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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另外两个人又是一阵大笑。
一旁的杜远,大概是觉得过分了点,跳出来打圆场:“小老师,其实也不是陈老师讲得无聊,主要是英语本身太无聊,你说我们泱泱大中华,干嘛非得学英语?尤其咱们是理科生,以后压根儿都用不上。”
荣雪看了他一眼,淡声道:“你错了,英语的用处比你们想象得更大。我也是理科生,不说别的,就是写论文,要参考国外文献,也必须英语过关。”
“哦——”杜远佯装恍然大悟地点头,一幅懂了的样子。
抬头看了下墙上的时间,还有几分钟上课:“不管怎么样,陈老师是长辈,也是资深老师,你们应该尊重她。”
邵栖轻笑一声,显然是不以为然。
不知是对她,还是对陈老师。
荣雪见陈老师打完水进来,也就没再说什么,对她笑着打了声招呼便离开。
接下来的一节课,跟之前差不多,杜远和肖莫然偶尔还假装听一下,邵栖完全心不在焉,时而发呆,时而玩手机,对前面六十多岁的陈老师,没有半点该有的尊重。
荣雪在外面看了会儿,摇头回了办公室。
她刚刚从他们这个年龄走过来,对这个年龄的男生心理再了解不过。
长得好看家境不错的男孩,因为还未曾经历挫折,不可一世的傲慢便如浑然天成。
比如这个叫做邵栖的少年
从杜远和肖莫然对他的态度,便可以看得出他是他那个世界里的焦点。他或许在自己那巴掌大的天地里活得风生水起,所以对不感兴趣的事物,便理所当然地不屑一顾。
虽然她对这种还处在中二期的少年很不以为然,但荣雪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她遇到了兼职两年来的大麻烦。
她管理夜班,也就意味着要跟进这几个学生的情况。
而机构会根据教学成绩调整报酬,以及接下来的排课。陈老师刚刚来机构,这是她第一次带班,如果效果不好,就会影响以后的排课。
而她知道,比起自己,陈老师更需要这份工作。
她不知道带的这几个男生以后会不会有好转,但第一个课时,只能说是以失败而告终。
十点钟下课,夜班的学生跑得比兔子还快,不过几分钟,这一层就人去楼空。
荣雪检查好教室的门窗,和腿脚比较慢的陈老师一块下楼。
“这几个学生不太好带吧?”楼道灯比较暗,她微微扶着老太太。
陈老师笑:“小孩子被家长强行送来,都有点逆反心理。我教了三十几年书,这种学生见多了,没事的,上几次课就好了。”
荣雪点头,但愿如此。
陈老师又道:“你们李老师给过我他们的资料,是你们江大附中的高三理科生,成绩都还不错,尤其是那个邵栖,基本上都能考上班上前几名,吃亏就吃亏在英语拉后腿。所以他家长就希望通过补习把英语提上去。本来是给他报得一对一,但他不愿意,拉着两个朋友一起来上了小班。我估摸着孩子虽然调皮点,但江大附的尖子生,能坏到哪里去?我耐心点就行。”
荣雪没负责这几个学生的报名,也就没看过他们的资料,只知道他们是江大附的,并不知在学校成绩如何,听到陈老师说这几个学生成绩还不错已经愕然,再听到邵栖能考班上前几名,几乎可以用震惊来形容。
抽烟打游戏上课不听讲甚至不尊重师长,所有一切都是差生的标配。但现在陈老师却告诉她,这个有着差生标配的邵栖是优等生,还是江大附中的优等生。
她不得不重新认识这个世界。脑子里出现邵栖的模样,傲慢又玩世不恭的少年,哪里有半点优等生的样子。
荣雪忽然想起自己的高中。
她是从小镇考进市重点高中的优等生。
在进入高中后,她发觉了一个可怕的现象,班上成绩好的大部分是都是市内家境好的学生,而且他们通常多才多艺,会打游戏会追动漫新番,还有不少人毫无顾忌地早恋,但每次考试出来的成绩依然漂亮。
而从下面乡镇上来的很多学生,哪怕是每天挑灯夜读,也很难比得上。
她算是为数不多,勉强用勤奋弥补沟壑的小镇学生。
她曾一度怀疑是智商差异,后来长大了回头去看,才知道是家庭背景带来的差距。
因为那些家境优渥的学生,他们不用完全依赖学校大锅式的教育,在寒门子弟苦哈哈摸石头过河时,他们的家教老师,已经根据他们的问题,制定了专门适用于他们的学习计划。
有人跌跌撞撞绕路前行,而有人早就走上捷径。
当年他们班英语最好的女孩,从初中开始每年都会去帝都参加英文夏令营。荣雪头悬梁锥刺股考出来的分数,那个女孩从来是轻轻松松就能拿到,而且还有让荣雪完全不及的口语和听力。
这种差距,就好比常年只能吃大锅饭的孩子,营养自然是比不上那些吃小炒荤素搭配蛋奶齐全的孩子。
这是一个残酷的现实。
但是这个邵栖,显然对吃小炒没什么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严打,把女主设定改成补习班兼职的班主任,就是那种管理和打杂的,和男主不存在师生关系。男女主之间的互动也就会改一部分,不过大致没什么变化。
补习班内容不多,校园部分主要还是大学。命运多舛的邵七岁,请大家多多爱护。
第2章 惊鸿
两天后,荣雪晚上去上班,那三个学生没来,也没有请假。
她安抚了陈老师,送她离开后,不得不将情况报告给机构的负责人李老师。
然后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隔日就从李老师那得到消息,那三个学生对陈老师不满意,要求重新调配老师。所以暂时只能停了陈老师的课。
其实机构里的负责人也明白,那是三个男生不想来上课找得借口。
这比荣雪预想得还糟糕。
陈老师的情况她很知道,重点高中退休老师,有着不算低的退休金,本来是尽享天伦的年纪。然而儿子儿媳去年出了车祸,儿媳过世,儿子高位截瘫,还有个三岁的孙子要抚养。这样的变故下,她和老伴的退休金也就成了杯水车薪,所以才这么大年纪还在晚上来兼职。
也许因为她也是在生活中艰难挣扎的人,所以对陈老师的遭遇难免有些感同身受。
而遇到这种事,除了深深的无力感,她什么也做不了。
这就是现实,有人在泥潭中举步维艰,也有人可以肆无忌惮地挥霍人生。
周六。
江大医学院实验楼前的花坛边,坐着三个男生。
牛仔体恤运动鞋,打扮看起来和寻常大学生并无两样,但是三张脸却过于青春,一看就是十几岁的少年。
高中大学大概有一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哪怕年纪相仿,气质也完全不同。
这三人正是邵栖杜远和肖莫然。
第3节
杜远手里转着个钥匙扣:“阿然,你消息准不准确?这都中午饭点了,怎么还没见人出来?”
肖莫然道:“当然准确,我都打听清楚了,那家伙叫吴昊,江大医学院大四,今天就在实验楼。”
杜远揽住他的肩膀:“实话告诉哥们儿,你是真担心杨妍妍被人欺骗玩弄感情?还是觉得你女神被人抢了,骗我和邵栖来帮你出头?”
肖莫然梗着脖子,义正言辞道:“当然是怕这些大学人渣玩弄我们单纯的女同学。不说别的,一个大学生和高三女生谈恋爱,他还是人么?指不定杨妍妍的前途就葬送在这人渣的手里。”
正在玩掌机的邵栖呸了一声:“你丫能不能坦荡点?不就是杨妍妍被抢了,想让我们帮你出气弄人一顿么,多大点事!非得找些可笑的借口,还跑到人实验楼前,这是能动手的地方么?你是打算给人来普及三个代表的吧?”他顿了顿,“还等十分钟,要是再不出来,我就去吃饭了。”
肖莫然嘿嘿一笑:“我先找个人问问。”
话刚落,便见着一个穿白大褂的短发女生从楼里出来,行色匆匆往左边走去,他赶紧大声唤道:“美女,等一下!”
那女生没有任何反应,显然没意识到是在叫她。
肖莫然又贱兮兮叫道:“穿白大褂的美女小姐姐!”
邵栖轻笑一声,不经意抬头看过去,恰好遇到那女生停下脚步转过头。
女生戴着一个发箍,将刘海绾起,露出一张白皙光洁的清丽小脸。那双嵌在这张脸上的黑沉沉眼睛,便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荣雪眼睛近视不算严重,不过两百度,只有在上课的时候才戴眼镜。但到底有些近视,不戴眼镜隔着几米的距离看人时,便习惯性微微眯起。
于是她本来略显冷清的脸,便多了一份动人的柔和。
今日是个好天气,秋高气爽,蓝天白云,阳光如一层薄薄的暖光覆下来。
一切在这一刻仿佛静止。
还是肖莫然先“我靠”了一声,戳了戳邵栖,小声道:“这不是前几天辅导班那个小老师么?”
邵栖却没有反应,当然肖莫然也不需要他的反应,已经笑嘻嘻跑上前:“小老师,原来是你啊!我跟你打听个事儿,你认不认识吴昊?就你们医学院的。”
荣雪漠然地看了他一眼,淡声道:“不认识。”
她当然还记得这三个男生。
她其实没有立场和他们计较,喜不喜欢上课,选择哪个老师是他们的自由。但还是有些为陈老师抱不平,这种夹带着任性妄为的自由,是在是让她很有几分厌恶。
她准备转身离开,肖莫然却拦住了她的去向:“真不认识?你仔细想想,就是医学院的,应该还在你们实验楼里。”
荣雪还是那句回答:“不认识。”
肖莫然失望地啧了一声,又笑嘻嘻道:“那算了吧!”
然后移开了身子走回来,朝原地的两人摊摊手:“不认识,我再重新找个人问!”
杜远眨眨眼睛,看了眼荣雪离去的背影,压抑着兴奋小声道:“真是那天的小老师啊?我靠原来长得这么正!”说着转头去看邵栖:“觉不觉得啊?”
邵栖一脸怔怔地看着前方,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杜远在他肩膀上拍了他一掌:“问你呢!”
邵栖仿佛被吓了一大跳,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从地上弹起来,恼火吼道:“干嘛呢?”
杜远一脸莫名:“你怎么了?发什么疯!?”
邵栖似乎这才回神,对自己的反应也有些愕然,脸上露出一丝不自在的怪异神情,复又坐下来:“没什么。”
杜远也没放在心上,随口继续道:“你没看刚刚那小老师,原来是个大美女,之前戴着眼镜都没看出来。”
邵栖低着头又去玩掌机,敷衍道:“没怎么注意。”
杜远嗤了一声:“也是,你压根儿对女生美丑没有任何鉴赏能力,校花站在你面前也是个路人甲。”
肖莫然笑着在杜远肩膀揍了一拳:“瞧你这点出息!是不是觉得,要是早看出来是美女,不如就继续去辅导班混日子,至少可以顺便看美女。
杜远还没回答,邵栖忽然将掌机关掉,起身打断两人:“走了!”
也不等两人应声,已经迈步离开。
肖莫然哎哎了两声:“再等一会儿,说不定马上就出来了。”
邵栖头也不回道:“要等你们自己等,我都饿死了。”
肖莫然啧了一声:“还是不是哥们儿啊?”
说是这样说,却也和杜远笑嘻嘻跟上。
这日天邵栖一反常态地没有和杜远肖莫然在外面鬼混到天黑,太阳还未落山就回了家。
自从中午在实验楼前见到荣雪后,他忽然觉得被一种陌生而奇怪的情绪侵袭,说不清道不明,就像是一团乱麻缠绕着他,以至于这一天干什么头提不起劲儿。
年少的爱情多始于一见钟情,直接而肤浅,肤浅到如同绚烂的泡沫,一戳就破。
但一见钟情本身又是一门玄学,若说纯粹是以貌取人,那么世间好看的面孔万万千,为何一见钟情的只是某一个?
当然,十七岁的邵栖还远远不会去思考这些深奥玄妙的问题,所有的情绪和行为,不过只是凭着不管不顾的少年本能。
直到很多年后,当情根早已深种,再回头看时,才发觉,其实所有的一切,不过就是源自最初那玄而又玄的惊鸿一瞥。
回到家,进门时,碰上拖着行李箱出门的邵父。
邵栖恹恹地瞥了眼西装革履的父亲一眼:“又去出差?这回多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