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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不着痕迹的提醒:
“温大哥还在呢。”
“好。”世子被她一哄,哪里还记得清她说了什么,此时晕忽忽只知道点头。
守宁好温柔,他好喜欢,他趁机得寸进尺:
“不过你要一直拉着我的手。”
“……”她嘴角抖了抖。
陆执连忙就道:
“我这几天吃不下、睡不着,恍惚之间时常生出幻觉,我怕这会儿的你也是一场幻梦——”
“好。”姚守宁连忙打断他的话。
她曾想像过自己的失踪可能会令世子哭,却没想到当真的看到他这样哭时,她也会有些难受。
“守宁——”陆执收了泪,喊了一声,眼角余光却突然看到一侧坐着的温景随,突然面露惊色: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眉毛都在抖,显然意外极了。
“……”罗子文别开脸,温景随握紧了拳头。
“刚刚正巧与守宁巧遇,她见我独身一人,便邀我一同上车。”
温景随见不得陆执这样,忍住心中酸楚:
“守宁真是心软。”他话里有话,暗示着。
这样的话落入陆执耳朵里:守宁心软,谁落难就同情谁呢。
说话的同时,温景随拿起手中的帕子,故意擦了擦发梢与脸侧。
“……”陆执心中生火,他目光与温景随对视,看到这个昔日情敌眼中毫不掩饰的挑衅之色,他突然心念一转,‘哎哟’一声,抓着姚守宁的手捧住了自己的脸颊一侧:
“守宁,我的嘴破了,好痛——”
“我看看。”姚守宁听他痛呼,心中一急,连忙低下了头。
“黑眼圈也有,最近没有睡觉,感觉眼睛有点干涩——”
“……”温景随心中那口气还没有出,又被堵在了心口。
他生出一种自取其辱之感。
这一场战役他还没有开始打,但其实已经输了。
姚守宁对待两人的态度截然不同,他还有什么可争的?
他心灰意冷,默默放下手里的毛巾,一旁的罗子文面露同情之色。
陆执战胜情敌,心情瞬间飞扬,一时得意忘形:
“守宁真的心好软。”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姚守宁顿时明白他的意图。
她心中的不舍顿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怒火。
姚守宁毫不犹豫一巴掌拍到他脑袋上,‘啪’的脆响声,夹杂着世子毫无防备的哀呼:
“哎呀!”
她舒服了。
‘噗嗤。’罗子文嘲笑。
“你为什么打我?”陆执伸手摸头,有些委屈:
“你为什么打我?”她还当着温景随的面打他!
“你赶紧上车!我失踪几天,外祖父肯定急了。”姚守宁懒得理他,用力将手抽了回来,指着马车吩咐。
她提到柳并舟,陆执顿时不敢再闹,连忙在罗子文幸灾乐祸的忍笑目光中灰溜溜的爬上马车。
“你怎么能打我……”
他还在念,姚守宁别开头不理他。
“她平时不打我的。”陆执上车之后强作镇定,自己找补了一句。
温景随心中冷笑,看他装模作样的提手连拍了自己后脑勺好几下,力量拍得很重:
“最近没睡好,昏昏沉沉的,拍打几下确实思维清醒很多。”
“你不要胡说八道了。”姚守宁看他手脚不知轻重,又连忙伸手拉他衣袖:
“最近我失踪以来……”
她与陆执搭上话,世子顿时便正常多了。
两人提起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陆执说起妖邪之祸,表情逐渐严肃,马车一路向前,很快便驶向姚家所在方向。
“到了。”
车外,罗子文轻声的提醒。
马车里,三人坐着都没动,罗子文转头往马车中看了一眼,接着轻‘咳’了一声,再提醒道:
“温公子,温家已经到了。”
温景随听到有人呼喊,这才抬头。
他的表情有片刻的茫然,接着熟悉的门口映入他的眼帘,他这才恍然大悟:
“哦,到了。”
这一路对他来说是煎熬,是折磨。
他私心想与姚守宁相处,也许这是此生最后一次与她离得这样近,听她说话,因此纵使看她与陆执亲密无间,倍受折磨也不肯下车。
可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这条路再长也有头,他放纵自己的情绪已经足够。
两人之间的缘份已散,姚守宁所说的话、所表达的态度已经再清楚不过。
以前所有的一切只是他痴心妄想,她从来没有对自己心动过。
如今温家遭了大劫,父亲刚死,家里还有母亲与妹妹,他大仇未报,又何必沉溺于儿女私情之中?
想到这里,温景随的表情逐渐变得刚毅,用力攥紧了手中的毛巾,应了一声:
“好。”
他说完,看了姚守宁一眼:
“守宁,我——我走了。”
说话时,他低垂下眼皮,忍住眼眶中的酸涩,深怕自己的失落与难过被她看见。
虽然羡慕世子在她面前哭笑自如,但他隐忍的性格已经养成,他的自尊心亦不许他再在姚守宁面前示弱。
那水光透过密长的眼睫,将眼睛映照得如同湖泊,他拼命的吸住眼泪,低声的道:
“你保重……”
他想要祝她幸福,但一想到那幸福并不是自己带给她的,便自私的再也不肯多说。
温景随犹豫了一下,将那张姚守宁递给他的帕子塞入衣袖之中,并没有交还回去,纵身跳下了马车。
“温大哥。”
他正欲头也不回的离开,突然听到姚守宁呼喊他。
温景随心中一喜,下意识的转头。
他此时毫无防备的看她,那眼睛清澈,带了希望隐于水光之后。
“温大哥,你将来前途无限,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紫气极盛,将来必有不世成就。”
姚守宁见他眼神因为自己的话而迅速的暗淡了下去,虽说有些不忍,但仍直言道:
“眼前的困难只是暂时的,浅滩无法永远困住真龙,待得风云变幻,便是你一飞冲天之时,谁也无法阻逆你的崛起。”
她认真的道。
“好。”温景随勉强挤出笑意,点了点头:
“我记住了,守宁。”
姚守宁心中暗叹了口气:
“你快回家吧,温太太与献容可能已经等急了。”
“好。”
他贪婪的看她,拼命的将两人此时对话的场景牢牢记住。
“快回去吧。”姚守宁看他呆呆站着没动,又冲他招招手。
“好。”他乖乖点头,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果然转身。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陆执突然道:
“温景随。”
温景随身体一震,却并没有转头。
陆执也不跟他计较,以世子聪慧,其实在初时的吃醋之后,便已经猜到温景随身上发生什么事了。
“皇帝没有容人之量,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你们一家近来小心,若是方便,最好暂时搬入姚家暂居两日。”
世子提议。
“……”温景随沉默了片刻,半晌才应:
“我会考虑的。”
这是他最后的倔强。
其实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没有他考虑的余地了。
温庆哲之死只是开始,并不是结束。神启帝心性狭隘,必生报复。
后续镇魔司、刑狱司的人必会出现捉拿温家其余人等,神都城如今笼罩于妖邪威胁之下,像温庆哲一样反对‘人妖共处’的文臣已经几乎被清理,剩余的人要么噤若寒蝉,要么则像楚孝通、冯振等人一样,沦为神启帝的走狗。
神启帝以血腥手段抽去了忠心爱国者的脊椎骨,使整个神都陷入了妖邪的阴影中。
如今唯一尚能与神启帝力量相抗衡的,可能就只有柳并舟坐镇的姚家了。
要想保住温太太、温献容等人的命,便唯有向姚家求助。
此时的姚家与将军府的力量已经合作,算是温家唯一的机会,温景随嘴上虽硬气,但心中却已经妥协了。
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无力,也第一次痛恨自己家势单力薄。
他的心里涌出对神启帝的怨恨,也同样涌出对权力的渴望——终有一日,他会再也无须向人低头。
双方分开,罗子文驾赶着马车驶往姚家。
陆执有些酸溜溜的看姚守宁关切的盯着温家的方向看,姚守宁问他:
“你说温家人会过来吗?”
她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不过却仍想听听世子的回应。
“会的。”陆执答道。
“他与他父亲不一样。”温庆哲为人古板、固执,不知变通,最后过刚易折,祸及家人。
温景随虽说受温庆哲的教导,但他更聪明,且从先前的情况看来,他似是经历这桩事情后,更成熟了一些。
想到这里,陆执心生警惕。
时至今日,他发现身边的人好像都在成长,最明显的就是姚守宁。
她被陈太微掳走,最终不是靠自己亦或是其他人相救,而是凭借她自身力量,最终成功脱困。
温景随也在成长,温庆哲死后,他好似不再像以前一样意气用事,学会衡量、学会蛰伏,学会了审时度势。
他不由自主想起了当日韩王墓中,陈太微对他的评判,陈太微说他空有宝山而不知用,与自己的先祖朱世祯之间相差着很远的距离。
世子皱了皱眉。
这一会儿功夫间,马车驶入巷中,姚家已到。
“守宁!”
“守宁!”
……
这会儿姚家的门前被人围得水泄不通,除了重伤未醒的柳氏之外,所有人在接到了罗子文信号弹的那一刻都赶回了姚家,等候在此地。
为首的柳并舟见到载着姚守宁的马车缓缓归来时,他心中提起多日的大石终于落地。
“外祖父!爹!大哥、姐姐——”
姚守宁一见熟悉的亲人,顿时将每个人大喊出声:
“姨父、表姐——冬葵——”
所有人围了上来,又哭又笑,气氛热闹无比。
陆无计接到消息的那一刻也赶了过来,看到了跟着下马车,却并没有上前的儿子。
陆执靠着马车而站,微笑着望着姚守宁与亲人叙旧的背影。
“放心了?”他默不作声走了过去,轻声问了一句。
“嗯。”陆执目不转睛望着姚守宁,应了一声。
这几日以来他状态不好,与姚守宁撒娇时所说的话并不是用来让她心疼,而是他这几天的真实写照。
“我也放心了。”陆无计点了点头,眼中露出轻松之色。
儿子因为姚守宁的失踪而提心吊胆,他在担忧姚守宁安危的同时,也同样心疼自己的儿子。
只是那时他明白陆执心中的感受,因此对他疯狂寻人的做法并没有阻止。
“爹,我好困——”陆执心中的那股执拧之气一旦卸下,此时整个人被困倦包围,眼皮直打架,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困就睡会。”陆无计应道。
“守宁说了,‘河神’要来了——”世子强打着精神回道。
“‘河神’还要再过一些时候才来,你是血肉之躯,几天没休息好,到时就是‘河神’来了,又怎么顶得住呢?”
陆无计温和的望着儿子,说道:
“你睡一会儿,如果真有事,我会叫醒你的。”
有他这句话,陆执终于再难支撑:
“好,您一定要叫醒我,守宁她——陈太微——”
“放心,我会替你保护守宁。”陆无计说完,回应他的是陆执轻微的鼾声。
他靠着父亲而站,虽说身材高挑,但因为年纪的缘故,身体还不如父亲结实,肩膀亦要单薄一些。
可是这个正在茁壮成长的孩子正在渐渐学着要如何成熟,如何去守护别人。
陆无计微微出神,想到了已经离京很长时间的妻子,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世子睡着的那一瞬间,正被亲人包围在中间的姚守宁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见到了相依偎的两父子,陆无计冲她摆手示意,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最后将心思收了回来,专心与家人重聚。
……
将从韩王墓中遇险,接着她求陈太微相救,继而两人之间结下因果之事从头到尾说完一遍时,天色已经大黑。
“这一段经历真是曲折离奇,险象环生。”纵使姚守宁此时平安归来,但柳并舟听姚守宁说完的时候,依旧心生后怕之意:
“此人生于七百年前,修的是无情道,早剥离情感,行事诡谲难测,性情阴晴难定,守宁你这次与他沾了因果,能找准他的心意,替他完成心愿,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他当日在宫中大乱时与陈太微再次打过交道,感受过疯魔陈太微的可怕之处。
此人一旦发疯,无人能制。
妖族的妖王受他挟制,皇帝身怀他的心脏,也险些在他手上送命。
当年的他性情极端,明阳子死后屠杀师门,自此天不怕、地不怕,连死也不怕,这样一个人竟然是妄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