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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怔忡好像只是在片刻之间,随即便回过了神。
一醒过来,却发现自己身下的马车真的像是在晃动。
冬葵坐在她的面前,看神色,像是没有注意到她刚刚唤郑士的那一声。
也不知是她声音太小,亦或只是脑海里的幻觉,并没有真的喊出来。
“这里人太多了。”
原本守在马车厢一侧的郑士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赶车的位置上,听到她的话后,开口解释着:
“以防意外,我们要先离开这里再说。”
这里原本就离内城门不远,进出的人多手杂。
孙神医的事越闹越大,人群之中三教九流的都有,郑士已经看到了宵小出没。
姚守宁是姚翝夫妇的掌上明珠,他也怕这小姑娘受到冲撞,到时若出了什么意外,回去就难以交待了。
“不。”
姚守宁听他这样一说,下意识的就道:
“把我娘也带上一起。”
马车的门关着,所以此时姚守宁脸上的困惑、迷茫之色,仅有同在车中的冬葵看到了。
她双手紧握,此时心中浮现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她总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一桩十分不妙的事。
虽说另一道意识提示着她,这件事情十分重要,是与她接下来息息相关的。
这种感觉没有半点儿来由,但她却对此十分笃定。
姚守宁被这种矛盾的心态搞得陷入了两难之地,不过最终出于对柳氏的担忧,她仍是决定先与母亲离开这里。
“太太此时走不了。”
郑士有些无奈。
砸孙神医店铺的事儿已经闹得很大,今日雨停以及冬至节的提前,使得上街的百姓比平日更多。
此时店铺门口围满了乌压压的人群,将药铺堵得严严实实。
好在姚翝派来的两名衙差已至,勉强还能镇住场子,有他们在,应该能保柳氏安全无虞。
“不如我先将小姐送回家中,再过来接太太离开此地。”
“不行!”
姚守宁一听这话,断然否决:
“那我也不走,我们再留片刻。”
她这样一讲,倒令驾车的郑士愣住了。
“可是……”
郑士扬鞭的手一顿,语气有些犹豫。
“再等片刻!”
柳氏被困在人群之中无法离开,仿佛天意的选择,要姚守宁留下来。
她倒要看看,接着到底会发生什么与她息息相关的大事。
打定主意之后,她推起了马车的窗格,探出了小半个头,往城门口的方向看了过去。
她总觉得,之后发生的事情起源,会由城门而起。
“小姐……”
冬葵见她这样,不由发出一声惊呼。
与此同时,内城门的方向,又有数个背篓挑担的人进入。
“麻烦让一让……”
一道男声吆喝了一句,过往的行人忙不迭的小声抱怨着避让。
‘得得得——’
马蹄声响起,车轮轧地时发出极有节奏的声音。
一辆灰棚的旧车穿过内城的石门之下,出现在姚守宁的视线之内。
这一刻,脑海里先前生出的马蹄、车轮的转动声,与真实的马车滚动时的声响相接轨,一时之间竟令她分不清现实或是幻觉。
“开门呀,开门呀……”
“小女子姓胡,来自江宁……来此投奔亲戚……”
“……”
梦境与现实相交叠,使得姚守宁压根儿听不到冬葵的惊呼声。
郑士听到冬葵呼唤的刹那,下意识的勒住了缰绳,下了马车想要察看是怎么回事。
姚守宁已经无法去关注冬葵与郑士两人,她瞪大了眼,脑海里响起了‘咚、咚、咚’的钟声。
那是先前神都敲响的冬至节的钟响余韵。
小柳氏熬不过冬至,钟响之时,必会传来她的死讯。
一念及此,姚守宁顿觉得这钟响,仿佛是意味着小柳氏的丧钟一般。
“忽有一夜……一妙龄女子敲门,自称姓胡……”
本该只是一段小插曲的望角楼听过的故事,不期然的浮现出来,落叶先生的说话声又快又急,来来回回的说着太祖开国之前,骊县妖祸为患的故事。
这搅乱着姚守宁的思绪,令她刹时意识被迷,分不清虚幻与现实,仿佛一时之间置身于望角茶楼之中,听着说书人的声音。
灰棚的马车向她的方向穿街而来,带着一股令姚守宁感到心神不安的气息——
就在这时,‘轰隆隆’的一连串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打破了姚守宁所有的迷思!
她眼中迷雾尽去,恢复清明。
地面震颤不已,仿佛有人策马狂奔将至。
“镇国神武将军府,闲人闪避!”
“镇国神武将军府,闲人闪避!”
“镇国神武将军府,闲人闪避!”
一道开路的男子高昂的喝令响起,伴随着疾驰的马蹄,城门口的百姓听到喊话的刹那,已经迅速的避到了两侧。
同一时刻,守城的士兵已经机警的搬开了路障。
唯独那辆晃晃悠悠进城的灰棚马车,仿佛在听到吆喝之后,那匹马就已经受惊,开始扬蹄冲击人群。
药王铺所在的方向离内城门不远,本来此地闹事,就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闲人。
此时马车冲撞而来,顿时令人群受惊。
“啊——”
众人忙不迭的推挤闪避,慌乱之间有人倒地遭到踩踏,有人惊叫,有人惨嚎。
两名原本面露不耐的衙差一见此景,下意识的想去护着柳氏。
“娘——”
姚守宁远远的看着乱事将起,不由急急的唤了柳氏一声。
不妙的预感顿生。
她担忧柳氏会出事,可她的喊话声随即被淹没在无数人的惊叫、马匹的嘶鸣以及车轮冲击时发出的巨大声响里。
第27章 遇贵人
人群四散逃乱,将原本想要护持柳氏的两个衙差冲远。
有人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听到呼喊声,下意识的就跟着众人跑。
还有人哭喊着失散的亲友名字,现场乱成一团。
马车所到之处,泥浆飞扬而起,掩盖着一股若隐似无的黑气在泥浆里面。
人群一乱,顿时将进城的人马截留了下来。
那开路的先锋冲击进来,却被混乱疯跑的人群所阻,避闪之下一勒马缰,马儿发出长长的嘶鸣声,混杂于哭嚎声、车轮声里面。
“让开!”
有人高声厉呼,推挤着周围的人。
恐慌迅速将人内心的焦躁点燃,化为巨大的愤怒,不少人开始互起争执。
一个慌不择路的男人‘砰’的一声撞到了马车的一角,瞬时倒地不起。
‘哗——’
地面水洼飞溅,车内一股黑气逸出,钻进泥水洼内,化为一道漆黑的细影,宛如细蛇般,悄无声息的钻入了他身体里面。
摔倒的人并无察觉,但黑气入体的刹那,他的眼神微微一变。
约躺了片刻之后,他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喃喃出声:
“我娘呢?”
此时的他双肩下垂,不知是不是因为受了伤的缘故,动作有些僵缓的样子:
“我娘呢?”
说话的同时,他像是试着转动了一下脑袋,仿佛想要寻找亲人。
下一瞬,有人慌乱的撞了他一把,喝斥了一声:
“让开!”
那话音一落,男子瞬间暴起,一把揪住了这人,厉声大喝:
“我娘呢?”
“我哪知道你娘……”
被他揪住的人正欲骂骂咧咧的挣脱,却见这男人像发了疯一般,揪住他的衣领,不由分说将他往自己面前一拖,用力一口往他脸颊处咬了过去。
“啊——”
那人一时不察,被咬了个正着,痛得钻心。
“娘……嘶……娘……”
咬住他的人仿佛对他恨之入骨,彼此像有什么深仇大恨。
“娘呢……”
咬人的男子如同发了癔病,一面死咬着人不放,一面问娘。
那血从他撕咬的地方沁出,他大口大口的咽入自己肚腹里面。
“啊,救命啊,救命!”被抓咬住的人受到疼痛的刺激,疯狂的拍打这抱抓住他的男人,二人当即滚做一团。
路过的群众见此情景,不由吓了一跳,有人在逃跑之余,心生不忍,停下脚步想将这撕咬的二人分开。
却见那咬人的男子用力甩头,随着被咬的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咬叫,颊边一块肉硬生生的被撕咬了下来。
那人捧着脸颊,血流不止,痛得不住发抖,蹬着腿后退迭声大喊:
“疯子!疯子!”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柳氏前一刻还在愤怒的骂着那装腔作势的孙神医,下一刻就听到马匹突然发疯,带着车辆冲撞而来,人群踩踏撞挤,很快将她与曹嬷嬷分了开去。
危急关头,她被慌乱的人群推夹着走,刚一停下,就听到了身旁的嘈杂争吵声。
“娘——”
街对面的马车之上,姚守宁的目光落到了远处柳氏的身上。
曹嬷嬷被挤开了,两名衙差也离她约四五米的距离,想要保护她,却又有心无力。
在她身旁的不远处,正是那两个不知为何抱到了一起撕咬的男人。
姚守宁的心跳加速,急喊了一声:
“小心!”
兴许是母女心有灵犀。
纵然是这样的环境之中,柳氏也神奇无比的捕捉到了女儿的声音。
‘幸亏守宁没来。’她的脑海中,涌出这样一个念头。
同时本能的听从女儿的提醒,抓着裙摆就往马车的方向跑去。
她看不到自己的身后,那个发疯的男人不知从何处摸了把镰刀,正提着往她追赶而来。
这一幕,却正好落到了远处的姚守宁等人眼里面。
“啊!”
冬葵一见此景,吓得失声高呼。
坐在赶车位上的郑士目眦欲裂,恨不能有分身之术,即刻便能赶到柳氏的面前,将这当街行凶的男人拦下来。
三人之中,偏偏是姚守宁最为镇定。
照理来说,柳氏有难,她应该最为关切,可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神秘的预感,眼前的情况虽说惊险,可柳氏却会得遇贵人,有惊无险,绝处逢生。
这种念头全无根据来由,但却像是天经地义,她已经‘窥探’到了之后的结果一般。
不过纵使如此,事关柳氏安危,她仍是死死的伸手抓住了窗柩,瞪大了眼睛盯向了城门之外。
她感觉得到,危机自此而起,也会由城门的方向而湮息。
就在这时,地底震颤得更加厉害。
一队乌压压的马队飞驰而来,穿过了内城门,眨眼便至近前。
“呼——”
姚守宁紧绷的心弦不由自主的一松,一口长长的气喘出,露出一丝笑意来。
她有预感,柳氏的转机,就在这队人马里面。
而另一边——
柳氏慌乱之下冲往街中,恰好眼角余光便见有队人马疾驰而来。
“伤人啦,出人命啦!”
身后传来有人高声的呼喊,仿佛有人发起了狂,开始见人就伤。
事态失控,柳氏听到身后有人追击,不由心高高提起。
就在这个时候,那骑马入城的人中,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哼’声。
有个人影凌空飞起,‘锵’,有金戈交接之声,好像长剑出鞘时刃口磨擦之间发出的声响,令人不寒而栗。
“神都城中,岂容暴民横行伤人!”
柳氏只听到了一道少年的轻哼,接着只听‘嗖’的一道气劲声响,剑气化为残影,斩了出去。
柳氏她也不懂武术,只知这时寒气如影随形,仿佛紧缠着自己脚踝的蛇,顺着足腕往上攀沿,及至四肢百骸。
那剑光未止,化为银河,从她身侧直擦而过。
‘卟。’
轻响声中,剑光斩中了什么,接着腥气四溢。
疯蹿的马匹传来悲鸣,接着重物落地,乱撞的马车轮滚动数下,撞击到了某处房舍,接着刺耳的车轮声戛然而止。
“退后!”
那冷声再喝,已经带上了几分警告之色。
‘嘶!’
柳氏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古怪的嘶鸣,接着风声响起,好似有人追了上来。
她感觉到危险,不由寒毛倒竖。
“不知死活。”
说话的人轻哼了一声,接着横剑当胸。
第28章 救性命
随即柳氏只听到一声古怪的嘶鸣,接着又是一阵密集的‘铛铛哐哐’的击打声响,那持剑的人不耐烦久耗,长剑一侧,顿将那砍砸的刀具斩断了。
断裂的刀具落地,接着他长剑一挑,似是想将那先前还攻击性极强的人逼得退后。
岂知那人竟不知畏惧为何物,竟似是主动挺胸,往前一凑。
柳氏只听背后一声‘噗嗤’轻响,接着有人‘嘿嘿’笑了两声。
那持剑的人将手一松,疾步后退。
小股热烫的液体飞溅了出来,有数滴烙到了她后背心上,令她如被烫到般,后背一麻。
所有的变故发生在刹时。
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