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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晨起,守在门口的婢女听到动静,进来伺候楚凝起床。
束好簪发,她忽道,“姑娘,今日公子有事被人叫走,那边推脱不开,不能过来陪姑娘用早膳了。”
闻言,楚凝险些脱口问什么事?
又很快将到了嘴边的话给摁了下去,无论什么事,都不干她的事。
过多关心怜煜的动向,只会叫他又生出遐想。
早膳有楚凝爱的膳粥小菜,她吃了几口,忽然没有没有食欲。
倒是有两个捏包做得很精巧,素来桌上没有,楚凝尝了尝,味道不错。
吃了两个捏包,胖的什么都进不了口。
女郎的目光落到对面。
对面的位置空着,一时不察有些失落。
少年历来都陪着她,除却他出了远门的那半月之外,只要楚凝一晨起,就能够看到他,他永远都在,阿姐。
今儿个,他不在,心中竟然觉得空了一大截。
起来时,天还晴着。
用过早膳,雨就落了。
本以为一会子就能停,这雨倔强,竟然过了好一会,都没有个要停下的准头,反而越来越大。
兴致怏怏,一直没什么口腹之欲,午膳摆得晚,她挑挑拣拣,没吃多少。
楚凝在寝房里待了一会,旁边有许许多多怜煜为她在书铺里淘来的奇闻逸事小话本。
跟女德女训不一样,楚凝原先看得有趣。
今儿个不知道为什么,身上重而乏累,甚至有些燥热起瘾,难受,一个字都进不了脑子里。
她开了窗桕和寝门,有细雨飘进来。
婢女似幽灵一样出现,吓得楚凝心神一跳。
“姑娘,近来春寒,窗桕和寝房都开着,吹多了风,会受寒气,奴婢替您关上。”
言罢,她伸手要关上。
楚凝按住门框,要说不必关,对上她那张寡淡的脸,她不大舒服,也不想争辩,也就松了手。
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身上的燥热越发甚重。
左右睡不下去,她起来掬了一碰凉水洗脸,也没见消退,摸上脸蛋,跟冬日里的炭火一样热。
实在是太难拗了。
莫不是发了高热?起身叫来婢女去请郎中抓药。
那婢女出了门,先去伯爵府找怜煜。
殿内实在呆不下去了,女郎浑身发虚汗,又渴又累,她喝了满满一壶凉水,依旧解不了燥热。
怜煜匆匆赶来时,楚凝赤着脚站在雨里。
仰头张开臂膀淋着雨水。
“阿姐。”
怜煜看着楚凝犹如霜雪打过的娇花,她虚弱无力极了,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瞧着几乎欲死,魂飞身去,怜煜心神惊怕得厉害。
丢掉伞,快步奔至女郎的身边。
“我带郎中来了。”
郎中蒙着面,在一旁静立。
女郎的意识断断续续,被掺进屋里换了衣衫,她仍然觉得难受,嘴里一直堵着热,蹬着腿,不住的挣扎。
怜煜替她盖被褥,又被她踢掉。
郎中把了脉,跪在地上,“这。。。。。。”
怜煜眼神阴瞪向他,“这什么?”
郎中回禀道,“不是感染了风寒,是被人下了迎春呐。”
迎春,怜煜当然有耳闻,这玩意在角斗场最常被人提起,用来对付那档子不听话的奴隶最是好使。
它是欢药之首,根本没有解药。
阿姐怎么会误吃?
怜煜看向一旁的婢女,婢女连忙跪地,“奴婢一直在姑娘身边,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妥。。奴婢也不知道。。。”
“眼下要怎么做?”
郎中一再哽塞,“唯。。。。唯有。。。。”
虽然什么都没有说,短短三个结结巴巴的词语,已经足够少年能够知道郎中的破解之法了。
他让婢女把郎中给带下去。
女郎迷糊当中也听得清楚,人一走,她便用力攥住少年的手。
“阿煜,你杀了我。”
少年的身形一顿,他替女郎拂开她的发丝,用帕子擦干净她的面庞。
心里也跟着泛疼,艰涩。
“阿姐,你怎么能让我这样做,你有没有考虑过我怎么舍得?”
“你死了,我怎么办?”
女郎倒笑了,眼里含着泪花。
她的目光虚掠过一旁的案桌想要找到什么东西,能够做自我了结。
可惜,什么都没有。
就算是有,她如今也没有力气,浑身绵软无力。
“阿姐,你就非要这样吗?”
“不会有人知道的。”少年低声劝慰她。
女郎很费劲地摇头,声音断断续续,“我们不能,是错的。”
“什么是对错?”
“阿姐若是想要自杀,我一定会先死在你前面。”
他蹲下来,欲捡起被楚凝踢下塌的床褥,女郎满头又冒了虚汗,发丝黏在脸上。
她的鼻尖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
少见的可怜。
“你送我回去,找之俨。”
少年面色一僵,听见女郎的话也权当没听见,他的眼睛因为楚凝这句话气得发红。
楚凝不说还好,一开口,句句让他心上戳。
“阿煜。。。”
抱着她起身,从内室转向一旁的暗道,走过长长的台阶,数不清有多少台,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楚凝想催促他快一点,死咬着下唇不吭气。
女郎的唇已经开始哆嗦了,牙齿不止的发颤,她的两只手紧紧攥着少年的衣襟。
怜煜的身体冰冷,她却梗着脖子不肯过去,眼睛恹巴巴,杵的力气都没有了。
绵软软爬着。
带抓到下药的人,他一定会将对方碎尸万段。
怜煜将楚凝放到寒床上。
这是他找来练功的地方,能够治疗他体内的阴寒之症。
放上去之后,冰凉透骨,楚凝好受多了。
旁边的少年也不敢乱看,眼下情状的女郎无疑对他而言,不是一种折磨。
比之前吃醉酒的阿姐,还要折磨人百倍。
再有,楚凝是清醒的,若是他主动,楚凝一定会觉得他居心叵测。
他即使心存侥幸,也不能表露。
仅仅好受了一点点,寒床过于冰寒,楚凝根本就抵挡不了。
内里虚热,外面阴寒。
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继续这样下去,再过不久她就会受不了而暴裂死去。
怜煜显然是意识到了,他抱着楚凝。
自己躺下面充当人肉垫子,替她隔绝直接碰触的冰寒。
贴着少年,女郎的热缓和了一点。
但也起不了大用。
迎春的厉害,是一波缓又一波的上来,活要将人折磨死。
这药之所以这么厉害。
原因在于,迎春不是给女人用的,而是给角斗场不听话的男人用的,对付男人自然药效下得更猛,更高。
怜煜不敢说出来。
他有想过,这药多半是由人对付他来的,阿姐只是误食。
他怕说出来,阿姐就会叫他杀了她。
他怎么可能下得去手呢?
这无异于要他的命,所以他也选择不置一词,当然,他的心思不言而喻。
忍得太久了,女郎的意识逐渐迷离。
她的手不受控制乱碰,另一只手又抓住,随后两只手都不听话了。
楚凝最后一点力气是想用来从怜煜的身上翻下来,她直碰冰寒。
可惜,想归想。
迎春的药效,发挥到最高的时候。
一切都不受控制了。
她的意识被迎春霸道的药劲给蚕食得一干二净,已经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
冰床旁边先掉落的是女郎的外裙,随后就是内裙,少年的腰封。
小玉佩砸在地上清脆的声音,以及小香囊落地又蹦起,最终被层层罗褥给覆盖。
初番的风雨维持了没有多久。
寒玉床实在过于冰寒,伤身,怜煜卷带着楚凝回了暗室的别处。
转移了阵地,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只看床塌挪离了原先的方位,便知道战况有多么的猛烈。
柚木是最沉重的,且少见。
制成一方塌,弄进来时,都需要十多个壮汉来抬。
一直闹到半夜,休憩了一天,楚凝才堪堪地醒过来。
她的意识回拢,酸痛在不断地提醒她,看着眼前的残局,捂着眼睛痛哭起来。
不可挽回了,尽管只是一夜而已,却已成了定局。
前不久还在冠冕堂皇地说着,送她回去。
现在,一切都不可能。
眼看着少年都要有动容了,阴差阳错发生这件事情,如今怎么还能够挽回。
少年早就醒了,他也缓缓坐起来。
真心道歉,却不后悔,“对不起阿姐。”
“是我没有好好保护你。”
楚凝避开他的手,她就这样看着少年,看着他自责愧疚的眉眼。
她了解怜煜,这事不会是他一手策划。
她是被人算计。
而他若说有私心,就是趁人之危。
少年的喉结骨还有她挠出来的印子。
楚凝往周围看,什么东西都没有,她攥紧拳头,看向一旁的墙壁。
怜煜先一步洞察她的行动。
所以楚凝的奋力一撞,嗑在他的胸膛之中,撞得少年一声闷哼。
他自己疼了,还只顾着女郎。
扶着她的肩膀,看向她的额头,“阿姐,你没事吧?”
楚凝求死不成,推开他,自己抱着膝盖哭了一会。
女郎的声音小而细弱,简直就像是绵针扎到少年的心口上。
少年才尝甜头,开始可以说是楚凝主动,后面是他主导。
邵瀛要面子,塌上斯文。
怜煜少年生。猛,恨不得生吞了她,所以她真是累得不能够再起腻。
刚刚就用到了嗓子,眼下更是难受。
少年看着心里疼,碰也不敢再碰她,只敢在旁边小心翼翼地哄问着。
“阿姐,要怎样,你才不哭?”
第30章
楚凝不知道。
这样的局面要如何收场?怎么样?
大错已经酿成; 她装不知道吗?
要怎么做?
要怎么样才能佯装一切都没有发生,昨天发生的一切,生生烙印在她的脑海当中。
每一个画面; 每一句话。
压根挥之不去; 叫她无法忽略; 怎么装?怎么散尽?
做不到的。
少年脸上生动的表情; 他伏息在耳边怒吼的声音,还有她自己。
她怎么能。。。。
那样弯曲求。欢的自己,简直陌生到了极点; 每一幕都鲜活跳跃在她的脑海当中,她还骂怜煜不知羞耻。
少年为了让她能够不要死咬着唇瓣自我摧残。
只要提到温之俨就发疯的人。
他竟然委曲求全,能够让她宽慰自己的心理,说一切都没有关系; 让楚凝把他当成温之俨。
分明都要哭了。
他脸上也有泪,他说可以的,阿姐; 我不不介意。
“你可以把我当成温之俨。”
楚凝心里更是刺痛,怜煜的声音也含着痛意。
这是她养出来的孩子; 洞察世事的裕安长公主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会不介意吗?
温之俨就是他发疯的心病,是一切罪恶开始的源泉。
要不是因为心里有介意,他又怎么会一意孤行; 冒天下之大不韪抢亲,藏匿。
他介意极了。
只是为了减少楚凝心里的负罪; 他能够低下脸; 才这样说。
而她在干什么?
楚凝心里的自责与泛滥成灾的快感; 击打着她的理智。
一切都脱缰; 已经不受控制地给出了回应。
脑海当中。
浮现出来的温之俨; 那个她最喜欢的人,好不容易快要够起来的人,再也抓不住了。
破灭了,重新凝聚起来的。
是一张更年少,更精致俊美的面孔。
什么温之俨?
他不是,他是怜煜,总是默默无闻跟在她身边的孩子。
她亲手捣毁了一切。
所以她怎么都顺不下去了,因为认得太清楚,所以她面对时,措手不及,只是一味地哭。
怜煜轻吻在她的耳侧,以为她伤心过度,怕她咬舌。
“阿姐,没有灯了,我不会再说话。”
“要这么做,都可以。”
怜煜给她选的结局,他做不到顺从楚凝的心意,将她送回到温之俨的身边,所以他可以充当温之俨的替身。
只为叫她高兴。
楚凝怎么都叫不出温之俨的名字,她也任由自己发狂一般。
一次一次破戒。
生缠着自己的弟弟,口口声声,她没有念温之俨的名字,反而喊的怜煜。
怜煜。
弟弟。
她自持的长姐身份,在这昨晚被她亲手碾碎,化为齑粉吹飞在凌乱无耻的夜中。
现在呢?清醒了,不得不直面残局。
楚凝啊楚凝。
你还有脸训人吗?
女郎无地自容,羞愧用力抓着头发,低头看着足趾背上的咬。痕。
她的泪水落下,划过一切她想掩盖,却怎么都掩盖不了的气息。
不知道哭了多久。
眼睛都肿成了核桃,眼睛干涩地疼。
再也流不出一滴泪。
怜煜在旁边也不说话,沉默地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