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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出了人命,难怪林文渊想把这些山民一网打尽。
柳树村的村民听说那个阿璃带了三十名壮丁杀过来,纷纷操了自己的锄头、扫把前来“迎接”,还把江勉塞了嘴绑在村头大柳树上示威,他们站在寒风中大义凛然,结果迎来的是三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最强壮的算是他们柳树村嫁出去的那个柳三娘,另外两个那叫一个水嫩,尤其是被扶着的那位,那容貌——他们穷尽一生的智慧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男人们觉得握武器的手有点发软,之前的凛然气势顿时泄了一大半。
人群中突然传出一个声音,“大伙儿别被她蛊惑了!她就是江家那位璃娘,是来救江勉的!”
众人立刻怒目圆瞪,祖辈们都说,越是漂亮的女子越是危险,就如山中的精怪,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
面对突然高涨的煞气,星儿打了个寒颤,轻声唤了一声:“娘子?”
阿璃抚抚她的手,大大方方地走上前,明明柔弱无骨,却让那边的村民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阿璃只好隔了一丈停足,看着他们身上的素缟,头上的白布,郑重而恭敬地拜了三拜。
众人的手又有些软了,开始面面相觑。
“诸位叔伯婶娘哥嫂,小女子江璃,就是你们绑在树上的江勉的亲姐姐,今日特来请罪,请问,舍弟做了什么得罪诸位的事?”
“你们江家与林县令狼狈为奸,做了什么还要我们说吗?”先前那个村名又气势汹汹地吼过来。
“柳二狗,你乱吠什么?”柳三娘叉腰呵斥道,“各位叔伯还没发话呢,何时轮到你说话了?”
柳二狗微微一怂。他们都知道赵家沟的人彪悍,这柳三娘嫁到赵家沟,他们平素都不敢对她爹娘说句横话。
村民们又是一阵骚动,阿璃的话简单又直接,他们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最后村里年纪最大的那位叔公出来说道:“小娘子,你敢只身前来,小老儿敬佩。我们也不是要有意为难你,但是,你姐夫林文渊收我土地拆我房屋,伤我亲邻,柳儿的尸体如今还放在灵堂……”
身后有妇人哽咽起来,那叔公也说不下去,只道:“我们柳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白死!”
村民变得十分悲愤,根本经不起挑唆,看柳二狗又要开口,阿璃抢在他之前说道:“你们能允许我去她灵前祭拜一下吗?”
阿璃躬身不起,那些个想要上前发泄怒火的都被理智尚存的人拉了回去,随后自动让出一条路。
“呜呜——”江勉在那边担心不已,阿璃送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在那位叔公的带领下去了灵堂,一路行来,被拆的屋舍,被打砸的小院,还残留着当日施暴的痕迹。
阿璃在灵前叩拜上香,柳二狗嘲讽道:“何必这样假心假意,你以为在这里叩两下头我们就会放了江勉?笑话?不把我们的土地房舍还回来,今日就用江勉的血为柳儿嫂子和她未出世的孩子报仇!”
柳儿的亲人怨气冲天,只怕在他的怂恿下真会做出出格的事。
阿璃抬头看过来,目光冷了几分,“你非得怂恿这些无辜的人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被林文渊名正言顺下狱吗柳二狗!”
明明声音并不多严厉,柳二狗却莫名软了腿脚,差点摔在地上。心虚到如此失态让他气急败坏,顿时跳起来,指着阿璃大骂:“你这个杀人凶手!什么叫做不可饶恕的错误?允许你们残害百姓,就不准百姓报仇雪恨,天理何在?”
阿璃起身,不理他,而是向其他人躬身一揖,不失一份礼数,给予充分的敬重,而不会让人感到有贫富尊卑之分。
“此番我来只想把事情说得清楚明白一些。希望诸位乡亲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柳二狗立刻跳出来大叫:“你们别信她的,她就是来妖言惑众,想蒙蔽大伙儿!”
柳三娘气急,一巴掌拍过去,“你懂什么?林文渊是江家二房的女婿,璃娘是江家大房,年前就分了家。怎么能把林文渊的烂账记在璃娘头上?”
“分家算什么?不一样借着林县令耀武扬威盘剥乡里?否则,整个四明山又怎么会全部归在她名下?”
“这一点,你倒是清楚得很!”阿璃不咸不淡地扯出一个笑容,柳二狗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柳三娘道:“年前二房的人为了江家家产忙着将璃娘出嫁,这事整个江陵城都知道,我们赵家沟也一清二楚。若不是江二叔回江陵城,只怕璃娘早就被他们坑害了!他们又怎么会是一路?林文渊封了山溪山,我们赵家沟没了谋生之道,璃娘亲自送了米面为我们过冬,就因为如此,才得罪了林文渊,将整个四明山以肥沃桑田的赋税额征税,璃娘无奈之下,才会在这大过年的找人帮忙开荒。否则,你们以为这正月里头,人家一个小郎君跑这山里来做什么的?”
“你们赵家沟果然是拿了人好处吧?”柳二狗不阴不阳地冒出一句。
第21节
“你——”柳三娘气得跳脚,“你个成日里游手好闲的,这般挑事,怕才是拿了人好处吧!”
没想到真相竟然被柳三娘一句气话给揭晓了,原本大家都当是气话,可柳二狗顿时变了的脸色,以及打颤的腿肚儿却出卖了他。
一个乡亲突然想起,“难怪你突然有钱还我,柳二狗,你到底收了谁的好处?”
柳二狗一慌,一屁股坐在地上,正好撞到柳儿的棺木,发出一声闷响,吓得柳二狗跟撞了鬼似的跳起来。这下,所有人都笃定,这个人果然有问题。
大冬天的,柳二狗汗流浃背,“三叔公、伯伯、婶婶,你们可别被一个外人给蛊惑了!”
那个被他叫做伯伯的人脸色极度难看,“我记得我们村子被打砸前,你不是带着两个衙役挨家挨户想用几十文钱把我们的家宅土地都换走吗”
另一人道:“我们不同意,他们才下了狠手想强占,那日我们屋舍被砸时,是听说你在山里受了伤失踪,村里男丁都去找你,留了些老弱妇孺才让他们得逞!你是故意要引我们出去的?”
柳二狗吓得面无血色,眼睛不住往外瞟,见阵势不对,赶紧溜人,却不想出门时,撞到了阿璃。
阿璃猛地摔在地上,肚子突然一阵抽痛。
第35章
见柳二狗跑了,义愤填膺的村民哪有不追的。阿璃疼得眼冒金花;嘴里却念叨着:“别追别追!”
柳三娘赶紧过来扶她;阿璃也顾不得疼;捏住柳三娘的手,急切道:“快叫住他们!小心陷阱!”
“娘子别急,我这就拦住他们!”柳三娘嗓门大,冲到外面,一嗓子就将所有人给吼了回来。其他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地退回来,看着依然忍疼坐在地上的阿璃。
不过一会儿时间,阿璃额头爬满一层冷汗。汉子们想扶不敢扶,只得冲自己的婆娘挤眼睛。虽然柳二狗有问题,可并不表示阿璃是清白的,所以他们多少有些膈应,还是柳三娘回头将阿璃搀扶起来。
一个老妪看着这孩子着实可怜,给阿璃拿来一张毡子,叹了口气,担忧道:“娘子可是伤到哪里了?脸色怎生这般难看?”
阿璃扶着柳三娘的手站起身,冲她道过谢。即便疼着也没失了礼数,老妪又叹了口气,转回村民这边。
村民们都拿质问的眼神看着阿璃,阿璃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撑在柳三娘扶她的手上,忍着等疼痛过去,这种关键时刻,脑子和嘴却是不敢闲着的。
“我知道我没立场说什么,只不过柳二狗故意挑唆,其目的不过是想我与诸位起冲突。想必你们早就听得风声我是带了人进山的,这也该是柳二狗向诸位说起的吧?”
“虽然是他说的,他可没冤枉你!我是亲眼看着你带人进山的!”一个年级稍长的叔伯如是说。
阿璃道:“那诸位可知,我带人进山却并不带人到柳树村来是何故?”
众人面面相觑。
故布疑阵,引蛇出洞什么的,这些山野村夫估计也不懂,阿璃只道:“我想,此刻林文渊应该就在村外哪里藏着,就等着我们真打起来,伤着了人,届时他就可以带人进村,名正言顺地将你我抓进大牢。”
村民果然露出惊惶之色,阿璃又道:“我知道诸位定是不信我,但今日,且听我一句,先把我弟弟解下来,我保证没你们同意,我们绝不离开这个村子,这样,你们总该放心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对阿璃的话将信将疑,竟一时拿不定主意。
“此事拖不得,我进村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林文渊怕是也要过来了。”江勉被绑着,这话怎么也圆不过去。
三叔公最后拍板,“先照她说的做!”
阿璃长出一口气,身体的疼痛并没有消失,她抚着肚子,心中焦灼,这孩子,可不要就这样没了。
村民迅速行动,果然,刚将江勉从树上解下来,归置好当凶器的锄头和扫帚,林文渊就带着人来了,前后时间只差了数息时间,所有人都捏了一把冷汗。
林文渊一路行来,除了偶尔从房屋废墟中露出的仇视他的视线,哪里有一点暴动痕迹?
经过灵堂时,林文渊驻足,扫了一眼这里的人。村里人大多数人都在此地,各个披麻戴孝,而他的棋子阿璃和江勉,正以吊唁客人的身份在此。
这样子,哪里是能打得起来的?
若就此放弃,未免也叫人小看了他这个县令,官场混的,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见风使舵、见缝插针,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乘之机。
见得阿璃脸色苍白异常,嘴唇的血色都失去了,额头还有冷汗,林文渊故意装出一副关心模样,上前问道:“璃娘怎么也在此地,你这是怎么了?脸色难看成这样?莫非有人故意为难于你,跟姐夫说,姐夫一定帮你……”
这分明是想挑拨离间,村民中有人抬头眼神复杂地看向这边,只怕是担心自己遭了阿璃的算计,最后被林文渊再坑害一次。
阿璃盯着他,脑子有点晕眩,努力拽着最后一丝清明,江勉握着她的手,心急如焚,他不知道发了什么,不知道自己怎么被放了,不知道阿姐怎么突然脸色这么难看。阿璃只通过手指安抚着他,半晌才咬出几个字,“有劳林明府关心,民妇只是在此吊唁一位朋友,有些伤心罢了。”
“朋友?”林文渊四处打量,似想要抓住他们什么把柄。从眼下的形式看,这些人显然已经跟阿璃达成了某种共识,但是阿璃这样子,不像是没事的模样,她就算是个弃妇,那也是陆焕之这个调任京官曾经的妻室,若她在这里倒下去,他就有把柄将这个村里的人抓走。即便不能像预想的那样乘机一网打尽,至少拿几个把柄塞牢里,柳树村的人便不敢再胡乱说话,败坏他的名声。
阿璃也深知这一点,再难受也不让自己昏过去,可偏偏那个混蛋就像打定主意要跟她熬,她能清楚感觉到自己意识在丧失,连疼痛都变得淡薄起来。
“我怎么没听你姐姐说你在山溪山有什么朋友?莫非有人强迫于你?比如绑架阿勉,让你赔上银钱?”林文渊将手看似随意地搭在阿璃肩上,重重一捏,像是在暗示什么。
众村民脸色陡变,扣留江勉那是事实,如果江家这对姐弟真与林文渊是一丘之貉,此刻只要咬住他们不放,他们就会遭殃。
林文渊不停地暗示,江勉再蠢也明白他来的目的。江勉气急,直接将他的手打开。怒视道:“我没有被绑架,不过是代姐姐来看看她冤死的朋友罢了。”
呵!还真是一点都学不乖呢!
林文渊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当众抖了抖,对众村民道:“这可是你们写的万言书,上面还有所有人的指印,威胁我堂堂一县父母官,拿出钱财土地来换江勉!白纸黑字写着,难道还有假?”
村民们没料到被柳二狗挑唆写下的东西竟然会成为林文渊拿捏他们的把柄,顿时都没了主意。林文渊低头看向江勉,“莫非你被绑架是假,是故意伙同这些山野刁民来威胁我这个朝廷命官?你可知这罪有多大?”
江勉毕竟年轻,竟也被吓住了。
阿璃没料到村民竟然这般糊涂,让人拿下这样的证据,抬头看向林文渊,故意装出焦躁模样,问:“真有此事?”
林文渊心中春风荡漾,仿佛这些村民已经在他掌握之中,而阿璃也逃不出他手心,“这上面写得清楚,难道我还诳你不成?”
“我不信!”阿璃十分决然,“这一定是你做假的!”
林文渊就喜欢看人被他逼上绝路的模样,“不信你自己看,看清楚些,这些歪歪斜斜的字迹,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