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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话间,有人蹿上马车,用力推挤车门。
郑士阻拦不及,被一群人拉下车去。
马车经过这一抓扯剧烈摇晃,几个女孩小声惊呼,姚婉宁单手抱着肚子,一手撑着车厢壁,吓得脸色泛白。
姚守宁怕她动了胎气,将她抱在怀里。
拍打车门的力量强了,苏妙真虽说也很害怕,但她看到挺着大肚子的表姐,还有比自己年纪小了两岁的表妹,心中突然生出无穷的勇气。
‘呯——’
车门被人用力撞击,苏妙真忍住心慌,倏地起身,一个箭步往车门的方向迈了过去。
那车子门仅只一个细弱的木拴,经不住有人大力撞击,撞了两下,那木塞已经发出折裂声响。
不等外头的人再撞,苏妙真鼓足勇气拉开木塞。
‘哗。’
风吹了进来,一个瘦弱如猴的男人见车门打开,还来不及惊喜,便与苏妙真打了个照面。
苏妙真与陌生人四目相对,来不及多说,扯下蒙脸的面纱,咧开了嘴。
那柔美眉眼之下,是尖突的长嘴,嘴角裂开能见两颗犬牙,这突如其来的冲击让那瘦弱的男人面色由喜变惊,两只手吓得一松,大喊了一声:
“鬼——鬼啊!”
说完,‘砰’声摔落倒地。
苏妙真心脏‘呯呯’乱跳,也连忙重重将车门重新关上,吓得坐倒在车门口,抖个不停。
“没事了,没事了——”
她这话也不知是安慰姚守宁两姐妹,还是在安慰自己。
这是自狐王彻底离去,她显出妖异化长相之后,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露出真实的面容,苏妙真自己都没有想到,有一天这副妖异化的容貌还能吓退别人,暂缓危机。
“我们暂时……”苏妙真拍打着胸口,才刚一说话,就听到外面有人鬼哭狼嚎:
“车里有妖怪,车里有妖怪!”
那先前落车的男人大声道:
“一个红毛脸的长嘴女妖怪,呲牙咧嘴,感觉要吃人。”
“……”
苏妙真语气一滞,眼中便浮出水光,连忙慌乱的去摸面纱,试图重新遮住自己的脸。
“表姐。”
姚守宁见她难过又害怕,连忙握她的手,正欲安慰她时,苏妙真却挤出一丝笑意:
“守宁别担心,我没事……”
正如柳并舟所说,她经历大祸,却能保得住性命,如今理智恢复清醒,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
“我不会将这些人的话放在心里。”
姚守宁点了点头。
陆执的队伍还没有进城,爬上马车的人暂时被逼退,但不代表危机就已经被解除。
流民躁动不安,姚家仍被困。
她顾不得安慰苏妙真,而是需要想办法拖延时间,等待陆执的到来。
就在这时,地底轻颤,‘嘚嘚’的马蹄声响起。
又有人过来,听着声音,是从城内的方向传来,姚守宁心中一动,突然推开了窗户,将头探了出去。
只见街道之中,有一队人马疾驰而来,沿街两道站起来的流民受这一队人冲击,迅速的散开。
这些人身穿青色云袍,头戴黑纱官帽,正是镇魔司的人。
为首的一个人面白无须,年约四十,手举了一卷明黄圣旨,正是她打过了两次交道的‘老熟人’。
姚守宁见到他的时候,突然觉得救星将至,大喊了一声:
“程公。”
那人听到她的呼喊,转过了头来。
只见他面敷白粉,涂了嘴唇,但却掩饰不住眼睛下方两个深深的眼袋,正是姚守宁见过两次的程辅云。
说来也怪。
姚守宁与程辅云见过两次面,第一次见时,这老太监阴阳怪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第二次见面,是他负责审问代王地宫,怀疑她与世子搞事。
那次见面,两人气氛剑拔弩张,谈话算不得愉快。
镇魔司的人小气阴狠,程辅云身为副统领,也不是什么善人,可这会儿姚守宁见了他却觉得十分亲切。
她的直觉告诉自己:程辅云可以帮助自己。
姚守宁信任自己的直觉,可不管程辅云性情如何,当即冲他猛挥手:
“程公,程公。”
程辅云一见姚家的这位二小姐,当日审问她的一幕顿时浮现在他心里。
他性情狠辣,手上沾过不少人命,朝中许多官员见他之时,大多都是面带笑容赔着小心,心中却对他十分鄙夷,看不起镇魔司的内侍。
但这位姚二小姐是个特例,她既不怕他,反倒胆识大得很。
当日姚守宁故意喷了他一脸唾沫,他下意识的抹了把脸,有心不想理睬这位二小姐。
他心中有事,本身就烦闷异常,又有差事在身,不愿与这位单纯的官家小姐打交道。
程辅云别开脸,假装当没听到姚守宁的呼喊,哪知她一见程辅云不应答,又道:
“程公,程公,过来,这里,我们见过两面的。”
程辅云只当她的呼唤是耳旁风。
“程辅云!”姚守宁似是有些生气,提高了声音:“你给我过来!”
手持圣旨的程辅云呆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姚守宁在对自己大声喝斥。
镇魔司的人看着上司青白交错的脸色,一时懵住不敢吭声。
身为镇魔司的副统领,程辅云的地位虽说位于冯振之下,可在镇魔司中也是积威甚深,出门很是威风,谁见了他不恭敬的称呼一声‘程公’,又何曾被人这样大呼小叫的?
这位姚二小姐年纪轻轻,不知天高地厚,程辅云反应过来之后,心中随即一阵火起。
他双腿一夹马腿腹,手系缰绳,调头往姚家的马车靠了过来,决意要给这位官家小姐一个老说。
“你好大的胆子——”
程辅云眉宇间带着阴森,手才按到腰侧的大刀上,姚守宁双手交叠放在车窗上,将小巧的脸靠了上去:
“哎呀。”
她眉眼弯弯,露出大大的笑意:
“程公别生气,我跟你开个玩笑呢。”
她笑起来眼中盛满光彩,向程辅云赔礼:
“回头我请我外祖父出面,替我向你赔不是,好不好?”
程辅云先前被她无礼的话语激怒,此时又见她一脸讨好的轻语,心中的那股火气顿时卸了下去。
这位姚家的二小姐确实有些本事,对于人心、情绪的掌控极深,仿佛能找准人性的弱点,操纵人的心情。
当然,最重要的是程辅云想起了姚守宁的身份。
城北兵马司指挥使姚翝的女儿,仅只是这样当然不足以让这位镇魔司副统领忌惮,真正令他‘消气’的,是她提到了外祖父柳并舟。
昨日宫中大乱,皇帝都险些身死,是柳并舟将发了疯的陈太微逼出皇宫,救下了神启帝一命。
想到此处,程辅云心中最后一丝怒火都散了个一干二净,但他并没有轻易展露出来,而是没好气的道:
“如今世道不稳,姚二小姐不在家中呆着,往外跑个什么劲儿?”
“我们本来想出城。”姚守宁应了一声,接着就见程辅云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她的目光落到了程辅云手中端着的那明黄卷轴之上,看样子,这就是神启帝即将新颁布的旨令。
“结果因为事出突然,被围困在了这里。”
“那好办。”程辅云眼珠一转,顿时明白了她突然出言唤自己的原因。
四周流言暴乱,从周围的情况看来,姚家的人显然遇到了麻烦,姚守宁想借自己之手脱困。
“既然走不了,不如我让人清出一条路,让你们退回去?”他提出建议。
“先不急。”姚守宁刚刚找他确实是想要求助,但她见到圣旨,又已经预算到了自己此行有惊无险,胆子便逐渐大了起来,哪里愿意轻易离去。
“程公手里拿的是什么?”
她看向程辅云的手,并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
“有些东西,可不适合姚二小姐知道,小孩哪来那么多好奇心,去去去。”程辅云心中烦闷,哪有功夫陪少女玩耍,三言两语想打发她。
“你不说我也知道。”姚守宁微微一笑,说道。
“哦?”程辅云愣了一下,接着扯了扯嘴角:
“那你说来我听听。”
“是太上皇的圣旨。”姚守宁肯定的道。
‘噗嗤。’程辅云纵使心情恶劣,却也被少女‘天真浪漫’的话逗得想笑。
他晃了晃手上的圣旨,说道:
“姚二小姐果然聪明。”
那卷轴明黄,一看便知御用之物,程辅云这样夸赞并非真心称赞姚守宁聪慧,分明带着讽刺。
姚守宁也不介意,突然语气一转:
“程公,我看你表情不对,脸色难看,印堂发青——”
她突然伸出右手,四指包握,仅探出一根青葱似的食指,指着程辅云:
“你眼下见黑,目光浑浊,像是,”程辅云脸色确实极差,纵使敷了厚粉也掩饰不住的灰败,她凭借敏锐的预感,胡乱说了一通,接着道:
“——见了妖邪。”
这话本来是她随意一说,意在想诈一诈程辅云。
毕竟昨日柳并舟进宫之后,无论是陈太微现形,还是天妖一族现身,程辅云都是当时的亲身参与者,说他撞了妖邪本来也没有错。
可姚守宁这话音一落,却见程辅云的身体重重一震,眼中露出惊骇之色,手里紧托着的圣旨都险些松脱落地。
他的反应太惊恐了,连瞳孔都在颤个不停。
两人目光相对,姚守宁心生狐疑,正欲再问,但她目光望向程辅云那双剧烈收缩的眼瞳时,意识却钻入他的识海之内。
她的神魂穿越时间,回到了昨夜的皇宫大内。
借着程辅云的那一双眼睛,她‘看’到了镇魔司首领冯振站在她的面前,飞快的说了许多话。
夜色之下,一团黑雾涌入宫中,将侍卫、宫人高高卷起、吞噬,最后化为妖怪,推门入宫殿之内。
……
姚守宁亲眼目睹妖怪猎食人类,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
她的力量不足,神识断开,只见程辅云仍在看她,满脸惊恐之色。
“你撞妖邪了……”
姚守宁喃喃轻语。
如果说一开始她是想诈程辅云,继而获得他的庇护,再从他口中探听消息,那么此时她则是真的震惊于先前‘看’到一切。
“与妖邪共存,神启——”她话没说完,程辅云顾不得其他,作出噤声的手势。
“可别说了,二小姐!”
说完,他伸手拉住了被姚守宁推开的窗户:
“你到底想干什么?”
“程公!”姚守宁面色严肃了些:
“你是镇魔司的人!镇魔司存在的初衷,原本是镇压邪魔,而非与群邪共生啊!”
她想到程辅云看到的那一幕,堂堂皇宫大内之中,妖怪堂而皇之的‘捕食’,皇帝不加以阻止,甚至为了自身安危,有纵容之意。
借程辅云的眼睛,她那一刻也能与程辅云短暂的‘共情’,知道眼前这位看起来面目丑陋的副统领并非对昨夜那一幕全无抵触之心。
“姚二小姐。”
程辅云的音量也提高了些,他看向少女,少女的神色严肃,没有了初见时的天真,也不是后来再见面时,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那种劲儿,她以一种有些失望、有些严厉的眼神看他,程辅云心里积压的恐慌终于爆发:
“我能有什么办法?姚小姐,我只是一个走狗而已。”
他突然丧气:“我出身贫寒,父母因灾早死,走投无路入宫讨生存,你不要跟我讲什么道德大义,我不懂那些。”
他很是烦躁的道:
“你年纪还小,也别管这些,天塌下来了,还有高个子顶呢,哪要你操那么多心?”
“我外祖父修成大儒,名利地位不是唾手可得?”姚守宁没有理他,而是自顾自说着:
“实话告诉你,最迟七月十五,白陵江‘河神’必至,到时灾难将起,不知会死多少人。我外祖父已经抱了死守都城的决心,他老人家一心为国为民,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太上皇不信任他,宁愿信任妖邪?”
从程辅云的视野中看到的那一幕对姚守宁的刺激太大了,神启帝经历过昨日的灾厄,对于自身的安危感到忐忑,因此借涂妃这一条桥梁,欲与妖邪合作,请它们守护自身不说,并用以压制柳并舟,以免再发生受陈太微挟持之事。
“……”
程辅云哑口无言,又心烦意乱:
“小孩管这些么干什么?你绣绣花,打打牌,看看书不好吗?其他闺阁小姐都是这样的……”
“这样的生活能过多久呢?”姚守宁断打了他的话:
“不要说‘河神’将至,就是‘河神’不来,若与妖邪共存,人类沦为鱼肉,又有什么好日子可过?”
“这与我又有什么相关?”程辅云也来了气,反问一声。
“你不是人吗?”姚守宁看他。
“你才不是人!”程辅云下意识的反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