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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钱说了很多场面话,可杨邵只能听到最重要的消息,按照合同规定,他的赔偿款下不来了。
赔偿款的事情一波三折,好不容易定下来,现在又反悔,杨邵当即火冒三丈,“昨天不都说好了吗?怎么又变卦了?你们公司的人说话,能不能有算数的一天?”
“杨先生,我们都是按合同来的。”说白是欺负杨邵没证据,口说无凭,一天一个样,想怎么变,还不是看保险公司的心情。
为了这么一点儿钱,杨邵忍气吞声,也算是忍够了,他把电话一挂,直奔保险公司。
可人家小钱哪儿能不知道他的脾气,根本就不在公司,随便他在大厅怎么闹,除了安保人员,并没有其他人搭理他。
一个beta,还是一个胳膊受伤的beta,在几个安保面前,翻不了天。
来保险公司办业务的客户也朝他投来打量的目光,小声跟业务员询问什么情况,业务员也会维护公司形象,瘪了瘪嘴,“想不认合同,多要赔偿款。”
窃窃私语的声音,像是一把无形的尖刀划过杨邵的脸颊,他真想抛下脸皮,当一回泼皮无赖,死缠烂打地要钱,大喊大叫地告诉周围的人,事实到底是怎么样的。
可他做不到,因为人和人之间是没有绝对的感同身受的,别人凭什么相信他,他说凭什么就是真的?
他再怎么撒泼纠缠都无济于事,丢脸的是他,吃亏的是他,最后拿不到钱的还是他。
杨邵在保险公司坐到了他们下班,临走前,扫地的阿姨有些同情地提醒他。
“下班了,你再坐在这儿也没用的,他们有业务员专门干这种缺德事,就是欺负一般老百姓不会仔细看合同,你吃了一回亏,以后长记性就是了。”
天气转凉过后,天黑得特别快,从保险公司出来,杨邵漫无目的地走在人行道上,耳边呼啸而过的车辆将他的思绪拽了回来。
前方的公交车冷冷清清,自己住的地方离保险公司很远,这个点儿,最后一趟公交车也收班了,杨邵犹豫许久,才拦下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开上绕城高速,飞速倒退的景色在杨邵面前一闪而过,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钱啊,怎么什么都要钱!用钱的地方就像是霍开了一个窟窿,怎么都填不上!
兜里的手机响了,杨邵摸出手机接起电话,电话里是杨陶焦急的声音,“爸爸,你怎么还没回来啊?”
天都黑了,杨陶一个人在家肯定害怕的,杨邵想像平时一样安慰杨陶,一说话嗓子有点哑,“爸爸在回来的路上了。”
杨陶将客厅里灯都开着,抱着他的枕头缩在沙发上等,听开门时,他迅速站到了沙发上,踮着脚朝门口看。
“爸爸!”
杨邵没有抬头,嗯了一声,“别看了,拿上衣服,洗完澡该睡觉了。”
杨陶还想撒撒娇的,见爸爸表情不太好,他也没敢说话,赶紧回房间拿上衣服,跟爸爸进了浴室。
家里的气氛很低迷,杨陶几次想说话,他想问问他爸爸怎么了,都被压抑的气氛捏住嗓子。
“睡觉,我关灯了。”
爸爸出去时并没有将门完全关上,留了一条缝,客厅的光亮从门缝里撒了进来,杨陶屏住呼吸想要去听客厅的动静,他听了好久,只是偶尔听到脚步声,最后实在顶不住了,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杨陶睡得并不踏实,他没有做梦,只是睡得不够沉,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家里静悄悄的,杨陶能听到自己的剧烈跳动的心跳,门缝那一丝光亮还在。
“爸爸……”窗外还是漆黑一片,杨陶不知道几点钟了,叫了杨邵一声没听到回应,他吸了吸鼻子跳下床往外走,“爸爸?”
客厅灯亮着,爸爸不在,杨陶又找到了卧室,还是没看到爸爸的人。
睡意蒙眬的杨陶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回过神来,忙用电话手表给杨邵打电话,可电话里传来了冰冷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杨陶瞌睡醒了大半,茫然的小脸逐渐露出畏惧之色,他咬着嘴唇,嗓子不断发出哼鸣声,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给杨邵又打了几次电话,依旧是关机过后,杨陶绷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第7章
“老板?到家了。”
陈秋肃睁开眼睛,看了眼车窗外的夜色,跟杨陶分开后,他又去医院陪奶奶说了会儿话。
无非又是那些老生常谈的话题,希望他能早点结婚,早点有个孩子,每一代人对婚姻有着不同的认知。
可能在老一辈人心里,婚姻是人生的必要阶段,年龄到了就该随大流,结婚是一项任务,是必须要完成指标的任务。
但陈秋肃始终觉得,没有感情基础的人生活在一起是一件很累的事情,人多少会有点感性,因为感觉真的很重要。
陈秋肃捏着鼻梁叹了口气,正想叫司机明早来接他,兜里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来电显示竟然是杨陶。
这个点儿,杨陶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
陈秋肃没有多想,接起了电话,“喂?”
“呜呜呜……”
电话传来杨陶上气不接下气地恸哭,陈秋肃手上一顿,忙追问道:“杨陶怎么了?”
“陈叔叔……呜呜……我爸爸……呜呜……”
小朋友哭起来没完没了,泣不成声的,电话里没办法听清楚,陈秋肃安抚道:“杨陶,你听叔叔说,我们先不哭了。”
陈秋肃能接电话,让杨陶镇定了不少,他吸了吸鼻子,“嗯……”
“怎么了?”杨陶大半夜打电话来,陈秋肃没办法往好的方向去想,特别是对杨陶爸爸的印象不怎么样,他有点担心,杨陶是不是挨打了。
“我爸爸不在家……”一说到爸爸,杨陶又带着哭腔,“我睡的时候他都在的……呜呜……我打他电话也打不通……呜呜……我出来找他了……”
陈秋肃眉头紧锁,“你一个人跑出来了?”
白天也就算了,现在晚上十点多,谁知道能遇上什么人。
陈秋肃连忙道:“你先别乱跑,你在哪儿?周围有商店开着吗?你去商店里等我。”
杨陶走得不远,刚到步行街,步行街路口的便利店还开着。
“乖,你去便利店等着。”
挂了电话,陈秋肃跟司机报了个地址,司机也没敢多问,开出车库后加速行驶,很快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阿姨听到动静来开门,门前空荡荡的,太太问道:“不是秋肃回来了吗?”
阿姨也纳闷呢,刚刚是听到车子的声音来着。
幸好晚上不堵车,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到了,临下车前,陈秋肃跟司机交代了一句,“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穿过天桥,不远处的便利店橱窗外,蹲着个熟悉的身影,陈秋肃加快了脚步。
“杨陶?”
高大的人影将杨陶笼罩,他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陈秋肃,“陈叔叔……”
杨陶出来得急,身上就穿着睡衣,便利店就在风口,他脸颊被吹得通红。
“你怎么没进去等我?”陈秋肃将大衣脱下,又将里面的西装外套脱下来给杨陶裹上。
外套沾染着陈秋肃的体温和信息素,莫名的亲切感让杨陶更加委屈了,嘴角一瘪,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便利店晚班的店员跟自己不认识,他哪儿这么晚出来过,见人家趴在收银台上打瞌睡,他不好意思进去打扰。
陈秋肃没有追问,裹紧了西装,将杨陶抱了起来,“我们去车上说。”
司机见陈秋肃抱了个小孩回来,赶紧下车帮忙开门,又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些,秉着职业操守,没有多嘴问孩子的来历,只是从后视镜悄悄打量着陈秋肃。
“别哭了,嗯?”
“我们再给爸爸打个电话?要是打不通,我们再去他平时去的地方找找看?”
陈秋肃大手轻轻拍打在小孩的后背,表情没什么变化,音调也只是平时低了一点,但出奇的温柔。
他肩头的小孩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眼泪将大衣打湿。
“嗯……”
陈秋肃拿出手机,拨通了杨陶报出来的电话号码,对方已经是关机。
听到冷漠的女声,刚镇定下来的杨陶,嘴巴抿紧,眼睛镀上一层水汽,抽搐得有些厉害。
陈秋肃耐着性子哄他,扯过一张纸巾将他脸上的泪水和鼻涕都擦干净,柔声问道:“有其他亲戚的电话吗?”
杨陶摇摇头,“爷爷奶奶在老家……”
“那爸爸的朋友呢?”
杨陶还是摇头,他没有爸爸朋友的电话,而且爸爸胳膊骨折后,没空跟朋友见面,好久都没见过那些叔叔了。
“那爸爸经常去的地方呢?”
刚刚下楼经过小卖部时,杨陶特意留意过,爸爸没有在那儿买烟,平时经常去的超市,现在已经关门了。
“说不定爸爸已经回去了?”
杨陶撅着嘴唇,“可是……他要是回去了,肯定会给我打电话的……爸爸他回家就不怎么高兴,我很担心他……”
杨陶爸爸不见可能最多几个小时的时间,就算是报警人家也不会受理,也不能把杨陶带走,陈秋肃想了想,吩咐司机围着小区周围转转的。
即便是挨着商业街,这片儿也不算繁华,白天有商铺开着勉强有点人气,一到晚上冷清得厉害。
车子开得很慢,陈秋肃抱着杨陶坐到靠近车窗的位置,每每经过开着的小店或者夜市摊前时,车都会停下来,让杨陶找找有没有他爸爸的身影。
经过一处没有,下一处还是没有,直到车子绕到了小区后面的夜市摊,杨陶指着趴在大排档桌子上的人喊道:“爸爸!”
这个背影有种熟悉的感觉,可陈秋肃来不及细想,他的目光很快被桌上的啤酒瓶给吸引了。
大晚上的留小孩一个人在家,就是为了出来消遣喝酒?这人到底是怎么当父母的?
“叔叔!”杨陶仰着头,见陈秋肃表情凝重,“那是我爸爸!”
陈秋肃收敛起不悦的情绪,打开车门,抱着杨陶下车。
“爸爸!爸爸!”
稚嫩的呼喊声根本叫不醒烂醉如泥的人,杨陶有点等不及了,想要陈秋肃把他放下了,又不好意思说,跟个小陀螺一样,在陈秋肃怀里扭动。
“杨先生。”
走到大排档前,陈秋肃礼貌性地喊了一声,依旧没有对方的反应,他只能将杨陶放到地上,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谁知趴在的人顺势朝他倒了过来,他下意识伸手去接,额前的碎发挡住了那人的眼睛,脸颊被酒精蒸得通红,他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人。
杨邵?
怎么会是杨邵?
陈秋肃又猛地看向杨陶,杨陶此时被他本人大一圈的西装外套包裹住,小短手费力地伸出袖口,想要把他爸爸扶正。
“爸爸,醒醒。”杨陶朝陈秋肃投去求助的目光,“怎么办呀啊陈叔叔,我爸爸喝醉了。”
陈秋肃脑子里一片混沌,关于杨邵的一切,像是一串绷线的手串,手串上的珠子绷得七零八碎的,自己没法将所有的事情串连起来。
大冬天的总不能让孩子受冻,陈秋肃让司机帮忙,在杨陶的指引下,把这两父子回了家。
这小房子户型一眼能看到头,陈秋肃本能地在房子里寻找生活的痕迹,他有很多的疑惑,很多的问题,一转头,见杨陶蹒跚着端着盆水。
陈秋肃简单跟司机交代了两句,司机留下车钥匙便离开了,他匆忙跟进房间,杨陶卷着袖子,正在给杨邵擦脸,他从杨陶手里接过毛巾。
西装对于杨陶来说太大了一点,好几次都踩到了衣角,拧毛巾的时候,还是将袖口打湿了一些。
“陈叔叔,你的衣服我给弄脏了。”
陈秋肃摸了摸他的头,把自己的问题都咽回了肚子,“你先去睡觉,这里交给叔叔。”
杨陶哪儿能放心得下啊,“我爸爸怎么办呀,我还得照顾他。”
这倒是提醒了陈秋肃,杨邵现在醉得不省人事,万一半夜发酒疯,杨陶该怎么应付,他真不放心留杨陶一个人面对这么不靠谱的爸爸。
“今晚叔叔在这儿陪你。”
把杨陶哄回房间后,陈秋肃又才回到另一个房间,杨邵睡觉并不是很规矩,盖在身上的被子都被他踹开了。
陈秋肃上前将被子理好,又把毛巾拧干,想要给杨邵擦擦脸,湿热的毛巾刚碰到杨邵的脸颊,杨邵不耐烦地打掉了陈秋肃的手。
陈秋肃情绪够稳定,游刃有余地握住杨邵的手腕,不让他随便乱动,给他擦了脸,又擦了手。
房间里的酒气没有散去,杨邵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杨陶……给你……给你爹倒杯水……”
听到这话,陈秋肃的怒意实在有些没忍住,最后还是因为修养没有将水泼到杨邵脸上,伺候他喝完水。
等安顿好杨邵,陈秋肃又回儿童房看了一眼,杨陶