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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英却几乎怔住。
好一会儿才道:“许姑娘已经帮了我许多——”
先前许姑娘将五城兵马司的人引到别院中,又派人一路护送她平安抵达官府,这一切必然已经被夏家看在眼中,且定是正在详查此事。
这个时候,许姑娘理应避得更远些以同她撇清关系才是,怎还要坚持继续帮她?
“正因为已经帮了徐姑娘许多。”许明意也不谦虚,半开玩笑一般道:“若是半途而废,先前那些忙不是便白帮了吗?”
徐英听得心中触动,正待还要再说些什么,却听面前的女孩子又道:“更何况,我这么做不仅是在帮徐姑娘——这件事情,原本便是我想去做的,徐姑娘只需将此看作是你我在共同合作一件事情便够了。想要做成或许并不容易,但好在我同徐姑娘皆不是一个人在做这件事。”
徐姑娘身后有她,她的身后有镇国公府。
徐英微微红了眼睛。
许姑娘说这些不外乎是为了让她心安理得地接受相助罢了。
她吸了吸气,将眼泪忍了回去。
“我对夏晗之事所知终归少之又少,还需徐姑娘将与夏晗有关之事,无论大小,皆事无巨细地说上一遍。”许明意将话引回正题上。
知己知彼才能更好地对症下药。
站在那里的徐英擦了擦眼泪,弯身下去。
许明意眼疾手快,连忙起身,一步跨过去,将人扶住。
“徐姑娘断不必行此大礼。”
徐英面色一滞。
而后用力往下沉了沉身子,‘固执’地跪了下去。
“许姑娘对徐英不止是再生之恩,还请一定受下徐英这一拜。”
见她这般坚持,许明意无奈将人扶起,微微叹气道:“徐姑娘当真太客气了。”
有这工夫还不如多想想要怎么弄死夏晗那禽兽。
当然,这也是徐姑娘的一番心意。
徐英跟着许明意先后坐下,将自己对夏晗的了解说了一遍,包括妹妹徐苏之事。
许明意听的十分意外。
原来徐姑娘被夏晗掳去,并不是偶然,而是同徐姑娘早几年失踪的妹妹徐苏有关——
说到最后,徐英微微弯身,将白色里衣的裤管卷起,解下了一只被贴身藏放绑在小腿处的荷包。
荷包内是一张字条。
“许姑娘请看,这便是去年冬月中旬,塞进我枕下的字条。”
尚玉阁中的女掌柜待她向来不薄,知晓她是遭遇了此等事,而非是偷窃了红宝石之后逃走,今日午后曾来看过她,还给她送来了一些她的东西,其中包括一只上了锁的匣子——她也没了钥匙,三两下砸开,取出了这只荷包。
看着被推到面前的字条,许明意沉默了一瞬。
她好像突然明白一开始徐姑娘弯身的真正用意了……
是她误会了。
但这般叫人尴尬之事,多想便等同是为难自己,许明意将想法驱逐,看向那字条上所写。
只短短一句——令妹失踪,同夏家二公子有关。
“我本也无意轻信此事,但心中到底存了份想法,是以在尚玉阁中初见夏晗时,下意识地带上了几分试探之意——”
只是还不曾试探出什么,隔了不过半月之久,一日午后她离开尚玉阁想去街上办些事情之时,半途中忽然就被人打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便被锁在了那只笼子里。
再隔两日,她见到了同人前截然不同的夏晗。
那时她才知道,他竟然在那次见面之时便已经察觉到了她的意图——他也承认了,苏苏的失踪,确实是他所为。
而从他后来被她激怒时所言可以判断出,苏苏早已不在人世了。
被他亲手生生掐死的……
且死前不知曾遭受了如何可怕的折磨!
“徐姑娘节哀。”
许明意静待徐英略将情绪平复下来之后,才开口问道:“徐姑娘可曾查过这字条是何人提醒?”
在她看来,这并不是一个善意的提醒。
徐英点头。
“查过,隐约有些眉目。”
105 背锅人选
许明意等着她往下说。
“我起初怀疑过女掌柜。可后来经过试探,才知是我想错了。”
但在这试探的过程中,倒让她有了新的怀疑对象——
她的房门一直都是上着锁的,能拿到钥匙顺利进到她房中,且知晓她执着于妹妹的失踪,她首先怀疑的便是身边之人。
“应当是女掌柜身边的小菊。”徐英道:“我仔细查实过,她的嫌疑最大。”
许明意有些不解地问:“这个小菊,有什么不同吗?”
听起来不过是个女掌柜身边的丫鬟而已,可徐姑娘却断定此事与女掌柜无关,偏偏怀疑到了这个小菊身上——
“确有不同之处。此前我便偶有听闻,她是尚玉阁大东家的人,看似跟随女掌柜左右,实则并非侍奉,而是一种监视。”
徐英道:“我本以为,尚玉阁的东家便是孙氏商号,可后来一次,孙家的少东家前来尚玉阁查账时,我曾偶然听到小葵同那位少东家在后院单独谈话。
而从谈话中可见,小葵待其并无太多敬畏之意,反而二人多番提起‘大人’二字,小葵真正的主人似乎便是他们口中的那位‘大人’。”
许明意听懂了。
照此说来,尚玉阁背后真正的东家极有可能是某位官员……
官商勾结牟利,暗中并不少见。
而孙家是大商贾,却甘愿替对方做掩饰,又允许小菊这样的人物存在于尚玉阁中,可见对方必然不会是什么小鱼小虾。
“若果真如此,此人多半是与夏家不对付。”许明意猜测着道。
越是这样的人,越是会紧盯着夏家人的一举一动——对方会察觉到徐苏的失踪与夏晗有关,便也不奇怪了。
徐英点头。
“我也是这般想的。”
对方通过小菊可知她性情固执,想必很清楚若将苏苏失踪与夏晗有关的线索透露给她,她必然要做些什么。
若真能借她来捅出什么窟窿来,对方便可坐收渔利,即便她这颗棋子石沉大海,对方也没有什么损失。
许明意思索着道:“但想来对方所知应也不多,又不肯于明面之上真正同夏家结仇,故而才只在暗中做些手脚试探。”
若对方手中握有其它重要的线索证据,按说应当借着此番之事透露于人前——若不然,又怎么对得起之前在徐英身上铺下的这条线?
“或是正如许姑娘所言。”
这两日她一直等着对方再送来有用的线索,哪怕被当作棋子来用也甘心。
可始终不曾等到。
应当是如许姑娘所说,对方也无实质性的证据,甚至兴许只是借她这条命来探一探夏晗的真正虚实。
官场之上本就纠葛甚多,处处皆是精打细算的利己手段,这些远远不是她能够想象得了的。
许明意道:“此事我会去查一查。”
尚玉阁背后真正的靠山是何许人——
或许对方确实没有其它证据,但这样一个人,拿来替她这几日所为背一背黑锅应当也是极衬手的。
她原本也并不想此时便同夏家正面树敌,倒不是怕,只是不想过早暴露。
大多时候,藏得好一些,才能方便行事。
只是面对徐英之事,她别无选择,若此时还有得选,那当然是要拉个人来挡一挡了。
送到眼前的替罪羊不用白不用。
何况对方藏在暗处利用徐英给夏家使绊子乃是事实,准确来说好像也并不冤枉。
这般一想,许明意愈发心安理得了。
“那便有劳许姑娘了。”徐英认真地道。
“无妨。”
毕竟用得上。
“关于令妹与夏晗之事,不知可否多透露些关键?”许明意继而问道。
“我正想同许姑娘细说。”
徐英顿了顿,道:“夏晗待苏苏,似乎极为不同,甚至每每提到苏苏,他必然都要失控。”
失控之下,话便多了起来,那些话里,多少透露出了一些线索——
譬如,他曾说,苏苏是他第一个真正喜欢的女子,也是第一个拒绝他甚至刻意避开他的人。
她还记得妹妹失踪前不久,曾对她说过自己已有心悦之人,那是明月书院里的一名学生——
却未曾对她提起过夏晗之事,想来是不愿她担心,也或许是见对方看似温润有礼而不曾真正有过防备之心。
“他说,他变成这般模样,皆是苏苏所害。”徐英语气讽刺地道。
许明意亦觉得这话颇为好笑。
恕她直言,被人拒绝便无法接受,甚至做出加害之举,此等人一般是生来脑子就有毛病,之前之所以没有明确地显现出来,不过是缺少一个发病的契机罢了。
这样的人,任何一件不顺心的小事都可能让他释放出心中的恶念。
人之初,大多性本善。但也有人,是天生的恶鬼。
“他还说,苏苏便是死了之后,魂魄也要被锁在他身边,不得投胎转世,永生永世都只能是他一个人的。”徐英语气中有着压制的恨意。
即便她不信这些子虚乌有的疯话,但对方这般用心,未免可怖至极且令人作呕。
许明意眉心微动。
“徐姑娘可知令妹的尸骨被埋于何处?”
夏晗对徐苏的‘执念’显然极深,又能说得出什么‘将其魂魄锁于身边’这等叫人不寒而栗的话,徐苏的尸骨去向,或许值得深想。
徐英摇了摇头。
“言语试探过,但没能问出什么。”
她也曾想过要将妹妹的事情在公堂之上说出来,但委实没有半点证据。
“不过夏家二少奶奶吕氏或许知道些什么。”
徐英将今日言语试探吕氏的经过,及对方的反应说了出来。
“所以夏晗身边,极有可能还留有同令妹有关之物——”许明意推测着道。
徐英看着面前的少女,微微点头。
许姑娘很聪明,称得上是她见过的姑娘家里最聪明的一个。
而这般聪明的人,按说不该搅进她这桩麻烦事里才对……
但也正因此,才显得愈发难得可贵。
二人又谈了约半个时辰,许明意方才离去。
熹园内,见得自家姑娘终于带着阿珠归来,阿葵大松一口气,连忙迎上前去。
“对了姑娘,今晚有人来找过您呢。”
阿葵侍奉着自家姑娘换下夜行衣,边开口说道。
106 别扭的小少年
“哦?”许明意随口问:“是谁?”
话问出去之际,她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张少年英朗清俊的脸庞。
难道是吴恙?
但这不过是下意识的猜测,只一瞬便否定了。
吴恙即便有事,也不可能来镇国公府寻她。
他性情虽是有些不羁,又过分有主见,也一贯不爱受人约束,但骨子里的那份世家教养却怎么也抛不掉,让他半夜翻墙来见她一个姑娘家只怕比杀了他还难。
这般想着,许明意不禁觉得有些好笑,略弯了弯嘴角。
阿葵瞧得愣住。
姑娘这是想到什么了?这几日她可都不曾见姑娘笑过了。
“怎么不说了?”许明意看向她。
小丫头回过神来,连忙道:“是占家的二姑娘,她说有要事要找姑娘。”
“占云娇?”
阿葵点点头,有些不高兴地道:“门人将她拦在了侧门处,婢子去见她,同她说姑娘不在府中,结果她竟大闹了起来。嚷嚷着说什么咱们镇国公府平日里虚情假意,如今见他们占家出了事,半点忙不肯帮也就罢了,还撒谎说姑娘不在府中,连面都不让她见”
她此时还是挑了好听的来转述,当时对方那番话简直是叫她在暴怒和爆笑之间举棋不定。
也不想想,她家姑娘不想见的人,直接说一句不想见便是了,对方算哪根葱,竟也配得上叫她家姑娘撒谎?
她家姑娘轻易不撒谎,但凡撒谎都是为了极重要的正事呢,占家姑娘未必也太过高看自己。
真真是笑死人了。
想来,也就是花园子小成那样的人家才能教养得出这样的姑娘了。
“随她如何说吧,反正我原本也不想见她。”
许明意懒得理会此事。
占家人的真实嘴脸究竟有多么叫人作呕,她半点也不想再去深入了解。
想了想,还是交待了阿珠一句:“同朱叔说一声,占云竹那边还需继续让人盯着,但凡他有什么异样举动,随时报于我听。”
占潜认罪入狱,据说占云竹这两日茶饭不进,只独自一人枯坐在书房内谁也不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