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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法之中,有股力量粗暴的拉扯世子的身体,将他的皮肉粘合,疼痛刺激得他涣散的意识顿时都清醒了几分,他身体有了力气,喊了一声:
“守宁别哭——”
“看,可不是醒了?”
可恶的孟松云单手结印,正冷冷看他。
陆执拼命喘息,见姚守宁满脸是泪,正蹲在自己身侧。
他低头去看自己的身体,见裂成两半的胸腔已经合拢,一个巨大的黑红色符箓光影烙印在他胸口上,符光两侧将他的身体粘连,将肚里的五脏六腑封印在内。
“……”
这种疗伤之法看得世子胆颤心惊,深怕自己一动之下将这符影撕碎,肠脏流了满地都是。
“刚刚,刚刚是怎么回事?”
世子都不敢去摸自己肚子,这胆小的模样看得孟松云扯了扯嘴角,发出‘嗤’笑之声。
“刚刚我阴神出窍,看到了‘河神’。”
姚守宁见他醒来,不由长松了一口气,顿将先将的情景一一说了出来。
听到‘河神’拔剑欲杀她时,姚婉宁眼中露出后怕之色,接着她双眉一立,那张温婉的面容浮现出怒气。
而朱世祯听到此处,面色凝重:
“一旦‘他’动剑了,柳先生恐怕受不住这里。”
“二哥。”他抬头喊了一声,眼中露出不忍之色。
顾敬似是知道他心中想法,微微一笑:
“好兄弟,你不用替我担心,七百年前我就已经死了,此时留下来的不过是一个躯壳,一丝神魂。”
朱世祯的双眼逐渐泛红,顾敬道:
“我能在七百年后与你们重聚,再战妖王,我已经没有半点遗憾。”
两兄弟说话之时,孟松云皱眉望着二人,没有出声。
此时的水中,黑雾翻滚越发严重。
“你们看!”
有人高喊了一声,只见一串脚印从黑雾之中出现,仿佛有一个无形的‘人影’从水中走出,直入神都城。
而在脚印出现后的刹那,河中煞气激烈冲击,手提长剑的‘河神’宛如地狱走出的魔神,很快重新回归众人的视线之内。
这一次‘他’煞气腾腾,行事霸烈,不再迟疑。
‘他’所到之处,煞气先行。
黑气冲击盾光,柳并舟纵使极力抵挡,亦无法阻挡‘他’的靠近。
‘嗡——嗡嗡——’
盾光承受‘河神’的冲击,发出不堪负荷的声响。
光晕飞速缩小,‘河神’的距离在靠近。
就在这时,顾敬突然一抡地上的巨捶:
“我走了!”
他此时的话语、表情,与先前的张辅臣如出一辙。
他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二哥……”
朱世祯哽咽,“你……”
他笑了笑,冲众人挥手,接着又调头喊孟松云:
“小五,我走了。”
孟松云愣了一愣。
以他之聪明,自然猜到顾敬此去有去无回。
此时兄弟分别,本该惆怅万分,可他受无情道的影响,情绪却没有半分起伏,只是淡淡一笑:
“二哥再见。”
可惜他这一去是再也见不着了。
顾敬对他反应也不以为意,只是挥了挥手,扛斧转身,接着足尖一点,纵身一跃,飞向‘河神’身影。
他的身影穿过盾光结界,钻入水底,搅浑了满江黑气。
众人听到他怒喝声响起:
“老四,你给我清醒一点!”
接着斧光闪过,搅动河底风云。
剑影闪现,‘铿锵’的金戈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你已经惹了很多祸事,旁人劝你不听,只有我来教训你!”
顾敬大声喝斥。
他的力量刚猛,那柄大斧在他手中挥得虎虎生风,竟在河底逼得‘河神’节节后退。
双方你来我往,剑影与斧光相映,河水被搅出漩涡,形成风暴,将两人身影屏蔽。
有了顾敬的出头,柳并舟的压力骤轻。
结界的盾光重新扩大,朱世祯松开了姚婉宁的手,秉息凝神等待着时机。
顾敬与‘河神’彼此交战十余招,‘河神’终于失去耐性,‘他’抬起手臂,无数煞气交织,化为条条绳索,捆缠住顾敬身体。
剑光如虹,斩断那柄张辅臣‘画’出来的巨斧。
巨斧一断,随即化为气息消失。
那剑气不停,‘嗖’的化为黑虹钻过顾敬肉身。
‘嗤——’
顾敬的皮囊一被斩中,顿时泄气。
他临死之前试图转头去看身后的兄弟们,但他这股气一泄,转头的动作亦是无力。
看似血肉丰沛的身体顿时干瘪,顷刻便变成一张软沓沓的人皮。
水中风暴涌动,将这张皮卷入洪流之中,瞬息便被绞得粉碎。
顾敬的那一丝神魂失去寄居之所,闪现在水中,靠近了‘河神’。
“老四——”他叹息着:
“哥哥不怪你。”
他伸出手,试图去轻抚‘河神’的肩膀,但手掌在靠近‘河神’的刹那,随即被河中的乱流冲散,魂体化为灵息,散于这天地。
“二哥——”
朱世祯含泪望着这一幕。
‘河神’欲提剑再斩的动作一顿,‘他’那一双银色的眼眸之中闪过迷茫之色。
趁此时机,朱世祯的身形化为银虹,冲出盾光,钻入水底,欲冲入‘他’的身体。
第439章 夫妻聚
姚婉宁咬住了下唇,不敢出声。
姚守宁紧抓着世子的手,回头去望,便见朱世祯的魂体在入水的那一刻变得透明。
“朱世祯。”
站在姚守宁身侧的孟松云突然喊了出声,正欲前行的朱世祯回头来看,却见孟松云目光深邃:
“七百年前,我就替你占卜过一卦。”
朱世祯听他这样一说,略微有些诧异,挑了下眉,以目光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他道:
“卦象之中,你没有永生,没有来世,寿数有限,却又不生不死。”
这样的卦象非常奇特,仿佛‘他’还活着,可这世间却又再捕捉不到‘他’的气息。
若说‘他’死了,偏偏‘他’的生机显示还未断绝。
“五百年前,我修为突破之后,再卜算过一次,结局仍然未变。”孟松云看着朱世祯的魂体,提醒着:
“你要小心。”
他修了无情道,心境平和,再无喜悲。
纵使姚守宁曾提醒过他,他亦有悲欢喜乐,他亦有人之劣性。
姚守宁觉得他吐槽朱世祯等人的虚伪,是因为他有爱才会有恨,可孟松云却完全无法感受到这种情感。
他承认自己有自私的一面,也有成神的欲望驱使。
可他不觉得自己爱这些哥哥们。
双方分开七百年,早有隔阂,张辅臣、顾敬二人离去之时,都分别与他打了招呼,他极力想要去感受不舍、痛苦之情,但想了半天,心中却仍空荡荡的,意识很是平静。
孟松云活着的这七百年,早就见识到了人寿数短暂,终有别离之时,他坦然的接受了两个哥哥离去的事。
朱世祯奋不顾身冲向‘河神’时,他也没有任何的感觉。
明明七百年前,朱世祯对他最是照顾,两人同吃同住,异常亲密。
如果这种结义的兄弟之情是世间最好的情感,那么孟松云也只能感叹:世间情感再脆弱不过,终敌不过时间的毒。
他与朱世祯之间曾有兄弟之义,后来亦生疏反目,朱世祯盗走了他的心脏,使他受制于皇室,而他后来也盗走了朱世祯的身躯,制造出‘河神’这样一个邪物,双方也算打平。
回忆过往,孟松云发现自己与朱世祯之间亦因果缠得很深。
他欲成神,不希望将来仍有心愿未了,因此在关键时刻,提醒了朱世祯一句,算是为两人曾经的兄弟之情画上一个句号。
……
朱世祯听他提醒,愣了一愣,接着咧嘴笑道:
“所以你是早就算出了我没有将来,才盗走我的‘尸身’?”
“……”
孟松云被他反应杀了个措手不及,下意识否认: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只是想要提醒朱世祯小心,不是在向他别扭的解释。
朱世祯的话一下将他拉回到了七百年前的回忆,那时他身为道门天才,年少得志,最是心高气傲,生平从不服人。
有时行事偏激,做错了事后也不可能直接承认,而是在事后别扭的说一大通话,变相的解释他为什么会犯下这件错事。
他盗走了朱世祯的尸身,破坏了兄弟二人的感情,可他此时提醒朱世祯小心的原委,是让他注意不要应验了自己推算的卦象,并非是指‘朱世祯没有未来,所以他才会盗走四哥尸体,亵渎他的肉身’。
“……算了。”孟松云摇了摇头。
事已至此,朱世祯注定没有未来,他又何必去说这么多呢?
既然他已经误解,便误解就是。
朱世祯的笑容更加热烈,他大声的道:
“小五,不要在意,哥哥知道做这些事都非出自你的本心,哥哥不会怪你。”
他的话与先前顾敬对‘河神’讲话时的语气、神态并无二致,孟松云不知为何,心生恚怒:谁管你怪不怪呢?
自己屠杀青云观,这些年来杀人如麻,心狠手辣,又何曾在意过别人的想法?
他烦躁不安,下意识的去看姚守宁。
可惜此时的少女顾不上安抚他,她一半的心神被重伤的陆执牵引,一半的心神则放在了朱世祯的身上,根本没功夫注意到他此时情况不稳定。
朱世祯说完话后,遂向孟松云笑了笑,接着义无返顾的转身,往‘河神’走去。
一个是七百年前的灵魂,一个是七百年后已成煞的‘尸身’,两者本该系出同源,可在双方相近,本该身、魂合一的刹那,朱世祯的魂体遭到了‘河神’的排斥。
顾敬之死使得‘河神’的动作僵了半晌,为朱世祯争取了片刻的时机。
可他在靠近的那一瞬间,‘河神’似是感应到了危机,‘他’下意识的心生抗拒。
黑气荡漾开来,形成一圈黑色的雾盾,将朱世祯的灵魂弹了开去。
“要破‘他’煞气,我才能接近!”
朱世祯一被弹开,魂体顿时一荡,半晌之后才重新固定。
他对着身后大喊,柳并舟应了一声:
“好!”
说话的同时,他再次书写铭文,化为一柄利刃,直刺‘河神’头顶。
可‘河神’数次前行都不顺利,此时已经心烦意乱,逐渐生气。
‘他’再受阻止,招手之间,无数黑气化为条条触手,飞天而起,往那直斩而下的巨剑迎了上去。
无数黑色触手被切割,但此举也止住了剑光下坠之势。
河底的黑气源源不绝,浩然正气所化的剑气逐渐被融解,最终消散于无形。
柳并舟再次挥笔画出箭阵,无数箭矢如雨般射出,穿破黑气的封锁,却难突破‘河神’本身防御。
期间朱世祯也未死心,数次想要附着于‘河神’身体之上,却终不能成。
双方你来我往,斗得异常激烈。
河水翻滚咆哮,‘河神’在打斗之中逐步前进,重新靠近。
随着‘河神’前来,柳并舟慢慢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盾光被收紧,河水开始吞噬神都城外围的城池。
水势上涨,水底泥沙、黑气翻涌,使得那水混沌不堪。
朱世祯的魂体在数次尝试之后失败,变得淡了许多,显然每一次尝试对他来说都是巨大的伤害。
一旦他尝试失败,‘河神’失控,灾劫就此失控。
柳并舟心中茫然,虽说手中招数不停,但放眼往四周看去。
以他视角,可以将神都城尽收眼底。
他看到了陆无计等人正在引导灾民,往皇宫内城而去;而试图打开内城宫门的朱姮蕊行事却并不顺利,在众人斗狐王、斗妖邪之时,宫中内城四门不知何时已经被人紧闭。
城门之下已经守满了第一波到来的民众,他们正拍打着城门,试图入内。
……
而姚家的废墟上方,世子重伤倒地,姚守宁蹲在他身侧。
远处的四周,盾光被强大的洪水压制着不住往内收缩,河水吞没了田园、房舍,无数被冲毁的家具、衣物尽数在浑浊的水面浮起。
结界的力量有限,‘河神’逼近之后,煞气冲击着结界,水流淹没盾光之顶。
姚守宁亲眼看着水流上涨,不多时,‘滴答’声中,一大滴水落到了她脸颊之上。
她本能的伸手捂脸,那水阴寒入骨,带着浓浓煞气。
少女抬头去看,只见头顶上方,煞气渗透盾光结界,河水涌入结界之中,化为雨水一般,开始逐渐洒落。
初时这一滴只是信号,待她一仰头,‘滴滴答答’的有更多的水开始冲入结界之中。
“外祖父!”
她一抹脸,大喊了一声:
“水进来了。”
天意如此!
柳并舟的脸色颓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