丽,来往的人?们脸上挂着热情洋溢的微笑,脸色红润有光泽,充满了精气神,和夏国截然不同。
陈昭收回目光,不再四处打量,夏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