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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清衍点了点头，语气平静：“确诊了。胶质母细胞瘤4级，恶性程度极高。现在你老伴头痛，呕吐，是因为肿瘤恶性生长，使颅内压增高。同时也侵犯了大脑神经组织，所以影响了她的运动、视力、语言还有智力，人瘫痪了。”
“现在情况很严重。”
老爷爷听见陆清衍说这些，缓了一会儿，才回过神，结巴道：“你有什么直接跟我说就成，我女儿嫁了人，今年又生了二胎，要顾着自个儿的家，哪里还顾得上我们，没关系，你直接说。”
陆清衍敛眸，眼底的情绪不明：“因为你老伴儿年纪大了，再加上你们来得太晚。肿瘤已经转移，脑部的手术可以做，但术后很容易复发，预后极差，即使是做了手术，也撑不了多久。”
老爷子上前迈了一步，那双有些凹陷的眼睛，紧紧看着陆清衍：“那如果不做手术，还有多少时间？”
“不足三个月。所以，还是需要你来拿主意，这个手术，做还是不做。”陆清衍的语气淡淡的，神色认真。
老爷子眼眶有些红，手抖得厉害，结巴地说道：“那，就不做了吧。”
“谢、谢谢陆医生。”老人家的神情有些恍惚，转身要走，却又被陆清衍喊了回来。
“需要你签个字。”
老爷子弓着背，沧桑的手握着笔，签了字。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陆清衍收回视线，对周维道：“给24床请一个肿瘤科的会诊，看是否还有必要转去他们科。”
周维那白白胖胖的手紧握着鼠标，忽的，又重重地敲了一下键盘。
“太过分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没良心的子女！”
听见周维这话，办公室的其他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他。
沈之阳眉头动了动，点头附和：“嗯，有进步啊，都能心系病人了。”
“沈老师，这时候了您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今天早上看见他女儿来了的，抱着个孩子，来看了两眼就走了，我还让她等等，说今天下午陆老师可能要找家属谈话。住院几天了，就来看了两眼。”
“太让人窝气了。”周维气呼呼的，连带着，语气都凶了。
沈之阳轻笑，喝了水，慢悠悠地说到：“小周同学，有仁心仁德是好事。他那个女儿确实不孝顺。”
“以后这种事情，你还会遇见很多。甚至还有更气人的。见得多了就麻木了。”
“我们当然有良心，想要帮他们，但我们不是神仙，不是亿万富翁，能帮得过来吗？平常心，别激动。”
“看看你们陆老师，面不改色，这你得向他好好学，他还遇见过比这更惨的。”
听见沈之阳这样说，周维看向陆清衍。陆老师依旧是平常的模样，看不出情绪。
周维低下头，默默开始做手里的事儿。
北城大学医学院有个志愿者小分队，名叫“临终关怀”志愿者团队。
这个志愿者小队就是专门给那些生存时间有限、大多不足六个月的患者送去温暖。学生们能做的，可以的话，就是陪病人聊天，帮助完成他的遗愿，安抚他们的情绪。再者，如果有必要的话，也可以进行募捐。
孟云云的男朋友是队长，苏倾沅听说他们志愿小队今天要来医院，为了找机会见陆清衍，所以苏倾沅就跟着来了。
戚酒对她的行为嗤之以鼻：“鬼迷心窍。”
苏倾沅反驳道：“错，我是被陆清衍迷了心窍。”
志愿小队照例来到医院肿瘤科，肿瘤科的王医生却告诉他们，神经外科有一个病人可能需要他们的帮忙。
所以苏倾沅他们又去了神经外科。
苏倾沅是高兴的。
因为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见到陆清衍了。
队长姜兴磊带着两三个同学来到神经外科医生办公室门口，然后很礼貌地敲了敲门。
“老师们好。我们是大三临床医学系临终关怀志愿者。肿瘤科的王老师让我们来的，说你们神外有一个病人很需要帮助。”
沈之阳听见声音，抬眸一看。便看见了站在姜兴磊旁边的苏倾沅。
他勾唇一笑，故意大声说到：“哟，小苏同学。”
正在写病程记录的陆清衍听见沈之阳的话，瞬间抬眸，看向门口处。
小姑娘穿着白色T恤和黑色短裤，露出纤细白皙的腿，头上戴着一顶志愿者的帽子，许是因为刚才在外面被太阳晒着了，脸蛋儿红扑扑的，看着像红苹果。
想咬一口。
苏倾沅对着沈之阳挥了挥手，又看向陆清衍，笑了。
陆清衍眸光黯了黯，心想着，她怎么不冲他挥手啊？
她和沈之阳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
李博学看了眼门口的小姑娘，意味深长的看了陆清衍一眼后，对着门口的几个学生招了招手：“都进来吧，王老师跟你们说的是哪个床？”
姜兴磊如实答到：“24床。”
沈之阳听见这话，大声说到：“哎哟，那可真是太有缘份了，24床正好归咱们陆老师管。”
苏倾沅闻言，下意识的看向陆清衍，却见陆清衍也正看着她。
目光交汇，陆清衍迅速移开视线，清隽白皙的脸微泛红。
第61章 手感挺好
听见沈之阳这话，众人的视线齐刷刷的看向陆清衍。
陆清衍恢复如常，眸色清冷，抬眸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周维：“带他们去吧。”
沈之阳闻言，嘴角抽了抽，怎么回事儿？这家伙之前不是开窍了吗？怎么又让周维带着去？
苏倾沅此时内心想法和沈之阳差不了多少，他不是看见她了吗？果然是个榆木疙瘩。
她深吸一口气，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自我安慰道：算了，他应该很忙，所以让周维带他们去。
周维这会儿心里正憋着气儿，急需找人吐槽，自然巴不得将这一腔愤懑说给师弟师妹们听。他领着苏倾沅他们往病房走去，一边走一边诉说病人的情况。
苏倾沅是第一次来医院参加这种志愿者活动，而且还是她死皮赖脸跟着医学院的同学屁股后面来的。
当她看见24床那个老婆婆的时候，心里还是堵得慌。她老伴儿坐在旁边，看得出来，老人家眼眶红红的，应该是哭过。
她想起刚才周维说的那些话，两位老人没有子女在身边，一路从偏远老家过来，没多少积蓄，听说为了省钱，老爷子一天就吃两顿饭。
老婆婆的视力急剧下降，瘫了，甚至连说话也说不太清楚，因为头疼，时不时的哼两声，苏倾沅明显能感觉到，老人家很痛苦。
姜兴磊他们是有经验的人，他当即就把老爷子拉到一旁，聊了起来，委婉地询问他的难处。
苏倾沅和另外一个女同学站在病床边，老婆婆察觉到有人在身边，支支吾吾的问到：“是、是医生来看我了吗？”
“跟医生说，我女儿她很忙的，她有自己的家，我不怪她”
老婆婆的声音有些沙哑，身体十分消瘦，面上毫无血色。苏倾沅这人心软，又是性情中人，看不得这样的场面。
她弯下身去，在老人家耳旁说到：“您女儿，在您睡着的时候来了的。她很关心您。”
苏倾沅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她不想看见老人家在临死前心里还是堵着的。
“她、来啦？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我不想治、治了。”老人家说话断断续续的，已经口齿不清了，苏倾沅勉强能够听懂一些。
她鼻子有些酸，盯着老婆婆那张沧桑的脸，尽可能的放慢语速：“这个，得医生说了算。我可以帮你问问他。”
此刻，病房内安静极了。其他病床的病人和家属都没有说话，不约而同的看向苏倾沅的方向。
陆清衍站在门口，一身整洁的白大褂，身材颀长。他那双墨黑的眼睛盯着正弯着腰说话的小姑娘。
他知道她一直是个很善良的姑娘，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小姑娘有时候看上去傻乎乎的，甚至性子还有些娇惯，但有时候，却是莫名的招人喜欢。陆清衍的心，逐渐被什么东西一点一点的填满。
苏倾沅和老婆婆简单交流了一会儿，抬头，便看见了门口的陆清衍。见他正看着自己，忽而展开了笑颜。
而陆清衍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片刻后，转身离开。
刚好这时，姜兴磊和老爷子聊完，了解了情况，拿着小本本过来了。
“咱们今天就到这儿吧，回去想想法子。”目前，可能最先应该解决的就是住院医疗费的问题，虽然有医保，但很多药和检查是不能报销的。
几个人往外走，苏倾沅开口说到：“可以发起一个捐款，青志协的小伙伴们也可以帮忙。一会儿我在群里吆喝两声。”
陆清衍回到办公室，已经到下班时间了。他脱了白大褂，洗手，走出办公室。
他并没有直接去电梯口，而是绕了一下，先去了病房，从24床那边绕了一大圈，没见着人，他才往电梯走去。
陆清衍薄唇紧抿着，心里有一种失落感。以至于护士们给他打招呼，他都没心情理会。
她应该走了，毕竟是和同学们一块儿来的。刚才，他应该和她说两句话的。不过，说什么呢？他蹙了蹙眉，他不太会聊天。
愁眉苦脸的陆医生走到电梯口，正准备按电梯，就听见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陆医生！”
苏倾沅从旁边的楼梯口走了出来，此刻的她，笑得眉眼弯弯，取了帽子，扎着马尾，看上去青春活泼。
他眼前一亮，原本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看见她笑，他的眼底也浮现出笑意。
“你下班啦？”幸好刚才她问了姜兴磊，得知陆清衍他们是六点下班，所以在这里等了一会儿。这不，让她给等着了。
陆清衍点头，薄唇轻启：“你怎么一个人？没和同学一起？”
苏倾沅眼珠子转了转：“我刚才上了个厕所，所以让他们先走了。”她才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故意在这儿等他呢。
要换做别人，可能会产生怀疑，毕竟这个借口太普遍了，而且苏倾沅根本不是从厕所的方向过来的。
但陆清衍信了。他很相信眼前的姑娘，她说什么他都信。
饶是一向极其聪明的人，面对她，也跟没了智商似的。
他修长好看的手指按下了电梯，没过多久，电梯门打开，两人走了进去。他侧眸看向她：“外面很热。”陈述句。
苏倾沅点了点头：“嗯，天气预报上说今天有34度。”
陆清衍站在她身侧，他比她高了不少，眼睛随意一瞥，就看见了小姑娘的头顶。乌黑的头发，看上去软软的，上次他摸过，好像
手感挺好的。
他眸光沉了沉，强压下心中异样的感觉和那股子不明原因的冲动。开口道：“所以，我送你回去。”
苏倾沅愣了一下，几秒钟后才明白陆清衍的意思。今天外面很热，所以我送你回去。
“嗯。”她重重的点头，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儿。其实，他也不是那么榆木疙瘩。
这时，电梯到了8楼，走进来一大波人，还有推着轮椅的。站在前面的苏倾沅准备侧开身子让他们，却不想，被陆清衍拉住了手腕。
“我们去后面。”站在前面的话，人太多，很容易挤着她。
她看起来小小的一只，又娇惯，要是被人踩着挤着了，说不定会哭鼻子。
第62章 绝交
苏倾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陆清衍拉到了电梯后面，背靠着电梯壁，他就站在她旁边。
他的手还抓着她的手腕，温热的感觉袭来，莫名的，令人口干舌燥。
苏倾沅也没挣开，抿了抿唇，害羞地转移视线。这会儿，电梯到了六楼，开了门，又上来几个人。瞬间，整个电梯就被塞满了。
她的视线落在刚进来的那两个小男孩儿身上，他们都穿着女式的长款宽松T恤裙，走路的时候，两只手提着胯两边的裙子，走路姿势还有些奇怪。
苏倾沅来过住院部几次了，今天是第三次看见类似的画面，画风有点搞笑。
她侧眸，看向陆清衍，只见男人这会儿身体站得笔直，目视着前方，神色清冷如常，但依旧握着她的手，好像根本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她是不是应该提醒他一下？唔，还是算了吧，机会难得。很快，叮的一声，电梯到了一楼。
电梯门打开，苏倾沅迈开腿就要跟着大家一起出去，却被陆清衍拉了回来。
她的肩膀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胸膛，两人紧挨着彼此。与此同时，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说到：“我的车停在负一楼。”
此刻的电梯里安静极了，陆清衍的声音温润磁性，其他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他们，苏倾沅有些害羞的缩了缩脖子，脸蛋儿发烫，又乖乖站好。
待电梯到了负一楼，陆清衍终于放开了她，苏倾沅有些不舍地看了眼他那好看的手，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