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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小西舔了舔糖葫芦，喊了一声，“奶奶。”
赵芳莲脸都要笑烂了，褶子都要开花了。她连连欸了好几声，想起什么，对着镜头外喊，“宁川，快来看妹妹。”
付小西看着屏幕，半晌了，都没等到有人过来。
她看到视频里赵芳莲拿着手机走了一节路，然后在一堆拼凑得精致完整的乐高面前，找到了一个埋头玩魔方的小小少年。
赵芳莲耐心地说：“宁川，看妹妹。”
徐宁川一动不动，直到电话那端传来了一阵他从没有听到过的软甜的声音。因为病情的缘故，他对声音而外敏感。现在这声音很像是徐宁川不爱吃的糖，可真是奇了怪了。这糖入嘴，他觉得腻。但是糖入了耳朵，他却觉得上瘾心酥。
“宁川哥哥。”付小西鹦鹉学舌般说，“你看看我呀。”
小孩子爱求关注，付小西也不能忍受自己被一个小小少年给无视。这才见第一面了！起码看她一眼呀！
“你看看我嘛。”付小西拽着冰糖葫芦，耍赖一般说。
徐宁川细瘦的手指轻轻一拨，4x4的魔方上混乱色块的即刻变得规整无比。
付小西惊叹了一声：“哇！”
徐宁川抬头，看向镜头。
这一抬不得了，付小西见了，又惊叹了一声。
“哇～～”
徐宁川长得好好看啊。他不像付小西，也不像付小西认识的那些幼儿园的男孩子。他小小年纪，却已经面色沉稳，小脸俊俏。那双眼睛，像小西最爱和外婆一起爬山去看的沉寂绿林，安静古潭。
“宁川哥哥，你长得好好看啊。”
付小西直白的夸奖像箭一样射中了徐宁川的心。这个小小少年郎红了耳根，一下伸手关掉了视频。
付小西看着陡然黑下来的视频，茫然地眨了眨眼。
“蔓越姐姐，断网了。好看的哥哥不见了。”
沈蔓越忍着笑说，“笨蛋小西，是好看的哥哥害羞了。”
沈蔓越从没见过徐宁川这样，这孩子几乎像一颗夜空中的星星。闪亮，却沉默。阿斯伯格综合征注定他在与人交往的时候存在困难，而就他个人的本身表现而言，他的智能发育虽然属于超常的范畴，但也不知是因为病情还是个人原因，徐宁川很少说话，很少将目光投注在别人的身上。
他就像是一颗孤独自转的星球。又因为运动障碍，看上去比同年龄的孩子小，一出门，就容易引起怪异的行为受到别人的欺负。时间久了，徐宁川很排斥出门。因而也没有朋友。
在家里，沈蔓越和爷爷奶奶，都很少能得到徐宁川的回应和关注。他甚至不会给他们一个眼神，只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
可是今天，徐宁川却对付小西有反应了。他没说一句话，但是沈蔓越看得出来，他对这个女孩的态度不一般。
沈蔓越抱着小西，狠狠亲了一口。
“付小西，阿姨遇到你，就是阿姨最大的幸运！”
付小西说：“你这么好看，应该叫姐姐的。”
“小西真甜，比糖葫芦还甜！小西还想再见到好看哥哥吗？”沈蔓越高兴地问。
“想的。”付小西说，“能见到吗？”
“当然！”沈蔓越说，“下次就能见到了。再这之前，我们每天给好看哥哥打电话，好不好？”
第17章 妈妈以前是个笨蛋。……
沈蔓越本来以为； 按照付小西这么一副小花痴的样子，对于她的提议会马上答应。
毕竟对于付小西来说，“好看哥哥”就好似一个充满了神奇意义的魔法； 能够让她马上变得眼前一亮，好似打开了什么特别的开关。
因而，她问出这句话，就用贴着好看的假睫毛的眼睛一直看着付小西，期待着她的回答。
付云佳先说：“不行。”
沈蔓越撒娇道，“云佳姐，为什么啊？”
付云佳不好意思说，她这个当妈的会吃醋。
什么好看哥哥！
付小西见到她都没喊一声好看妈妈！
邵南齐看热闹不嫌事大； 在一旁撺掇着，说； “云佳姐； 这种事情； 得问问小西自己的意见吧。不要阻碍别人小孩子交朋友呀！”
沈蔓越忙点头说：“是啊是啊。”
她看向付小西，问她； “怎么样？小西，想不想以后每天都给好看哥哥打电话呀？！这样我们就可以每天看见好看哥哥了哦！好看哥哥也可以每天都看见小西啦！”
宋雅瑜听不下去了，浅淡地插了一嘴，“行了，绕口令呢。”
沈蔓越闭上嘴，用希冀的眼光看向付小西。
哪知道付小西一口回绝了； 就连半点思考的时间都没有留下。
“不要。”
沈蔓越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又重复了一遍，“是给好看哥哥打电话哦？”难道她好不容易给徐宁川找到的未来好朋友就此夭折了？
付小西愁苦地说：“是的，不要。”
沈蔓越不甘心，准备诱惑她。
“要是打电话的； 姐姐给你拿糊涂小仙女的魔法棒哦！”
付小西有些动摇了，但是片刻后，她还是维持住了自己的基本意志，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要。”
她开始摊开自己肉肉的小手掌，白白嫩嫩的掌心，还有五根好像小萝卜一样的手指头。她一根一根地掰着，每说一句，就往下掰一根。
“小西很忙的。”付小西说，“我早上起床就要开始工作的。白天不能随便打电话，不然的话，摄影机机会拍下来的。”
“那我们晚上打？”沈蔓越忍着笑问。她自己比谁都清楚，综艺录制，哪里有中间停歇不录的道理。好在这还是一场稍微有点节操的综艺，起码睡觉的卧室和房间里没有安装摄像头。不用每天睡觉前都拿起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挡在镜头前。
付小西又说，“晚上更没空了呀。”
“我每天都要给心蕊打电话。”
在一边看戏的邵南齐插了一嘴，问，“心蕊是谁啊？”
宋雅瑜伸手轻轻敲了一下邵南齐的脑袋，“没想到你一个大男孩，还这么八卦。”
邵南齐哎呀一声，说，“宋姨，你不想知道吗？”
宋雅瑜挑了挑眉，没吭声，转手端起旁边的一杯茶，淡淡地抿了一口。
沈蔓越忍不住弯着腰，低着身子对着付小西说话，她又问了一遍，“心蕊是谁呀？”
付小西说：“我的好朋友！”
提起自己的好朋友，付小西的话就变得好多好多。她就好像是一个迫不及待要像大家介绍自己最珍贵的宝物的小家伙，几乎快要把关于心蕊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她叫魏妮心蕊，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付小西拿出了一种写小学作文的架势，开始脱稿演讲，“我们是在幼儿园认识的，我们都是苹果班的学生。她长得很可爱，比我高。她的妈妈爱给她扎双马尾，还爱给她在小辫子上夹很多五颜六色、色彩缤纷，纷纷肉肉的发卡。”
付云佳忍不住哭笑不得地打断她，“小西！纷纷肉肉是什么？”
付小西理直气壮地说：“就是形容很多很多啊！”
邵南齐开动大脑筋，推测到，“小西，你是想说纷纷扰扰吧？！”
付小西一下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
“说错了。”
邵南齐又说，“纷纷扰扰也不能这样用啊！”
付小西的脸更红了。如果说刚刚只是一片浅色的红，现在就是日出时刻的天空。她脸上那种害羞和尴尬还有不知从而来的紧张，就好像是朝霞，有一万种红。
“对不起。”付小西小声地说，“我下次不会这么用了。”
她是那种只要一犯错误就会特别紧张的小孩子。好像只是口齿不清说凑了一个四字成语，就已经是天大的罪过了。
她的反应超过了邵南齐的想象，现在，他立刻变得束手无策了起来。就连沈蔓越这个少根筋的大美女，都觉得气氛开始变得微妙起来，事情也开始变得奇怪。
宋雅瑜是个经验最老道，看人最多的人。她一眼就看得出来付小西的问题所在。
付云佳总觉得这样不太好。但她现在一下也知道付小西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的原因，甚至，似乎隐隐约约知道了未来付小西患上少儿焦虑症的原因。
——她对自己的要求太高，甚至已经到了近乎完美的地步。
付云佳之前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甚至有一些完美主义的倾向。
现在一想到这件事，就觉得付小西跟她爹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爹也是个死完美主义控，甚至不允许生命里出现任何偏差和超过计划外的事情发生。然而付小西，就是付云佳隐瞒下来的意外。
付云佳现在没空来谴责自己这个妈妈做的失败之处，也没空想那个多年前跟她有过关系的男人。
她忙上前，拉住付小西，又回头给了导演组一个眼神。早就得了刘月生的指示的导演组成员们都了然地点了点头，表示不会跟拍后面付小西和付云佳的对话，会留给她们独处空间。
付云佳拉着付小西去了小房间。
付小西一直低垂着头，那个奶里奶气张扬机灵的小孩子一下变成了被雨水打蔫的小白菜，叶子片片耷拉着，可怜兮兮的。
付小西说：“妈妈，你不会是要惩罚我吧？”
付云佳真不知道付小西为什么会这样。就算是遗传，就算是那家伙的基因太强硬搞出了大毛病，也不该是这样。一定是在她、甚至是在柳眉枝和徐听然都没有发现的情况下，有人对付小西产生了影响。不然付云佳想不出来，以付小西现在的社会可接触范围，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性格。难道真的就是基因有这么可怕吗？
付云佳一把将付小西抱起来，放在椅子上。自己又拉过来另外一把椅子，坐在付小西的对面。她与付小西保持着一个几乎持平的姿态。
付云佳拉着付小西的手，语重心长却又语气平和地对她说，“小西，妈妈不会惩罚你的。”
“真的吗？”付小西有些不相信。
付云佳说：“我向你保证，好吗？妈妈不会惩罚你的。而且，小西也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接受惩罚呢？”
付小西抠了抠自己的小手指，“因为小西把纷纷扰扰说成了纷纷肉肉。而且小西还用错了这个词语。”
付云佳说：“这没什么的，好吗？小西，妈妈也会不知道很多词语，做错很多事情。妈妈小时候，连纷纷肉肉都说不出来呢！小西已经很厉害了。”
“可是小西应该更厉害的。”付小西低着头。
“没有谁应该做什么事情。”付云佳说，“小西，你没有这个责任变得更厉害。”
成为更好的，更伟大的人，或者做平凡的，普通简单的人，都没关系。妈妈都会喜欢小西。
虽然，现在让付小西感到困扰的事情，只是一个词语。
但如果长大后她还是这样，付云佳想，小西大概还是会不可避免地走向上一辈子的道路。那是付云佳不愿意看见的。
“小西只要做让自己开心的事情就好了。”付云佳揉了揉付小西的掌心，“剩下的，就交给妈妈和奥特曼去解决。”
付小西不甘心地说：“可是变得厉害就会让我开心呀。”
她其实是一个也有点争强好胜的小孩子吧。付小西想，她也有自己小小的愿望。
“那我们就一点一点、慢慢慢慢地变厉害吧。”付云佳说，“现在小西说错一个词语也没有关系，甚至做错一件事，也没有关系。人生可是有三万天的哦，小西就算每天只学会一个新的词语，那么最后，也会学会三万个词语了！这样是不是也很厉害啦！”
“哇！”付小西一下就被妈妈的话给牵走了执拗的思绪，她想了想，说，“能够坚持每天学一个新词语，就已经是很厉害的事情了诶！”
付小西都没办法坚持早起呢。
冬天的被窝，暖洋洋的，付小西根本不想起床的呀！
这个世界上有哪个小孩子想在冬天起床呢？
好吧，除了她的外婆。
真不知道柳眉枝是怎么做到每天早上五六点就准时醒过来的。
付小西曾经也问过柳眉枝这个问题，柳眉枝叹了口气，说，“这就是老年人吧。”
“人啊，不能不服老。”
于是付小西想，她要是能快点到外婆这样的年纪就好了。长了白头发就能够每天早上五六点起床，可真厉害！
付云佳听了付小西的话，很开心地说，“是啊，小西说得对。任何事情，只要坚持，就已经很厉害了，对吗？”
付小西点了点头。
付云佳见她的情绪好了很多，又试探性地问，“小西现在还觉得刚刚念错那个词语很难受吗？”
付小西摇了摇头，“不会被惩罚就不会难受。”
她又说，“而且我今天念错了一个，也学到了一个呀！”她是个举一反三很快的小孩子，马上就坐在椅子上晃晃悠悠，手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