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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摆了摆手,换下了脚上那双沾满了泥泞的黑靴,大步进来之后,将就屋中的热水洗了个手,发出了舒缓的叹息声。
“我说明天想要去找那姓孙的庸医。”
柳氏说到这里,看了丈夫一眼,不由有些心疼:
“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说话的同时,她拉了凳子出来,姚翝坐了上去。
他身上的衣服之前应该是湿透了,被他体温捂了半干,手也冻得通红,许多处地方甚至隐隐出现了裂口,刚刚洗手的动作让伤口裂开,沁出了血丝。
从他刚刚脱下的那双黑靴上的泥土来看,姚守宁猜他应该这一整天都在外奔跑,兴许去的地方还不大干净。
近来他公务十分繁忙,每日都早出晚归,姚守宁都有好些天没有看到他了,难得今天回家得早了些。
“北街的葫芦巷里出了点事。”
说完这话,他见姚守宁眼中露出好奇之色,就连柳氏的眼中也露出隐忧,不由就叹了口气,解释着:
“近来连连下雨,好些地方都出问题了。”
姚翝皱了皱眉头:
“大庆年历的记录中,这样的雨水,百年都没遇到过。”
他欲言又止,有些话当着女儿的面,他不想说。
大庆立国七百年,偌大的神都城表面繁华,实则内里早就年久失修。
当今圣上定国号为神启,自十多年前开始沉迷修仙问道,炼仙丹、求长生之术,无心理政,只不过表面的平静掩饰着内里的腐朽。
这一次连续半个月的大雨,一下将那满朝上下强行掩盖的问题捅破!
古旧的都城无法承受雨水的腐蚀,接连各处都传来城墙、房屋坍塌的消息,不时有百姓的伤亡之事传到姚翝的耳中。
当年建城之时,恐怕谁也没有料到多年之后神都城会遭遇这样一场水灾之劫,城内排水的沟渠压根儿无法承受连日不断的雨水,再加上被冲刷的杂物堵塞,使得城中各处都出现了水淹之处。
最麻烦的不只是这些,而是随着灾祸一生,水患一起,许多地方粮食开始断货。
水淹没的地方有疾病开始滋生,趁着祸乱时期,有不安分的宵小同时出没。
姚翝身为北城兵马司的指挥使,照理来说平日倒也风光,只需要维持北城治安,派手下巡逻也就算了。
可在这样的紧急时刻,却不仅仅只干这些事了。
神启帝虽然修的是长生之道,想要成仙成佛,可心肠却半点儿都不软的,脾气喜怒无常。
水患引发的祸事一出,层层追究下来,恐怕不少官员都要掉脑袋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上而下,所有朝中官员都将责任往下推送。
姚翝这个六品指挥使,难免就接到了许多本不属于他的任务。
无论是建筑塌损使人伤亡,还是沟渠被堵令人房舍被淹,有一部分都分派到了他这处。
再加上宵小的趁乱作案,更使得兵马司的衙役疲于应付。
因此这两日姚翝早出晚归,忙得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他看了姚守宁一眼,少女好奇的看他。
这个女儿自小被养出无忧无虑的性格,还没有受到这世道的污浊玷染。
姚翝压下满身疲累,笑着说道:
“雨水之后,有些人身体不适,葫芦巷那边有一家医馆门前排了长队,下午有两个男人在那里闹事,我就过去了。”
柳氏想起他先前脱下的那双靴子,心中有了数。
能惊动他亲自前去,想必这不是小事了。
她有些担忧的问:
“闹的厉害?”
“打的厉害,闹出人命了。”姚翝不愿在女儿面前多说这个问题,又看柳氏眉头紧皱,不由伸手将她手掌一握:
“你随我来换套衣服。”
他行事大大咧咧,与妻子恩爱也向来是不避人的。
但当着女儿的面,柳氏仍是脸颊一红,不由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但见丈夫衣裳半湿,仍是任由他拉着,往另一间屋子走。
“什么换衣服嘛——”她微微嘟了下唇,拉了凳子一坐:
“分明就是有话要跟娘说,就是不想让我听到罢了。”
曹嬷嬷装着年纪大耳朵聋,仿佛没听到她的咕嘀一般,招呼了一个丫头进来收拾善后。
另一间房屋之内,柳氏一面替丈夫拿取干净的衣裳,一面就问:
“事情是不是严重了?”
姚翝这会儿不再掩饰自己的神情,脱了身上的湿衣,点了点头:
“城中出现了流言。”
第19章 敲门声
姚翝将脱下的湿衣扔到一旁,柳氏拿了汗巾替他擦身体,就听他说:
“有人说,这场大雨是一个预警,预示着——”
说到这里,姚翝顿了顿,接着才道:
“国之将亡,妖孽再现!”他又补了一句:
“说这是大祸降临的征兆。”
他话音一落,柳氏替他擦背的手一下僵住,手中的汗巾‘啪嗒’一声掉地上了,久久话都说不出。
“不可能!”
半晌之后,柳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有些厌恶:
“哪有什么妖孽,恐怕是有刁民妖言惑众。”
她自来不信鬼神,对于这些传言已经到了反感的地步。
姚翝只道她读书人厌恶神鬼之事,并没有将她的失态联想到其他处。
不过很快的,柳氏压下心中的反感,随即想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这样的传言,不会有人信吧?”
姚翝闻听此言,面色沉重:
“我们信不信不要紧——”
“唉。”他叹了口气,弯腰去捡掉落到地上的汗巾,胡乱擦了两下:
“得看,”说话时,他语气一顿,伸出一只手往上一指:
“……信不信才算数。”
神启帝不理政事,不问民生安危,只求修仙问道,试图打破人类寿数。
百姓的死活在高高在上的皇帝眼里,便如死了几只蝼蚁罢了,不会在意的。
但流言一旦涉及到他的政权,是皇帝绝对不能容忍的。
“恐怕自此之后,有得忙了!”
一旦传达天听,此事必要严查。
身为北城兵马司指挥使,平日有手下使唤,又有人孝敬,出门在外也威风,但这个时候就没个甩锅的人了,唯有咬牙扛住。
“熬吧。”
他叹了一声,将自己身上匆忙擦了两下,把汗巾扔到一旁的屏风之上,柳氏终于回悟过神来,连忙掩饰住眼里的焦急之色,拿了干净衣服替丈夫披上:
“急什么?”她的脸上已经恢复了以往的镇定,“只要不死,大不了贬官卸职,咱们卖了院子回南昭就是了。”
姚翝就爱她这永不服输的样,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使她折腰低头。
闻听她这话,不由放声大笑:
“都听太太的!”
不过心中却打定主意,越发要小心仔细,不要陷进这些事中,务必要从这漩涡全身而退,不能连累到妻小了。
“但我看事情也没这么严重。”
他穿了衣服,一扫平日惧内的神色:
“这场大雨总算停了,之后再好生安抚,事情总会过去的。”
一旦天灾平息,人祸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那些流言自然便会慢慢平息,不会再有人私下传言了。
姚翝心中乐观的想——希望此次的事仅只是一点小意外,能快点结束。
在他任职期间,最好是不要再发生什么棘手之事了。
柳氏点了点头。
夫妻俩刚一从屋里出来,就见姚守宁眼巴巴的望着二人:
“说完了?”
“……”柳氏无语。
她与丈夫说的话题,涉及到了市井传言,自然是不能说给这个女儿听的。
姚守宁天性好奇,若听了这些不靠谱的话,少不得会对妖怪传言一事缠问不停。
这个女儿半个月前听了茶楼说书人的故事,就已经被‘吓得’昏睡过一回了,再听到这样的流言,恐怕更了不得。
心念一转间,此时听她一问,自然断然否认:
“什么说完了?你爹进去换身衣服罢了。”
柳氏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谎言修炼的并不到家,因为她从女儿的眼中看到了明晃晃的不相信,就连丈夫都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
“不说就算了。”
姚守宁的心思没有放在这上面,接着话题一转:
“娘刚刚说明天要带我出门的。”
她说话时,望着姚翝,眼睛亮晶晶的,显然是等他回应。
先前姚翝答应过母女俩,要做一个局,将那招摇撞骗的孙神医抓入衙门。
若是没有与丈夫谈话之前,柳氏自然也与她是一般的想法。
可现在姚翝麻烦缠身,她自然舍不得再在这样的事情上烦扰丈夫心神。
不过她刚刚才答应了姚守宁,现在立即就反悔也有些说不过去,因此含含糊糊的就道:
“这雨刚停,也不知道明日是个什么光景,到了明日再说也行……”
她话音还未落,就见姚守宁的目光变了。
“娘不想找姓孙的医者算账了?”她好像察觉到柳氏的推脱,直言不讳的就点了出来。
柳氏有些尴尬,借倒茶的动作当掩饰:
“也没说不算账,反正也不急于一时,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
“唉——”姚守宁没有再说话,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那张明艳的脸上罕见的像被蒙上了一层阴影,看得姚翝忍俊不禁:
“明天去,明天去!”
他舍不得女儿失望,说完这话,就见姚守宁的眼睛一亮,那张小脸瞬时由阴转晴:
“真的?”
“自然是真的,爹什么时候骗你?”姚翝笑着应了一声。
“可是……”柳氏想到刚刚姚翝说的话,不由有些犹豫:
“你忙得过来吗?”
别看如今雨停了,但是姚翝的麻烦才刚刚开始而已。
接下来收拾善后,背地里摸查传递流言的人,恐怕够他忙上好一阵子。
她面露担忧,姚翝就向她露出肯定的神情:
“顺手的事而已,也不费什么心。”
他那张粗矿的脸上露出几分与他气质并不相符的狡黠:
“近来地痞闹事的很厉害,到时砸了他的招牌,也只能怪他医术不精,你们两人明天只管去看好戏就是!”
柳氏听他有了安排,心中不由一定,点了点头:
“那我听你的。”
姚守宁听了父亲的话,也很开心,早将刚刚的失落抛到了脑后去,只觉得今日这雨一停,什么事都顺了心。
她毕竟年纪不大,无忧无虑,此时欢喜起来,令最近琐事缠身的姚翝都似是受她感染,卸下了满身压力,心情舒畅不已。
照理来说,这一晚姚守宁烦恼尽去,想看热闹的心愿达成,本该睡得香甜无比,可不知为何,她却像是做起了梦。
十分诡异的,她十分笃定梦里的小柳氏已经去世了。
似睡非睡之间,姚守宁恍惚之中好像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半夜三更,如何会有人来?
第20章 奇怪梦
冬葵等人好像全无察觉,睡得很沉。
‘咚咚咚!’
敲门声越来越响,姚守宁不由自主的坐起了身,问了一句:
“是谁?”
外头敲门声一顿,隔了许久,终于有个软媚的声音传了进来:
“小女子姓胡,来自江宁,母亲早亡,来此投奔亲戚……”
说完,是一阵细细的抽泣之声,衣物摩挲之间,她似是擦了擦泪,又道:
“不料赶路至此,已经夜深,想要求得好心人开门,容小女子借宿一晚——”
这女子话音一落,不知为何,令姚守宁浑身汗毛一立。
她总觉得这话十分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过的一样,还未回话,就听那女子已经再度哀求:
“开门啊,开门啊——”
不等姚守宁说话,那声音接着又道:
“小女子姓胡,来自江宁,母亲早亡,故来此投奔亲戚……”
“小姐行个方便,开开门,容小女子借宿一晚,明日便走……”
姚守宁越听越不对劲儿,正欲大声的唤冬葵之时——外头的人似是等不及她的回答,那紧闭的房门突然‘吱嘎’一声被人推了开来。
一个身穿白色孝服的少女大步而入,笑着喊道:
“表妹,是我呀,胡妙真呀。”
那样貌看不大清楚,但眉心一点红痣却格外分明。
“我来了。”
这红痣一现,姚守宁隐约就觉得在哪里见过,确实十分眼熟。
似是而非的记忆涌入她的脑海,她‘想’起了自己梦中的场景,那跪在小柳氏榻前痛哭的少女眉心确实是有一粒红痣的。
她想起自己已经盼了表姐很久,此时表姐终于来了。
欢喜之下,姚守宁似是受到了蛊惑,正欲张口唤人——
不知为何,迷迷糊糊间,她想起一件事了。
她娘说过,姨父明明叫苏文房,女儿怎么又会姓胡呢?
“胡说!”
姚守宁一想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