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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石微微耸了耸肩,他也没有在大马路上让别人看热闹的习惯,遂不远不近的跟着王琪,他不是个笨蛋,看得出王琪的不耐,金石的目光一直落在王琪的后脑勺上,刚才王琪露出的情绪让金石微微松了一口气,比起前几次看到的王琪,金石觉得出院之后的王琪偶尔能够外露情绪,不那么……怎么说呢,以前的王琪那么压抑,就像路边的井盖和下水道那样,明明里面堆满了发酵的腐臭之物,可表面却还努力的维持着正常,尽力让周围的人,周围事没有被沾染上。
他们走到了小区前面的路上,现在是上班上学时间,周围没有几个人,王琪走到角落里停下来。
“我不饿,也不先和你去吃饭,”王琪冷淡的开口:“我要回家了,金先生,你请回吧。”
“没关系,我可以去给你做,”金石像是听不出王琪的拒绝,他指着小区门口的超市:“那里,有卖菜的,你家里缺什么?你想吃什么?”
王琪咬了咬牙,他心里很愤怒,但他却表达不出来,他从住院到现在,吃了药,打了针,那种冲动的要跳楼的激烈情绪被压制住,他就是累,无法言喻的疲惫,这让他想大声说话都觉得困难,他也不知道是药物作用还是疾病的原因,王琪叹了口气:“我不想和你们有关系,金先生,”他说得很慢,但却并没有刻意强调:“能不能请你离我远一点,我们之间差距很大,不应该有任何交集。”
金石收敛了笑容,静静的看着眼前像一汪死水一般的青年。
“这还是你第一次对我说这么长的话,”金石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也是你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看着我的眼睛。”
王琪很快挪开了视线,低着头。
这下金石的眼睛里只有一个头顶。
“我不想交朋友,也不需要朋友。”说完王琪转身欲走,金石眼疾手快的拉住他的手腕。
在清醒的时候被人碰触,这引发了王琪强烈的应激反应,他猛地甩开了金石的手,快速的退后几步,戒备的望着他。
金石看着王琪激动的样子,他预备往前迈的腿收了回来,他不敢确定王琪会不会变成上次饭店里的那样,他不敢冒险,只能退而求其次:“不好意思,我……你回去休息吧,我先走了。”
王琪看着金石的背影消失,这才撑着身体回了家。
这个房子他住了五年多,也许再没有其他地方比这里更像家了,但王琪仍然没办法把这里当自己的归处,只是因为熟悉,每当扛不住了,王琪都会想方设法的回来待着。
就像现在。
他绷紧的神经在关上门的刹那松了些许,连续应付黎邢律、金石、刘闻还有那些医生护士王琪已经快到崩溃的边缘了。
但他又无比明确的知道,刘闻救不了他,药物也救不了他,他又该怎么跟人说内心连自己都没有办法理解的痛苦和哀伤?
他活了二十多年,在苦闷痛苦中挣扎了十几年,可他没有疯,没有死,他不仅一次的思考——…思考他家人的话,他们说他威胁折磨家人,说他作,说他大题小做,说他无病呻吟,说他要死早死了。有时候他觉得他们说的很对。
很对,就连他自己都是这么觉得的。
他好不了,疯不了,死不了,活不好,像陷入了一个怪圈。
金石早早的出现在了酒吧,他真的没有料到在发现王琪的身影之前会先遇到黎邢律。
可当看到黎邢律沉郁的脸色时他又觉得并没有多意外。
他们两个第一次在酒吧没有喝酒,也第一次两人之间的气氛如此尴尬。莫迪坐在两人身边,不明所以,他笑呵呵的和两人打了招呼,让人上酒。
还没给人倒上,他们就双双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一前一后匆匆的朝门口走,莫迪莫名其妙,好奇的跟着过去,看到了一副王琪,金石,黎邢律三人对峙的神奇画面。
现在不算太晚,这条街上的酒吧刚刚开门,但王琪脸色潮红,手里还拎着一瓶啤酒,看样子已经喝了不少,黎邢律一下怒了,抢过王琪手里的酒瓶扔到一边,低喝:“你知不知道你刚出院,就过来给我喝酒!你到底把你自己的身体当什么了!”
王琪没醉,他意识很清醒,他原本心情不错的准备进来蹦迪,跳舞,感受周围人的体温,可才踏进来就被黎邢律的劈头盖脸的来这么一出,在片刻的愣神之后王琪微微颤抖起来。他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可大约是酒精入脑,王琪伸手端起放在一旁的酒,直直的泼在了黎邢律的脸上。
金石和莫迪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尤其是莫迪,他难以想象有人会将酒泼在黎邢律的脸上,毕竟熟悉的人都知道黎邢律虽然看起来温和有礼,但和他相处之后才发现他为人冷漠,本身也很要面子。
尽管刚才发生的一切显示出了三人认识,但莫迪并不认为黎邢律会放过王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莫迪赶紧给金石使了个眼色让他去劝劝,金石却在看到王琪泼了酒之后低头笑了一下,退到了一旁。
黎邢律没有擦,也没有接旁边的人递过来的纸巾,他就任酒水从脸上往下滑落在地上,他也顾不得周围人震惊、疑惑、好奇的目光,他甚至没有多少愤怒的情绪。
因为在那杯酒泼过来的时候黎邢律看到了王琪眼中的情绪。
它们是愤怒,不甘。
不再是平静的冷漠,也不再是绝望和荒芜。
黎邢律甚至因此感到一丝难以名状的欣喜,直到此刻,黎邢律终于理清楚了这么多天以来他心里一直想不通的思绪,原来他在等的是王琪的喜怒啊。
黎邢律欺身上前,所有人都以为他可能要动手,但黎邢律只是拉着王琪的手腕,强制的把人半搂进怀里,带出了酒吧。
莫迪睁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问这是怎么一回事,金石就疾步跟在他们后面,扔下一头雾水的莫迪。
黎邢律把人带到了自己的车后座,王琪挣扎着要开车门,黎邢律眼疾手快的锁上了车门,紧接着也跟了上去。
王琪逃不了,只能蜷缩着身体尽量离黎邢律远一点。
黎邢律被王琪闪躲的动作刺痛了一下,他开了车里等,抽出纸巾简单的擦了擦脸上的酒渍,手里捏着脏污的纸巾竟然发觉不知道该扔到什么地方,犹豫了片刻就这么捏在了手里。
这对于一个洁癖来说意味着什么?黎邢律从来没发现他还能忍受这么脏的自己。好像跟王琪在一块儿,他的洁癖可以被短暂治愈。
黎邢律此刻的内心很平静。
“分开是我草率了,”他转头看向王琪,不试图靠近他,但声音里能听出他的诚挚:“我现在很后悔,王琪,我们可不可以重新开始?”
王琪从来没想过有一天黎邢律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大概是喝醉了,可也正因为是喝醉了,王琪才能把心里想说的都说出来。
“重新开始?”他听见自己的笑声:“黎先生,我先走很脏,你知道我和多少人睡过吗?你还要和我在一起?”
黎邢律的脸色果然沉了下来。
王琪笑弯了眼睛。
“连我自己嫌我自己恶心,更何况是你?别逗了,黎先生,”王琪越说越起劲儿:“咱们那一段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我都心知肚明,现在我快忘了,你也忘了吧,这几个月我过得无比快活,你高抬贵手,让我继续快活行吗?”
第84章
“和别人睡,和我睡,没有区别,”黎邢律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一样:“你怎么就确定和我在一起不会快活?”
“我们试了一年,”王琪提醒他:“现在这就是结果。”
“不一样!”黎邢律打断他:“不一样,我承认,当初我对你不认真,我从来没想过和你走下去……但是现在不一样,王琪,我们试试。”
王琪想自己大概是听错了,他竟然听出黎邢律这句话里的祈求,他忍不住用余光瞥过去,可惜黎邢律没有看他,他的目光落在前排座椅的某一处,长长的睫毛投下阴影遮盖住了他眼中的情绪。
车里陷入长久的沉默。
过了不知多久,黎邢律低低的开口:“我们这回……认真的试试,做真正的恋人,王琪,就当……给我一个机会。”
“在一起?”王琪重复了一遍,自嘲的轻笑了一声:“你还怎么和我在一起?你要我说多少遍,我很脏,配不上你……你现在碰我,不觉得恶心吗?你和我睡觉,不会想到金石?不会想到那些不知名的男人?”他很久没有说这么长的话了,胸口的气息仿佛不够用,声音越来越轻:“其实我不想和你说这些,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我真的不需要别人的可怜。”
“我都说了是试试,”黎邢律的眉头紧蹙,他不愿意再和王琪说这些无意义的话:“王琪,你是成年人,你应该知道成年人的世界不会轻易许诺,诺言必然代表了责任,而背负责任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我现在对你无法放手,我也承认以前我是做错了,我没办法看到你现在糟蹋自己的样子,我也做不到让你别人抱进怀里,既然谁都可以,我也一样。”
王琪心底慢慢的慢慢的叹了一口气。
他不答应,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所以黎邢律就当他默认了。
黎邢律微微笑了一下:“我们回家。”说完他拿出手机叫了代驾,身上被王琪泼的酒精还没有全干,就算干了也必然会留下痕迹,最重要的————他现在感到舒适,并不想挪到前面的位置上。
金石站在停车场的柱子后面抽着烟等了很久,等到代驾把黎邢律的车开走这才慢慢的从柱子后面走出来。
他猜自己又来晚了一步,在等待的时候,金石无数次的想上前去敲黎邢律的车窗,或者是期盼着王琪从车里下来,但这两件事都没有发生。
这里还是老样子,黎邢律拉着王琪的手腕,生怕他会逃跑的样子。
“换鞋?”黎邢律弯腰把拖鞋摆在王琪面前。
王琪乖乖的换上鞋子,没穿袜子的脚被冻得通红,黎邢律抿了抿唇,没说话。
他问王琪要不要去泡澡,语气是商量的,温和的,王琪讷讷的看着他,轻轻的点头。
等他从浴室里出来,已经匆匆冲过澡的黎邢律已经铺好了床,此时正在厨房忙碌。
空虚了很久的厨房再次有了熟悉的背影,王琪顶着一头湿发站在那里,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背影发呆。
这一切像是一场梦,一场他敢都不敢做的美梦。
黎邢律关了火,回头,看到了王琪往下滴水的头发,他沉默着找到了毛巾,再回来站在王琪面前,轻柔的给他擦头发。
毛巾吸走了发丝的水分。
黎邢律领着王琪进屋,给他吹头发,他的动作那么自然,头发被吹干,黎邢律伸出手掌拨楞了几下王琪的头发,轻笑着说:“你的头发好软。”
王琪没说话。
黎邢律把吹风机放回原位,出了卧室,再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杯牛奶。
“我给你煮了一杯牛奶,”王琪坐在卧室的沙发上,黎邢律站在他的面前:“刘闻说你大概率会失眠,我猜你现在也没有带药,喝点热牛奶,或许会有用。”
黎邢律说完,把杯子放到王琪手里。
黎邢律用的是隔热杯,王琪握在手里感受不到牛奶的热度,但它们还是冒着热气,王琪猜刚才黎邢律再厨房里煮的应该就是它。
说实话,他不想喝。
但黎邢律站在那里,像是监视小孩子的目光盯得王琪有几分不适,他仰头,还是逼自己尽数把它们倒进了肚子。
嘴边留了一圈奶渍,王琪当然不会注意到这个细节,黎邢律却觉得有意思,微微弯腰,用大拇指帮他揩了下来。
亲昵的动作让王琪不能动了,他僵硬着脖子,不敢看黎邢律。
这明明是个美好甜蜜的动作,可是两个当事人却拥有着不同的心境。
黎邢律沉醉其中。
王琪却害怕得恨不得推开黎邢律逃离。
在王琪克制不住自己之前,黎邢律收回了手,拿过王琪手里的杯子出去了,黎邢律消失在门口的刹那,王琪捂着暖烘烘的胃,慢慢蜷缩着身体。
明明暖胃的东西,可滑下去,却只让王琪觉得痛。
王琪不知道在是什么心思,但似乎做好了被黎邢律嫌恶的准备,可惜,直到两个人并肩躺在床上他都没有感受到。黎邢律的所作所为大约是有一些刻意,却没有刻薄,没有玩弄,没有他所设想的与负面有关的一切。
王琪陷入了迷茫,他呆呆的平躺在床上,盖上被子,睁着眼睛望着虚空,耳边是黎邢律的呼吸,黎邢律的体温,他们之间隔着一臂的距离。
眼前的,身边的这一切相似而陌生,王琪的反应失调,无法定义。
然而黎邢律没有,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今天晚上这样明了,这样豁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